微莲古寺，铜钟敲响，梵音阵阵。 偏殿后面的腌菜缸，两朵水浮莲下面，几块鹅卵石堆砌而成的小窝里面。 海坊主摆动一下鱼尾，慢悠悠从小窝里面钻了出来。 它已经习惯性在凌晨钟声敲响的时候醒来。 离开自己小窝，先是绕着不大的腌菜缸逛了十圈。 这是它的起床运动，也是一种晨起锻炼，久呆不动的话，身子容易长胖。 它现在已经失去了妖力，无法再控制自己躯体的细微变化，长胖了，就是真的增重了。 谁说长期吃素的就能减肥了？ 有本事站出来，站在它面前，看它不滋他一脸水。 自己吃了一个月的素，一点荤腥不沾，不也一样变重了吗？ 骗子，人类都是骗子。 他们不仅擅长欺骗别人，还很擅长欺骗自己。 海坊主游动着自己的躯体，逛完水中，就从水里游了出来，脑袋冒出水面，额头前的那一盏小灯笼几乎垂于水面。 腌菜缸外的天际，还没有完全变亮，昏黑一片。 临近9月，同样的时间点，凌晨天色已经不如夏季时节那么明亮，而是黑乎乎。 尤其是遇到刮风下雨的阴天，整个天色黑乎乎缩成一团，好似一面大盖子，堵住腌菜缸通往外界的天空。 提起这个，它等莲生大师回来之后，它就要向他反应一下如意小和尚的失职。 下雨的时候，哪怕是滂湃大雨，如意小和尚也没有拿个盖子盖住水缸，让自己饱受雨水的摧残，睡觉都不能安生。 鱼儿也是应该有鱼权的。 他们人类自己倒是很会玩，弄出那么多种权，将好端端的一个人类族群，硬生生分成不同的小团体。 他们彼此之间还互相进行鄙视、敌视。 搞不明白，他们明明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肩膀上扛着一个脑袋的生物。 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敌对？ 或许就是单纯吃饱饭闲着。 算了，人类世界的事情太过于复杂麻烦，它可不想参与其中。 当然，如果他们愿意成立一个海坊主保护协会的话，它也不介意做为代表出席讲话。 身子浮在水面上，脑袋仰望着外面的天地。 黑暗随着曙光的降临，渐渐褪去。 光明与希望从那一轮大日上孕育而生。 不知道为何，它如今看着天空那一轮大日，是越来越顺眼了。 旁边的寺庙里面，逐渐传来如意小和尚的诵经声。 力气还行，声线一般，法力不济，远比不上莲生大师的诵经声。 海坊主点评一番，转了下身子，让肚皮朝上，仰躺着，眼眸微闭，听着传来的诵经声，稍微补了个眠。 这一阵经声，它初时还听得不习惯，总觉得太过于吵闹，每次都恨不得将如意小和尚的嘴巴堵上。 后来听着听着，也觉得还行，不怎么难听，也就由着经声从自己耳朵里面进进出出。 现在，它早已经习惯经声的存在，甚至已经背下不少经典佛经。 它不认为自己是被佛经驯化了，它只是学会跟眼前这个无法改变的环境妥协。 这很正常，适当的妥协能够让自己过得更加舒心。 一旦有机会，它还是会回到大海上，再一次掀风作浪，成为海中霸主！ 它，海坊主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 “现在的经声怎么越听越短了？” 经声一结束，海坊主就从短暂补眠中醒来。 明明是同样的几篇佛经，可它就是感觉时间变短了，仿佛一溜烟，经声就自己跑光了。 能够缩短这一段时间，对它来说应该也是一件好事。 今天的早餐会是什么？ 贡梨、苹果、草莓、葡萄、哈密瓜……再像昨天那样，直接扔下两颗苹果，自己可是不会接受的。 他们上供食物的时候，难道就想没有考虑过一只鮟鱇鱼的嘴巴大小吗？ 天知道自己啃下那两颗苹果有多么难受。 如果不是不想让苹果占着自己的水面视野，它才不会下咽。 今天必须要有贡梨了！ 还必须将贡梨认真分成四瓣，并将里面的果核去掉。 总不能连着三天都给自己吃苹果与水草吧？ 那东西能够填饱肚子吗？ 填不饱！ 而且，这一次绝对不吃西瓜了！ 泡在水里面的西瓜，太冰太冷了，它上次只是吃了几口，肚子就好几天没有缓过来。 葡萄的话，太甜了点，大早上不适合吃这么甜的食物。 人类自己都学会要少吃高糖的食物，还使劲给自己灌糖分，这是何等不道德的行为。 需要狠狠的谴责！ 樱桃的话，还好一点，没有葡萄那么甜，而且大小跟自己的嘴巴很合。 可那个如意小和尚太过于小气，平均下来一礼拜才给自己吃一次。 必须要狠狠的谴责！ 当周围有脚步声音接近的时候，海坊主迅速翻了下肚子，溜进石头堆砌的小窝里面，藏了起来。 扑通。 是食物落水的声音。 海坊主很想对此提出抗议，对待食物不应该要轻拿轻放吗？ 这么对待自己的食物，实在惹鱼恼火。 扑通，扑通。 今天食物落水的声音比昨日多了3声，种类应该还算丰盛。 尽管水面上此刻已经投满了食物，海坊主依旧待在自己的小窝里面不出来。 它可没有在人类眼底下进食的想法，那是那群没有出息，只知道讨好人类锦鲤喜欢干的事情。 哼，那群没有骨气与傲气，像是饿死鬼投胎的愚蠢锦鲤们，人类只是在水面上洒些鱼食，它们就争先恐后冲了出去，生怕抢不到吃的。 简直太过于丢脸！ 让整个鱼界都因为它们的行为而蒙羞。 等待着腌菜缸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海坊主才从小窝里面钻了出来。 抬头扫了一眼，今天的早餐还算丰盛。 总共有两颗贡梨，细细去核，分为八瓣，边上还有五颗红樱桃。 看在如意小和尚今天这么上心的份上，它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以往那些小事情。 摆动鱼尾，浮向水面，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还得是贡梨好吃，其他水果吃起来就是没有能让它安心的味道。 吃饱喝足，海坊主拉来两朵水浮莲当成遮阳伞，躲在它们下面，望着太阳光下，水光粼粼的水面发呆。 每当这个时候，它总会想起自己在大海上的生活，那种自由的生活，实在太舒服了。 可惜，它现在只能困在这个小水缸里面。 它听如意小和尚说起，最近要弄一个莲花池。 它倒不是怎么排斥在水缸里面的生活，只是莲花池对它来说，更加海阔天空嘛。 发呆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时间过了12点，负责给自己上供食物的如意小和尚还没有来。 海坊主有些生气，从水浮莲下面钻了出来，浮在水面。 仔细聆听一会儿动静，大抵是正殿那边又出问题了。 听说是一盏光明灯里面诞生出了一位佛女，只是这一位佛女的性格有些暴躁易怒。 它对于佛女的诞生没有什么意见，这是这位佛女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闹上一阵子，偏偏还喜欢挑吃饭的时间点来。 总是让自己无法正常享受自己的餐食，这一点很不好。 让它很想滋祂一脸水，让祂清净清净。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如意小和尚才送来今天中午的食物。 一颗切成两半的橙子，一整个苹果。 “……” 就这一点食物，打发喂鱼的呢！ 我绝不会接受这样的午餐！ 海坊主有点生气，这很明显就是敷衍，不用心。 哼哼，既然这样，它也不惯着，中午这一顿，它还真就绝食不吃了！ 黄昏时分，如意过来喂养海坊主的时候，看见依旧飘在水面上的食物，神情有些发懵。 这一次真是奇了，海坊主还是第一次没有吃午餐吧？ 是不是自己准备的食物不符合它的胃口？ 不应该啊，以前也是这么喂养，它每次都吃得一点都不剩。 如意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 应该是自己早餐那一顿准备得太过于丰盛，导致海坊主吃得太饱了，以至于午餐一口都没有吃。 下一次准备早餐的时候，就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丰盛了。 应该缩减海坊主每日的早餐份额，不能过量。 当腌菜缸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海坊主始终没有听到有食物扑通下水的声音。 难道是如意小和尚懂得轻拿轻放食物了吗？ 海坊主出来瞥了一眼。 好家伙，还是中午那些食物，一点新的食物都没有。 实在是欺鱼太甚！ 海坊主恼火不已，眸光盯着水面上漂浮的苹果与橙子，渐渐陷入沉思。 吃还是不吃？ 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