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听见赵仲回道:“朕之后不会再偷吻你了。” 沈砚低低嗯了一声。 “朕绝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只是怕你醒着的时候不接受,才敢偷偷地来……朕还是等白日再来看你,”赵仲想要伸手来摸他却又止住,有些沙哑道,“先生别担心,朕一定会放你出宫的,朕不骗你。” “臣信陛下。” “那先生,你今晚好好睡,别再因朕的缘故失眠了,拖垮了身体。”嗓音很轻,赵仲却又忍不住叮嘱道,“明天起来的时候,你记得多吃些粥食,把今晚的事给忘了。” “……” 明明是赵仲亲手做的,赵仲却又叫他忘了,明明惊醒时他对上的那双眼中全是愤怒与不甘心,现在,赵仲却又在这里体贴地叫他早睡多食。 就像一只恶狼努力装出忠犬模样,赵仲这个样子看得他又气又好笑。 “朕是说真的,朕这次一定放你出宫。”赵仲又在强调说。 “臣知道的。” 夜已经很深了,赵仲像是察觉到他的防备,嘴角露出些苦涩的神情,但他却完全没有发现,或者说没有在意。他只是想着赵仲什么时候离开。 “那朕先走了。”许久,赵仲见他仍坐在床上,有些不舍地站起身来,“……勤政殿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朕还得再去一趟。” “臣送陛下。” “不用,”赵仲答得很快,“朕自己走便是。” 于是沈砚坐在床榻角落一动不动,听着屏风外门合上的声音,好一会儿那脚步声渐渐淡去,他才松了口气。 床边的蜡烛给了他一丝慰藉,那烛火跳动着,照亮着小小的一方天地。 过了好一会儿,沈砚翻身重新躺下,他倒是不怕了,只是想着养好身子才能尽快出宫,因此努力酝酿着睡意,枕边还残留着赵仲的余温,也不知道那人是在此躺了多久。 其实赵仲做他学生的时候,也挺可爱的,沈砚胡乱地想,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像是在阴暗里待久了,又努力装出同常人无异的模样,一方面想要像货物一样彻底占有他,一方面又在努力地讨着他的喜欢,关心他的一切。 活成这个样子,赵仲应该也挺矛盾的吧。 第29章折脊11 几天后,沈砚的身体就被养好了许多,他已经能下床正常走动了,各种珍稀补品流水般送进他宫中,只盼望他脸上能再多点肉,不至于到骨瘦如柴的地步。 “太傅,这是陛下新送来的人参,说是叫膳房的人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太傅,这是陛下又送了灵芝粉来,叫您泡水喝试试。” “太傅……” 沈砚靠坐在廊庑下揉了揉眉心,只叫人放进仓库去。“你们没告诉陛下,我并不用这些吗?” “说了呀,”几个宫女支支吾吾道,“但陛下说了,您现在虚不受补也没事,左右以后能受补了也能慢慢补,日后您要是出了宫,这些东西也可以带出宫去吃,并不妨事的。” “陛下还说,他等会儿处理完政务就再来看您。” “……”沈砚垂下眼睫,几分无奈。 从赵仲偷吻被他发现开始,这厮晚上就没再来打扰过他,但是白日里无事还是会来缠着他,或是抓着他的手说好凉,然后顺理成章地捂在了怀中,或是说他太瘦了,于是坐在桌边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用膳。 那欲望藏进了眼中,努力贴心待他,无非是希望他能看见自己的好,能在宫中多留些时日,又怕他又病了,伤了,巴不得时时将他照看仔细。 但沈砚自己心知肚明,他不会在这里久留,任赵仲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是枉然。 肩膀上落下了一只手,他转过头,是赵仲走了过来。 “陛下。”他起身就要行礼。 周围的宫女早有眼见地离开了,他要行礼的手又被赵仲抓着,他垂眸,感觉到赵仲的指腹留恋地摩挲了下他的手背,才缓缓松开了他。 “不是说了吗,见朕不必行礼。” “君臣之礼,当恪守。”沈砚垂眸回答道。 赵仲便不说话了,好像又有些沮丧。 赵仲近来好像疲惫不少,虽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足够张扬,但少年帝王的眼下仍见青黑,才初登基,朝中多的是繁杂事情要处理,沈砚更听说前朝几位大臣联名上奏,请求赵仲按先帝临终前的约定,过继到先帝名下,认先帝为父。 如此一来,便等同于认贼作父,赵仲是万不会答应的,更何况赵仲要是真认了先帝,那沈砚便等同于赵仲名义上的父妾。 于是过继的事就僵在那,不上不下。先帝留下的重臣都在大骂赵仲出尔反尔,无帝王威信。 其实赵仲也算可怜,年少时丧父丧母,到如今无人怜恤,还要被说是不孝不义,沈砚想到这,将手中的糕点掰了半块递了过去。 赵仲来看他。 “甜的,”沈砚低头淡淡说,“御医说多吃些甜食,心情好。” “先生果然还是在乎朕的。” “……?” “朕就知道,”赵仲很快地接过那半块糕点来,塞进嘴中,漆黑的眼睛里好像一下有光了,“朕就知先生心中还是有朕的。” “……”沈砚默不作声地吃下另半块糕点,慢慢开口道,“臣并无此意。” “先生,今晚朕想与你一起用膳可以吗?”赵仲又问道,“今晚月色甚好,朕——” “陛下,臣想出宫,”沈砚轻轻打断赵仲,知道这位帝王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的一点示好都会被赵仲如珍如宝地捧起来,进而渴望着他能给出更多的爱怜,但他不能,他只能无奈开口道,“……臣的身体已经大好了,陛下若愿意放臣出宫的话,请就赐臣今晚离开吧。” “今晚?” “嗯,今晚。” 不用抬起头,沈砚也能知道赵仲此刻脸上所流露出的浓重的失落,在这个赵仲与朝臣抗争的档口,在赵仲或许最需要他安慰陪伴的时候,他选择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 但沈砚深知此刻的心软对两个人来说都会是一种折磨,如果他不愿留在宫中,不管是早一天还是迟一天,他总是要离开的,再多留也没有用。 他不能再给赵仲无边际的希望,沈砚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俯身就想要跪下来。 “别跪了。”头顶忽然传来赵仲沙哑的声音,“朕放你离开便是。” “……微臣感怀陛下仁德,谢陛下大恩。” “先生,朕还想要你知道一件事,”赵仲的手扶住了他的手肘,目光却望向廊庑外,赵仲喉结一动,吐出声来,“朕放你离开,不是因为你一再来求朕,叫朕心软了。” 沈砚抬起头来。 “是因为朕知道,宫外对你来说是更好的,所以朕是不得不放你离开,”赵仲低头,目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