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外轻花微落,风恬日暖。 皇帝萧敏细细打量沈持,少年臣子面如冠玉臣仪端庄,眉宇间藏着风云,他缓缓说道:“大理段氏盘踞西南日久,近年来更是野心见长上窜下跳的不安分,朕这次遣沈爱卿出使,一来是要告诫段氏,想和安南国走得近,没门,要看朕答不答应。” 沈持:“是,陛下。” “兵部擒获的两名大理国的探子,其中一人是大理王段思仓的侄子段爱琦,另一人身份不明,”皇帝又说道:“但他举止娴雅颇通文墨,当不是普通的侍卫。” 沈持:“……” 好家伙,大理王还挺舍得下本,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拿出来当细作了。 监视细作是兵部的职责,不在京兆府的管辖范围职位,故而他并不知情,据说这二人蛰伏京城已有七八年之久。 大理王室段氏祖上是西北武威郡姑臧人氏,唐代时以通海节度使起家,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并不是西南蛮夷人,因而他们混在京城并不显眼出格。听说段爱琦在京城生活习惯了,放话此生不想再回大理国那个破地方去。 “不过朕也不知段爱琦在大理王心中的地位,”萧敏说道:“沈爱卿此行,帮朕打探打探。” 看看朝廷拿的筹码是轻还是重。 沈持:“臣承蒙陛下委派,就算不能效仿苏秦张仪等先贤能合纵连横,也会砥砺锋芒,定不辱使命。” 萧敏:“你且回去侯旨吧。” “是,陛下。”沈持告退,从上书房出来。 冤家路窄,迎面撞上了大理寺卿贺俊之。他坦然施礼:“贺大人。” 贺俊之与先前并无两样,面庞清癯,姿仪俊雅——如果忽略他大约因常年的失眠而熬得血红冷戾的那双眼睛的话,他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持还礼:“沈大人。” 缓缓擦肩而过之时,贺俊之忽然失神一瞬息:在沈持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二十来岁时的自己,如若当年没有那场变故,该是他本来的模样本来的路吧…… 沈持:总觉得姓贺的有“心疾”,偏执,狂躁——俗称有病……回来了好啊,咱们之间那么大一笔账,等腾出手来咱们慢慢算,好好算。 他回到京兆府已是晌午过后,在饥肠辘辘的驱使下来到食堂,让厨子给他下了碗面,一边思忖事情一边吃起来。 次日,皇帝下旨,说体恤镇西将军史玉皎为朝廷戍守边关劳苦功高,念她已到婚嫁之年,特遣京兆少尹沈持前往黔州府,与其完婚,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 随行的还有兵部侍郎,确切说应该是兵部右侍郎,六部通常会有左、右两位侍郎,任竹青,礼部员外郎顾擎,还有一名太监,冯柏,四名御林军校尉,一行十来人,他们要携带皇帝萧敏的信件,去说服、告诫大理国,不要过多地和安南国眉来眼去,当多多与我朝交好云云。当然,他们都是跟着沈持常服出行,要的就是拉胡子过大街,谦虚,低调,不声 ”孟度又说道:“怎么姓贺的一回来圣上就遣你去外地成亲,”他低头喝茶,只用眼神问:不会是有别的缘故吧? 沈持说道:“夫子猜对了,不过这跟贺大人无关。” 孟度听了便不再问。 沈持:“夫子,我想了个法子帮徽州府举子们一把。”他靠近孟度耳语几句。 孟度听了连连点头:“成不成的,试试吧。” ap 江、裴二人也都以银票的形式代替贺礼:“愿阿池与史小将军结为双飞鸿,百岁不相离。”又笑道:“等我们娶亲的时候你再还回来就行。” 沈持:“谢了,江兄,裴兄。” 那二人一齐嘻嘻笑道:“快回去准备当新郎倌儿吧。” 沈持同他们告辞,回家。 沈家对于他要到黔地去完婚的事既欢喜又不解,沈煌干脆直接问他:“阿池,我怎么觉着圣上比你自个儿还着急这门亲事呢?” 生怕黄了一般,巴巴地让两人在边关成亲,这多不便利啊。 沈持对着他眨巴了下眼睛:“爹的感觉是对的。” 沈煌忽然意识到沈持话里有话,忙改口说道:“你俩都不小了,是该急。”回屋跟朱氏嘀咕了会儿,夫妇俩不再废话,给儿子收拾起行李来。 本朝官员娶亲,骑高头骏马,带乌纱帽、穿皂靴、着一身崭新的官袍,簪花披红,他们先将婚服一样一样给沈持收进箱子里,又想了想,还差两床喜被,又装了一个箱子…… 纵然是个幌子,也要当成真喜事来办。 而沈持则忙着与兵部侍郎任青竹、礼部员外郎顾擎等人碰面,商定行程等逐项事宜,根本顾不上琐事,到了临行前,一看,好家伙,他爹娘和妹子给他装了四个大箱子的东西,让他拉到西南边关去成亲…… 他自然是不肯带走的,编了套说辞好说歹说把他娘给劝住了,到了二十六日,一大早,沈持一行人便骑马出京南下。 一路跋涉,十日后,沈持一行人到达朝廷在黔州府安仁县的戍军大营。 史玉皎早收到朝廷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当然不是什么完婚的,是正经的公务,知道他们要来,早前来候着接待。 见了面,沈持顾不上别的,直截了当地说道:“史将军,我们不能在此停留,须尽快进入大理国,有劳了。” 史玉皎:“若要最快进入大理国,从这里过黔河之后就是大理国的城门了,只不过……”近日春雨多,那河水湍急冲垮了上面的浮桥。 沈持:“你带我去瞧瞧那条河?” 史玉皎命副将兰翠接待其他朝廷官吏,而后,带沈持攀上安仁县的最高山,指给他看:“便是这条河了。” 还是前年开铜仁矿时地下河道改道,和几条地上河汇聚而成的,当地人如今叫它黔江。 沈持与她走到黔河边,仔细察看地形与水势。他看到河岸上残柳枝条茂密,河面水流平缓,水面上漂浮着树叶、树枝,说道:“史将军,用柳枝铺陈在水面上过河,行不行?” 他借史玉皎身上佩戴的短刀,割下一捆柳枝。放入水上奈何水下湍流太急,很快被冲走了,搭不成浮桥。 史玉皎:“不过再往前走有个山头,那边河面极窄,不过三两米,我……”她说道:“算了你去看看吧。” 沈持跟着她往另外一个山头走,离得倒不远,一路上说些话很快便到了,史玉皎指给他看:“这处的河面窄多了。” 两三米。 沈持:“……”可他也飞不过去呀。 史玉皎把她的矛搁在地上,脱下身上沉重的护甲,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用手臂勾着他的腰,对,沈持后面回忆起来是那样的,然后,施展轻功一跃,带着他跨了过去。 落到对岸的地面上时,他的腿都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