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砚甚至在心中有些埋怨沈持多事,怎样安置黔山、安仁两县百姓是他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来插嘴,脸色很快沉了下来。 工部侍郎朱文济虽不形于色,但他却说道:“烦请沈大人代工部拟一套黔、安二县百姓的迁出法子,协同焦大人一道妥善安置好那里的百姓吧。” 他心道:如何安置府内百姓,原是黔州府自己的事,无论焦砚爱民如子还是照章敷衍,皆与工部无关,这种事情劳心劳力还捞不到功劳,沈持啊沈持,你既然不识趣,那本官便索性为你揽下这事儿,到时候栽了跟头那也是你自找的。 沈持当然知道他不该多言,但他对此事并不后悔,一拱手淡然道:“下官遵命。” 堪完山回到驿站的次日,清晨,沈持才吃过朝食,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位是黔山县县令赵息,另一位是安仁县县令吴崇,他二人手里捧着县中户数的花名册,说道:“焦大人让下官将县中人口户数清点后送给沈大人,请过目。” 沈持眸色微沉:“有劳二位大人了。” 看来焦砚是将此事彻底甩给他了。 夜晚,沈持拿着两县的户籍名册翻看起来,这两县加起来一共有小十来万人口,八千来户,多数人家世代居住于此,繁衍生息,从爷到父,又到子子孙孙。 真会像黔州知府焦砚所说的那般,发一纸告示给些补偿银子他们便会全都迁走吗。 沈持不大相信。 放下户籍名册,他用手指摁了摁眉心,棘手。 沈持从屋中走出来,晃到邱长风门前时探头一看,道长正在抽签,他赶紧进去说道:“道长在抽签呢?也让我抽一支吧?” 邱长风白了他一眼:“富贵啊,你这会儿抽一定是下下签,贫道今儿没心情给你逆天改命,还是算了吧。” 沈持:“……” 那个先前在禄县的时候有人抽了下下签,一把抓起签筒往人家面前一搁“来,重新抽,贫道今天为你逆天改命”的道长终究是变了。 邱长风收了签筒往藤椅上一瘫:“贫道要睡觉了,沈富贵你出去吧。” 沈持:“……” 一扭头再看邱长风已经打起呼噜,他不再打扰人家,悄悄地退出去随手关上门。 沈持只得回房,又将黔山、安仁两县的户籍人口名册翻了一遍,直至二更末才歇下。 次日,胡见春来找他:“沈大人,今日无事,你我两人到黔山,安远二县走一趟如何?” 沈持今日本就打算到这两县去的,听他主动相陪,欣然说道:“在下正有此意。”不实地去看看黔、安两县的屋舍农田,物价人情,他怎么算出给安置一户需补偿多少两银子,拟出迁出条疏呢。 二人结伴先去黔山县。 如果说平原地带是有山有水,那么这里可以说是皆山皆水,所到之处除了小山丘就是水,时闻渔歌猿啸,但见丛林四处,少见庄稼农人。 大户人家的房屋依山而建,低 ap 一声,他要是没好的法子,就这么办吧。” …… 那日后来,沈持捏着这张告示在邱长风屋中坐了许久,两人说着话不知因何不投机了,他被道长甩着拂尘撵出来…… 次日,一道骨仙风的道士出现在黔、安两县,他对当地的百姓说,他们不日即将要发一笔小财。 百姓们淳朴,笑了笑没当回事。 哪知三日后。 黔、安两县当地的县衙贴出搬迁告示,每户赏银六两。 告示一张贴出来,一些正因为家中变故,走投无路的人都没多做考虑,立马跑到县衙去问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直接画押拿银子走人,迁出就迁出,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呢。 他们甚至激动地说道:哎呀那道士,不,神仙的话是真的,当真发了一笔财啊。 两县自打支摊子登记要走的户数后就没停歇过,一直到黄昏时分,县丞都看不清楚花名册了,才收工回去。 可是许多人拿了银子之后,却不知道迁到哪里能讨生活,又犯难了。 这时候,那名道士又出现了,他说这笔小财之后还有一笔大财。 百姓们把他围住,问大财怎么发,道士说道:“好办,拿着这钱到铜仁县去。那里会有贵人,带你们发大财。” “铜仁县?”百姓们之中有人讶然:“不就临着咱们县,穷得叮当响,到那儿去能发什么大财?” 道士呵呵一笑,故弄玄虚:“去了你们就知道啦。” “前几天神仙告诉咱们发小财,”有人说道:“今日官府不就给发了六两银子嘛,反正要迁走,去哪儿不是去,铜仁县还近呢。” “那倒是,”更多的人说道:“就去铜仁县吧。” 两县的百姓收拾家当,携带老幼,陆陆续续迁往铜仁县。 …… 告示贴出来的第五日,黔、安两县已经走了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人,县中空荡荡的,寂寥,冷清。但有一些当地的大户人家守着祖宅大骂:“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你就出六两银子就让我搬迁,我不走,来呀,发大水呀淹死我算了……” 大户人家看重祖籍祖宅,不像那些贫穷没落的人家,说迁走就迁走了。 县衙倒也没对他们用强。 只是不几日后,又来位更有仙气的老道士,他笑呵呵的胡须长长的,说能断人祸福吉凶,说不对不要钱,谁都能来算。 忐忑中的人像是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他摆下摊子没有一会儿,就来了个穿襕衫的读书人,上来就说他被迫迁居的事情,问老道士这里还能不能留下。 “贫道观郎君面色,”老道士说道:“有化龙出头之志,但囿于这地势低洼之处,恐难如意,何不搬到东北方的高处去呢?那里可让郎君日后顺风顺水,是个福地啊……” 读书人抬起头,朝东北方看去,咦那不正是铜仁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