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尾声,残云收尽夏暑,秋雨带来凉风。 沈持在贡院听讲已月余,瘦了一圈,长高一截,拿出带来的秋装换上,裤腿竟短了,要露出脚脖子来。 正等着放假那日出去找裁缝铺子做身衣裳,江家的仆人来探望江载雪,顺带捎来了沈家给沈持的包袱,里面放着两套衣裳,还有一双鞋袜,三块手帕,全是簇新的,但阵脚却不算极工整,不像他娘朱氏的活儿。 倒像是刚学了两三年针线的堂妹沈莹做的。当朝百姓家里的女子拿针线早,五六岁开始跟着娘亲缝缝补补,十来岁会做衣裳鞋袜,是为女红。 有不让在家吃闲饭的意思。 “沈小郎君,”江家的仆人交给他的时候说道:“沈捕头让我给你带个话儿,说你那两个妹子也都上学去了。” 沈莹和沈知朵去上学了? 到底还是说动了他爷沈山。想来沈莹做了这些针线来谢他,真是辛苦她了。 沈持谢过他,又问:“你见着我爹了?他的腿好了没有?” 仆人说道:“沈捕头已在县衙当差,沈小郎君放心吧。” 江家来过没几天,裴惟她娘裴夫人亲自来了,一见着裴惟抱到怀里心肝儿肉地哭起来:“阿娘才听说你生病了,好了没有?快告诉阿娘。” 消息传回去的晚,她得知后立马赶来。 裴惟:“幸得沈兄悉心照料,早好了。” 都是十多天前的事了。 裴夫人眼泪汪汪地看着沈持:“多谢你照顾惟儿,”接下来恐怕要说“大恩大德”之类的话了,沈持听不得,赶紧说道:“我和裴兄同窗挚友,出门在外相互照应是应当的,夫人不要客气。” “真叫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裴夫人带着泪花笑了:“你要是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 沈持:“先谢谢夫人了。” 裴夫人后来回到禄县,听说沈家的三个女娃儿都在私塾师从女夫子念书,纳罕之余送了一匹十样锦给沈家,以示对沈持的感谢。 浓粉色的料子,正适合沈家三个女娃儿的岁数。大房杨氏狠狠心用那匹布料裁了三套衣裳,给沈莹姊妹上学穿,新衣上身,涤荡了女娃儿身上的几分村气,果然是人靠衣装,老刘氏叫一声:“乖乖,个个都成小姐了。” 沈山眯着眼看了看孙女,忍不住咧嘴笑起来,沈家的日子是越过越有奔头了。 他回头踹了一脚瘫在藤椅上的沈凉:“老三,走,下地干活去。”孙儿辈都在往上走,不能容小儿子再懒下去了。 秦州府贡院。 九月初八,这天邹夫子在讲五经之一的《春秋》,讲到精彩处,忽然真州案首黄彦霖提问与讲课不相关的内容:“夫子,什么叫‘春秋笔法’?” ap 春秋笔法里的“春秋”确实是《春秋》里的“春秋”,但春秋笔法和《春秋》的内容关系不大,这要从《春秋》的成书说起。 《春秋》是孔子根据 顺镇守边关,不叫言官们成日嚼舌了。 明日她途径秦州府! “我得去瞧瞧女将军生的什么模样,有没有三头六臂。”??瑞晛??厐? apapapldo?彎????来apapap看最新章节apapap完整章节』” “……”年岁轻的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史家的事,不提明日登高赏菊的事了,转而相约去看史玉皎。 唯有年纪大的,嘴里不屑地说道:“一个小女娃儿竟比男子还得势,世风日下啊……” “沈兄,”裴惟眼中闪着新奇的光芒:“咱们也去看史小将军吧?” 沈持嘴比心快:“好啊。” 打了胜仗,黔州府的朱砂能外运了吧,他想着日后回禄县,要买一些送给邱长风,好让他别再炸炉了。 又想:十三岁的武将女孩儿会是怎样的气度…… 一夜秋雨沥沥淅淅。 翌日清晨雨后新晴。 学生们早早起来,拾掇得光鲜,乍一看个个翩翩玉树映风前,他们迫不及待到城门口去,等着看史玉皎进城。 沈持挤在人群中。 等到快晌午时,城门外飞扬起一阵烟尘。 枣红的战马马背上端坐一名身量尚不足的女将,身穿铠甲背一杆长矛,上面系着红缨,她微微倾身,右手抓着马疆绳,飞驰而来。 史玉皎骑马行至城门外时,沈持遥遥望见,她脸上罩着银质狻猊的面具,遮住了容颜。他心想,可能她怕稚嫩的面孔在战场上无法震慑敌军,所以出征时带着凶兽面具加持气势吧? 看见她到来,早已侯在那里的秦州知府韩其光带着府衙的官吏们迎上去,与她见礼。 史玉皎跳下马来,从容回礼寒暄。 沈持凝视着她,这时候的史小将军大方娴静,身上没有一丝杀气,面具后头,她的眼神坚毅,一抹水光让人遐想无限。 再走近了,能看到她执鞭的手纤细如竹,不像闺中女儿那样凝脂如雪,日光里,她的手背泛着淡淡的浅黄色。 秋风拂着她紧窄的袖口,一抹新鲜的伤痕蜿蜒上手背,若隐若现,让人直觉沙场凶险,叹一声:这女娃儿不知经历了几多战场上的磋磨呢。 史玉皎未多做停留,她只是从秦州府路过而已,和韩其光说了片刻话,再度翻身上马,穿过秦州府北上。 留给沈持一个娇小但飒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