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没有糊涂,咱心里跟明镜似的呢!” 朱元璋不悦道, “咱知道你欣赏刘伯温,但封爵是以军功来论!刘伯温当年是咱的谋士,给咱出了不少主意这是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功勋卓著!” “咱可以提拔他当丞相,但是这个爵位……撑死了也就是个侯爵!” 马秀英扁了扁嘴。 “刘伯温……就先不论了!” “那汤和呢?汤和可是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当年你在义父军中当马夫的时候,汤和就已经是千总了!可他还是把你当做大哥来看待,鞍前马后的照料你,就这情谊,你好意思不给他封公爵?” “他可是你的二弟啊!当年你们拜把子,徐达、常遇春都排在后面,这回你不封汤和为公爵,他心里能过得去吗?” 她还是想要为汤和争取一番。 毕竟,这真是最早的兄弟了! “封爵,不是讲情谊的,如果要讲情谊,那咱给他们都封王好了!” 朱元璋冷哼道, “你只觉得汤和资历老,却不知道他的功劳浅!” “当年咱平定陈友谅,那么一场大战,他有什么功劳?” “后来灭张士诚,咱也交给了他一路大军,可他的表现依旧平平!远远不及徐达、常遇春!” “再后来,平方国珍,咱给他派了那么些猛将扫平障碍,让他当主帅,说起来,还是廖永忠、朱亮祖他们先把方国珍部打成了残废,他才轻松写意的取了方国珍的人头。” “咱对他,够意思了!要不是这一场战功,真要论起来,他连封侯都够呛!你要知道,北伐他也没参加!他自己不请战,咱也没打算让他去,他打仗就是不行!” 马秀英:“……” 这一番话语,倒是把她说的哑口无言了。 “可是……” 马秀英还欲再说,朱元璋却是打断道: “没什么可是的,一个公爵,你知道要咱付出多大的代价吗?等于是把一头年猪身上最肥的一块肉给分了出去!这分走的,不光是荣誉,还有实打实的利益!” “咱不能因为兄弟情谊就给他公爵,至少现在不可以!否则,别人背后也会议论咱不公平。” “将来吧!看将来有没有机会再让他捞点功劳,给他扶上去,咱是真的对他够意思了,妹子。” 马秀英听到这话,神色方才好看了几分。 “你这不是挺有主见的么?还要我帮忙参谋个什么?” 她转过身又往里睡去,摆了摆手道, “我睡了,你自个儿盘算吧……” 朱元璋一瞪眼。 这妹子,一不合她的心意就这样! “行行行,咱自己琢磨,不用你!” 老朱不爽道, “没了你马屠户,咱还要吃带毛猪不成。” “哼!” 说罢,他便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桌前,攥着自己手里的这一沓小卡片,嘀嘀咕咕的盘算了起来。 …… 是夜。 行宫左侧,一座小阁楼走廊上。 哒哒。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踩着木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只见一道倩影缓缓上了阁楼,还未等她站定,身后已是袭来一阵风! 唰! 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 “诶!” 女子差点惊叫了起来,却是被身后之人捂着了嘴巴。 “别叫别叫,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方才让女子稍稍放松了几分,不再做出激烈的反抗。 “嘿嘿……” 男人抱住了女子,凑在她的耳垂边上,嗅着香味。 “妙云姐姐,你身上好香啊……” 这个黑夜里窜出来的男人,正是朱橘,而摸黑前来赴约的女孩,当然就是徐家大闺女,徐妙云。 “你……你大半夜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这般轻薄我……” 徐妙云低着头,低声埋怨道, “你知不知道我偷跑出来要冒多大的风险?要是被爹娘发现了,我可就完了!” 朱橘闻言,却是嘿然一笑。 “你不喜欢我轻薄你么?” 他从身后环抱着徐妙云的腰肢,轻笑道, “我看你,也是乐在其中嘛……” 徐妙云:“!!!” “胡说八道!” 我,我要回去了!再见! 女孩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语,她原本绯红的脸色骤然一变,伸手就要去挣开朱橘的怀抱。 “诶呀诶呀好了,我说错话了,行不?” 朱橘忙道, “是我猴急,这不是想你了嘛!” “这两天都没机会找你独处,我这心里跟猫挠似的,食不知味,寝不能寐呀!” “所以,这才千方百计的想找你一诉衷肠,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不?” 不得不说,朱橘这小子虽是母胎lo多年,但到底是个滑头的性子,哪怕没谈过恋爱,此刻上了道,倒也颇会说一些甜言蜜语。 当然了,说这些甜言蜜语都是有目的的…… “……嗯。” 听到这番衷肠,徐妙云方才不再挣扎,反而是轻轻搭住了朱橘的手,轻嗫道, “我……我也想你的。” 女孩子坠入爱河之后,那相思病发的,往往比男孩更猛烈! 徐妙云也从来都不是扭捏的女子,相反,她是敢于表达自己爱意的! 两人双目对视,虽然在黑夜之中,却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情意。 朱橘抿了抿唇,道: “我忍不住了。” 说罢,他便啃了上去! …… 不知啃了多久,直到徐妙云憋得喘不过气来了,给他一顿锤,方才把朱橘推开。 “你!” 徐妙云捂着心口,羞恼道, “哪有你这样的!快把我憋死了!” “亲吻不是这样的!” 朱橘舔了舔嘴唇,咧嘴一笑,道: “这是正宗的法式湿吻好不好?是表达爱意最彻底的方式!” “你就说开心不开心吧!” 电影上学来的东西,终于是有用武之地了! “我……我不要跟你说了!” 徐妙云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着,转头便要逃跑。 “哎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这么着急走干啥啊?” 朱橘却是拦住了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道, “才这么一会儿呢,我还没过瘾呢!” 徐妙云:“!!!” “我跑出来是让你过瘾的啊!” 她一拳砸在朱橘胸膛上,嗔道, “你倒是开心了,不知道我担着多少的危险。” “我出来的事儿,只有辉祖知道,他帮我守着门呢,但是娘经常会来找我说话的,万一辉祖那边守不住,被娘给发现了,我怎么办?” “你就只想着你自己!” 朱橘挠了挠头。 “这小舅子倒是不错,知道会替姐姐姐夫打掩护,下次给他带点好吃好玩的。” 他搂着徐妙云,嘿笑道, “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发现就发现了,你娘还能吃了你不成?” 徐妙云闻言,目中却是起了几分水雾。 “你……你哪里知道我们女子的处境。” 她抿着嘴道, “我是未出阁的女子,按照道理说,是不能见外面的陌生男子的,更别说是……” “万一被人发现,你是没什么事情,无非多了几分风流之名,可我徐妙云不是那青楼的花魁!到时候人家议论起来,说我是不知检点的女子,说徐家出了个荡妇……到时候,你叫我怎么做人?” “就这么一次,下次不要找我了,找我我也不会理你的,我……我回去了!” 说罢,她目中噙着几分泪,转身便是要走。 “诶诶!别走啊!妙云老婆!” 朱橘赶忙抓住了她的手,连声道, “我们之间,不是已经定了亲了吗?你爹和我爹都已经定了约了,到时候你就是要嫁给我的呀!” “咱们之间交往,那是名正言顺的事儿!纵然是被人发现了,也没人敢嚼舌头!” “谁敢胡说八道,我砍死他!” 听到这话,徐妙云方才停下脚步,看向朱橘。 “你也说了,只是口头定了婚约,而不是真的已经下了聘书。” 她望着朱橘,有些幽怨的道, “要是哪天你反悔了,完全可以不作数的。” “我感觉,你先前也没多有多喜欢我,若非是那次在马车上我……你会像现在这样吗?” “说到底,你只是馋我嘴上的胭脂了,到时候或许有个更漂亮的女子勾引一下你,就把你魂儿勾过去了……” 听到这话,朱橘顿时心中一急。 “怎么可能!” 他连忙道, “那青楼里的花魁勾引我,都被我严词拒绝了!我是个正直的人好吗!柳下惠都没有我正直!” “我是馋你的身子,但是我敢发誓,我只馋你一个人的!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别的女人,我看都不看!” 徐妙云几句话,说得朱橘都要对天发誓了! 虽说男人的嘴是骗人的鬼,但必须承认,至少这一刻,朱橘的话语是发自内心的。 “真的?” 徐妙云歪了歪头,盯着朱橘。 “那自然是真的!我是那种很随便的人吗” 朱橘昂首道, “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可以和道祖爷起誓!” “我要是……” 唰! 徐妙云握住了朱橘的手,低眉顺眼的道: “我不要你起誓,我只要你真心待我就好……” “你是要真想和我来往,以后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我爹也挺喜欢你的,你就常来我家里坐坐就是了,府上人都知道我和你的事,你就是进我闺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到时候让辉祖挡着外人就好……” 朱橘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好!” 他一拍手,笑道, “等回了应天,我就登门拜访!” “其实我早就想去你家逛逛了,先前我和徐叔叔也甚是投缘,咱爷俩完全可以把酒言欢呐!” 徐妙云闻言,也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是啊,我爹也时常念叨你呢,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晚生后辈。” 她轻声道, “你先来认认门,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这样呢,以后你就是平日想来,也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家里人一定都把你当姑爷看待。” 朱橘连连点头。 他也知道徐妙云的意思……双方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动,更有助于婚事的推进。 毕竟,当时徐达和老爹也就是一个酒后的口头约定,没有白纸黑字的写下来,不够正式。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不稳。 作为女孩子,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自然是想要稳当一些,安心一些。 “好好,妙云老婆,我都答应你,嘿嘿。” 朱橘又凑到了徐妙云雪白的脖颈边,嘿笑道, “到时候我再让娘催一催,让老爹下个旨意,让咱俩先把婚给订了!” “订了婚,那干啥都名正言顺!你说是不?” “来,让我再啃两下……” 说着,他又把嘴凑了上去。 “哎呀,你……” 徐妙云推了两下,见这家伙根本就推不动,便也只能顺了他的意。 正此时,忽的有脚步声传来。 哒哒! “谁在阁楼上面!” 呵斥声传来,只见一道身影飞身而上,逮住了这一对正在卿卿我我的男女! 朱橘:“!!!” 徐妙云:“!!!” 只见徐妙云猛地低下头,躲到了朱橘的背影,神色无比慌乱。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被人抓了个现形! 朱橘也是吓了一跳,正抱着老婆啃的忘我呢,这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给他差点都吓萎了! “他娘的,你谁啊!” 他把徐妙云护在身后,懊恼道, “老子是吴王!” 来人闻言,顿时一愣。 凑近一瞧,方才看到了朱橘的样貌。 而朱橘也看到了他。 “毛骧,你他妈的有病啊!” 一看是老熟人,朱橘直接一脚踹了上去,怒道, “赶紧给老子滚蛋!滚!” “不然把你皮扒了!” 毛骧:“……” “这,吴王殿下,您……” 他瞧了朱橘一眼,又看到了他身后那一道丽影,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您真是这个!” 毛骧顿时竖起了大拇指,目中露出钦佩之色。 今天白天经历了那般血腥的场景,这吴王殿下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偷欢,和一个不明女子卿卿我我。 这心态,大写的服啊! “滚!!” 朱橘有些恼羞成怒,低喝道, “一个呼吸时间,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找人把你活埋了!” 毛骧闻言,连连点头。 “是,是,属下这就滚,这就滚!” “殿下,要不……我帮你把风吧?” 朱橘:“……apap!!!” 毛骧一看朱橘的脸色不对,一溜烟的直接跑路了。 “娘的,这混蛋玩意儿……” 朱橘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 “咯咯咯,好了,他挺识相的,没有追问。” 徐妙云咯咯笑了起来,抿嘴道, “要不然,我们就被抓现形了,那我就完了……” 朱橘轻哼一声。 “他敢不识相?我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昂首道, “要是别的皇子,那他还真不会这样卑躬屈膝,但你家夫君是谁啊?虎躯一震,他就得跑!” 徐妙云巧笑嫣然。 “臭美……”她又捶了朱橘一拳,轻轻靠在朱橘的胸膛上,这儿,很有安全感。 “哼,差点被这家伙破坏了我的雅兴,来来,咱们继续……” “还要?我都要被你啃破皮了!不行不行,你陪我聊会儿天呗,不要整天都想着那些事情好不好?” “……” 夜半,子时。 徐妙云悄咪咪的回到驿馆,脚步都还有些虚浮。 “这个登徒子,就知道轻薄我……” “嘴都麻了……” 她小声嘀咕着,可神情却是颇有几分娇羞,眉眼之间,更是有几分娇媚之色。 然而,一打开房门,却见一大一小两人正坐在那边。 大的是她母亲谢氏,一脸的严肃。 小的是她弟弟徐辉祖,一脸的无辜。 徐妙云见到母亲正襟危坐,顿时一愣,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脸上的娇羞之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妙云,你这么晚,去哪里了?” 谢氏一脸严肃的道, “老实交代!” 徐妙云看向徐辉祖,徐辉祖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娘,我……我刚才闹肚子了。” 她赶忙挤出几分笑容来,坐到了谢氏身边,连道, “你怎么来了?早点休息嘛,明天还要回应天呢!” 谢氏往徐妙云身上嗅了嗅,眉头顿时一皱。 “出恭?你糊弄鬼呢!” 她呵斥道, “身上明明是一股子男人味儿!你分明是跟男人厮混去了!” 徐妙云闻言,顿时一惊。 她急忙在自己身上嗅了嗅。 “没有啊!哪里有味道……我怎么闻不出来?” 朱橘的身上有味道? 没有吧! 当时倒是的确闻到朱橘身上有一股香香的味道,不过那肯定是身上香囊散发出来的…… “你!看来你真是出去和男人厮混了!” 谢氏骂道, “好啊!好你个徐妙云,你你你……你真是把我徐家的脸都丢尽了!” “你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会有多少人戳你的脊梁骨,背后笑话你讥讽你,你知不知道?!” “给我跪下!” “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教训过你,你真是无法无天了!到时候爆出丑闻来,人家还不是说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 “快点,跪下!” 徐妙云脸色微变,可在母亲的盛怒之下,也只能抿着唇,跪倒在地。 “娘,没那么严重吧……” 徐辉祖在一旁弱弱的道, “姐姐是去找吴王殿下了,吴王殿下不是已经跟姐姐定了婚事了吗……” 谢氏听到他的话,眉眼顿时一横。 “婚事?婚书呢?聘礼呢?” 她伸手道, “拿出来我瞧?” 徐辉祖顿时哑巴了。 “你也过来,给我跪下!” 谢氏愠怒道, “你姐胡闹,你就也帮着她打掩护是吧!你们姐弟俩可真是感情好!” “既然感情好,那就一起受罚好了!” 噗通! 徐辉祖跪的很干脆,老老实实的就跪在了姐姐身边。 “妙云,你得知道,你是有身份的人!你爹是徐达,你是将门之女!” 谢氏教训道, “我知道你是去私会吴王了,所以才在这里等你。” “要是换作别的野男人,我早就把你抓回来痛打一顿了!可即便是吴王,你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去与人家相会,你作为女子,要矜持,知道么!” “你俩的婚事,陛下是和你爹说过,但也就是说过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最后出点变故不成呢?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你想过没有?” “你不要以为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在婚书没有下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徐妙云低着头,默然不语。 “就算婚书下了,你也不能做这种事!被人撞见了,依旧是要被人笑话讥讽的!” 谢氏道, “到时候人家都说徐达虎,徐家的女儿也虎,上杆子投怀送抱!” “这话,你爱听啊?” “在没有正式明媒正娶之前,你都必须要保持女孩子家的矜持,从今天起,我不许你再去跟吴王私会!” 听到这话,徐妙云脸色骤然一变。 “娘……” “我不是私会,我纯粹就是去跟他聊会儿天……” 谢氏闻言,不禁冷笑一声。 “聊天?聊天能把你嘴唇都聊破了?你把娘当傻瓜呐?” 她指着徐妙云的嘴,恨恨的道, “好好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像一只发了情的小母猫似的!” 徐妙云:“!!!” 她急忙一舔嘴唇,心中又羞又恼! 可恶的朱橘,啃的那么用力,把她的嘴唇都给啃破了! 见女儿脸色大红,谢氏不禁轻叹一声,道: “哎!” “女大不中留啊!我是真没想到,妙云啊,你平日里不是知书达理,一副学究的模样的么!怎么这个时候,这就……” “哎!行了行了,起来吧!” 她到底还是不舍得女儿跪太久。 “嗯……” 徐妙云应了一声,便站了起来。 徐辉祖也想跟着站起来,却是被谢氏一个瞪眼。 “你不许起来!” “你这个助纣为虐的臭小子!我可告诉你,以后决不能学那吴王,当个轻薄的人!” “听到没?” 徐辉祖:“……” “是,娘。” 他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反而还对朱橘有几分崇拜。 自己这个姐夫,敢作敢为,比西厢记里的书生强多了! 是个好样的! 要向姐夫学习才是! “娘,我知道错了……” 徐妙云走到谢氏的身边,撒娇道, “我今天也跟吴王殿下说了,就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再不接受他的私请。” 听到这话,谢氏神色方才缓和了几分。 “你这态度是对的,我们女子不能太千依百顺,这样,反而会被人瞧不上。” 她沉声道, “那青楼女子千依百顺吧?可有几人尊重她们的?你作践自己,别人就越作践你!” “……他怎么说的?” 徐妙云一边给谢氏捏着肩膀,一边道: “他跟我保证不会了,接下来回了应天之后,还会亲自登门拜访。” “拜访爹和您,此后也会常来走动。” 谢氏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嗯,这才是该有的态度,私会是不对的,光明正大的走动是可以的,我也欢迎。” 她握了握徐妙云的手,感慨道, “看来,吴王殿下还是有一些分寸的。” “说实在的,我作为老丈母娘,对女婿那可是很挑剔的,若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想娶我的女儿,那我一定会挑出他八百个刺来!不考察个两三年的,我才信不过!可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皇子呢?” “又是皇后娘娘最宠爱的皇子,那我能怎么办呢?我见了人家,都得毕恭毕敬的,这门婚事,就连你爹都说不来半个不字,更何况是我?” “妙云啊,你要知道,上嫁看似风光,实则不容易啊……” 徐妙云点了点头。 “娘,我知道的……” 谢氏翻了个白眼。 “不,你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徐辉祖道: “臭小子,出去!” “我要跟你姐姐说一些话,你去睡觉去吧!” 徐辉祖:“???” “为啥?我也想听听!” 他站起身来,赖着不想走。 这一看就是要说关键的东西了哇! “御夫之道!怎么,你想听么?” 谢氏竖眉道, “你听了,将来也找个男人实践实践?” 徐辉祖挠了挠头。 “这……好吧好吧,我走……” 他神色有些尴尬,灰溜溜的退出了房间。 “娘,什么是御夫之道?” 徐妙云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不是那种学了之后,就可以让丈夫千依百顺的法子?” 谢氏笑着摆了摆手。 “哪有那种法子?你看你爹对我千依百顺了吗?” 她笑道, “越是有能耐的男人,越是天不怕地不怕,哪里是能驾驭住的?没有女人能有这么厉害的能耐。” “所谓御夫之道,不是驾驭,而是抓住夫君的心,让他心里永远都有你,你生气的时候,他会尊重你,甚至会低眉。” “说到这个,天下间没有人能比得上皇后娘娘,陛下那样的君王,都被皇后娘娘拿捏的稳稳的,你若是有机会啊,倒是可以好好跟皇后娘娘请教请教,娘只会一点浅显的,真要学,就得找皇后娘娘学。” “我相信,为了你们小夫妻的和谐,她会愿意教你的……” “先说说我的经验吧,首先呢,你得温柔,似水柔情最能化解男人的阳刚,但也不能太柔,柔过了头,就成了任他拿捏的发面团子……” 徐妙云托着光洁的下巴,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母女俩这一顿言语,直到丑时末,谢氏才回房歇息。 而这个时刻,偌大驿馆之内,却还有一处灯火通明着。 杨宪看着面前的两摞文书,神色虽有几分疲惫,但亦有几分得意。 那文书,一摞厚,一摞薄。 “果然是有大鱼可以抓。” 他抄起那一摞薄的文书,披上衣服,转身便出了房间,一路到了走廊的尽头,敲响了一处房门。 咚咚,咚咚咚! 咚咚! “恩师,您睡了吗?” “恩师?” 他小声呼喊着。 良久,屋里才传来一阵脚步声。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神色困倦的刘伯温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杨宪啊……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么?” 刘伯温打了个哈欠,神情有些不悦,扶着门似乎并没有让杨宪进门说话的打算。 “恩师,学生这里取得了重大进展!所以想着来跟恩师汇报一番!” 杨宪倒是神采奕奕,挤着刘伯温的身子进了屋内,径自上前,将蜡烛点燃。 刘伯温:“……” “什么重大进展?” 他皱眉道, “陛下叫你查的案子?有关于朱亮祖、廖永忠他们的?” 嗤啦。 烛光燃起,杨宪将手里的文书拍在了桌上,笑容颇有几分得意。 “对!恩师果然是料事如神。” 杨宪连声道, “陛下把这桩案子交给了学生,学生自然也不敢懈怠,不能给恩师丢脸啊!” “于是,学生便昼夜不停的对这三人的文书账册进行了梳理查阅,现在,已经是把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给筛选出来了!” “这些,全都是朱亮祖、廖永忠他们和朝中文武大臣的书信来往!包括李善长、胡惟庸、胡美、周德兴、华云龙等一众淮西文武,全都在里头!” “恩师啊,凭着这些书信,我们浙东人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了!这一回,靠着这些文书,还有那些还没有整理出来的账册,咱们可以把淮西党一网打尽!” “李善长都逃不脱嫌隙!更别说那个胡惟庸!” 他越说越是激动,咧着嘴,心中已经开始幻想着胡惟庸上囚车的模样了。 当初那一顿打,我杨宪可还记着呢! 如今,你落到了我的手里,就等着吧!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网打尽?” 刘伯温皱眉道, “你是想在朝廷兴起大狱?难不成,这些书信上全都是商量谋反的内容?” 他说着,拆开书信,粗略的扫视了起来。 一连看了好几张,刘伯温方才摇头道: “这都是正常的书信来往啊!无非就是请教一些问题,说一些家事而已。” “有一封给周德兴的,倒是提到了分红之类的话语,但这也不能作为铁证,还是要继续深入调查的。” “不能仅凭一封书信,就让人家蹲了大牢。” 还以为书信上面全都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呢。 结果一瞧,多数都是正常的交流,纵然的确是有可疑的言语,也不能直接定论为有罪。 “恩师啊,您啊,还是太正直了啊!” 杨宪笑道, “陛下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是多疑!” “这些书信看上去正常,但却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朱亮祖、廖永忠和淮西一众勋贵之间的来往是极为密切的!明面上是这些,那暗中呢?或许远远不止这些!” “又或者,朱亮祖他们的所作所为,这些人也全都有份!陛下要是起了这个怀疑,那绝对会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审问的!” “哪怕最后无罪,那一顿严刑拷打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况且,我不信他们的屁股干净!但凡是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暗地里的勾当,都经不起查!只要一查,到时候绝对都暴露出来!” “我估摸着啊,到时候朝堂都能空出来许多位置……那咱们浙东人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刘伯温见他眉飞色舞,神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你的意思是,你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把案子查清楚,而是要借此机会搞党争?” 刘伯温神情复杂,道, “杨宪啊,你……当初的你,不是这样的啊!当年那个处处为百姓着想,为国家设想的杨宪,哪里去了?”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作为大臣,首先要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国家的安稳。”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搞,必然会引起朝局的动荡,甚至引发更严重的事情!陛下也是淮西出身,淮西的文武可以说是他掌握国家的基础,他们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到时候,搞不好你就引起了一场激斗!” 杨宪闻言,却是神色一冷。 “恩师,我没有为国家着想么?这帮淮西人本就品行不端,我把他们都除了,不正好是为国家剜去疮疤么!” 他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客气,道, “至于激斗,我不怕什么激斗!斗就斗!陛下派我查这个案子,就是让我跟他们斗!现在我掌握了这么多的证据,纵然不能把他们全弄死,起码也能搞他们一个元气大伤!” “恩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瞻前顾后的?顶在掐面的人是我,你不需要做什么,最多也就帮我把把关,出出主意就是了!我杨宪自然会冲锋陷阵!清除这帮祸国殃民的蛀虫!” 刘伯温闻言,脸色骤变。 “你不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老夫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想要搞党争!从而获得更大的权力!” 他呵斥道, “你应该知道,历朝历代搞党争的,都会闹得朝廷鸡犬不宁,以至于国家动荡不安!唐朝的牛李党争,宋朝的新旧党争,你应该都清楚它们的危害!” “我劝你……把案子查清楚,该抓的就抓,该审的就审,但千万不要搞扩大化!借此发挥!” 这番呵斥,让杨宪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不见。 “恩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杨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 “我杨宪做这些,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浙东人!是,我或许是想要更大的权力,可是这有错吗?” “我把咱们浙东人都带起来,到时候在恩师你的领导下,咱们完全可以让大明变得更好,难道这样不好吗?” 刘伯温闻言,却是眉头紧皱。 “你是浙东人吗?”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浙东人,可你连浙东人都不是!只是想把这个并不存在的党派搞出来,好成为你的助力!你以为老夫那般愚昧,看不清你的意图吗?” “杨宪啊杨宪,老夫劝你不要自作聪明!你靠着这样的手段,纵然是上去了,也会掉下来!” 此时此刻,刘伯温也不想跟杨宪虚与委蛇了。 他现在,非常看不惯这个所谓的学生! “呵……” 杨宪深吸一口气,摇头嗤笑道, “恩师既然这样看待我,那我杨宪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本将心向明月,呵呵……” 刘伯温自然听出他话里带刺,此刻心中愈发不悦。 “你还是不要叫老夫恩师了,说到底,我与你并无师生情谊。” 他拂袖道, “无非是先前帮你在陛下面前说了几句话而已,那个时候,我也是为国举贤,仅此而已。” “现在看来,上升的太快,反而是害了你!还不如在扬州多历练几年!” 杨宪脸色又变。 “好,好……” 他咬着牙道, “好,刘夫子!” “你既然这般厌恶我,我便也不再热脸贴你的冷屁股!这一段师生情谊,我自认为尽到了本分,问心不愧!” “是你无情,非我不义!” “我现在就走!从此往后,我不会再以恩师称呼你!你也不用担心,将来我若出了事,也绝不会牵连到你!” 唰! 杨宪将那桌上的书信抄起,冷冷的看了刘伯温一眼。 “告辞!”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跟你商量,那是看得起你,我如今权力荣宠,皆在你之上!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杨宪攥着书信,在走廊上快步走着,嘴上却依旧不停,冷着脸道, “没有你刘伯温的支持,我杨宪照样可以斗倒淮西人,当上大明的丞相!” “哼!” 杨宪骂骂咧咧的走了,只留下刘伯温一人站在原地扼腕叹息。 “难道那权力,真就这么令人着迷么?” 他缓缓坐下,喃喃道, “你斗我,我斗你,互相倾轧,这对国家有一丝一毫的好处吗?” “罢,罢,罢,就当是当年我看走了眼吧!唉,此子将来必成祸患啊……” 只须臾间,刘伯温已然是想好了杨宪将来的结局。 这样的人,或许能够短暂身居高位,享受一时荣华,但不懂与人为善,锋芒太过,用心又不够正直,将来必然会跌个粉身碎骨! 被杨宪这么一闹,刘伯温也是没了睡意,索性就这么枯坐着,盘算着未来。 他,已是倦了这官场,与追求上进,想当丞相的杨宪相比,他此刻无比的想要归隐山林,做一闲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