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主人的办公室呈现出不一样的气质,那幅“白驹过隙”的书法,换成了一幅落满了金黄色树叶的风景画,曾经白色基调的办公室,一片绿意盎然,像一个微型的植物园了。母司刚才推门进来,就看见有水滴真的在一盆滴水观音的巨大叶片上面滚动着,绿色的叶子因为自己的到来微微颤动,这间曾经属于自己现在属于翠西的办公室,案上、桌上、地上、窗台上,静静地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绿色植物。 此时,坐在夏威夷椰子旁的翠西便和背靠一盆仙人球的母司聊起了工作。 “jaes,你希望明年的国内销售目标定在多少?” “我想,四千万到五千万之间吧。现在我们销售团队二十个人,差不多每个人背两百万的销售。” 翠西脸上换上了一种笑容,这种笑容,立即让母司觉得自己是个保守的男人,此时这个夏威夷椰子旁的女人,才是开拓进取的一员大将。母司看着翠西的这种笑容,心想,哎哟,这个玩过大盘的人,还真的可能就不一样噢。 “四五千万,是不是保守了一点?” “明年是我们正式启动国内销售的第一年,我想呢,循序渐进,第一年把团队建设好,不用搞得很激进。不过我说的这个目标,我希望是健康的销售,不要寅吃卯粮。因为你知道,我们国内这些厂家,给经销商压货是公开的秘密,这个我们不能搞。搞这个只能是短期数据上好看,长期来说毫无意义。我说的销售四五千万,是医院里真正用掉了我四五千万的货,这个目标你有没有压力?” 翠西仍然绽放着开拓进取的笑容,“jaes,你给了我这么好的条件,我如果只给你带来这点儿价值,是不是我就太贵了?” 母司摆摆手,“不贵不贵,我们是长期主义。只要销售是健康的,就没问题,你就大刀阔斧的干。” 此时的翠西,已经让复行的整个团队,看到了一个非常勤奋非常自律非常高标准的管理者,她在团队里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标杆。对于母司请个这么贵这么高端的经理人进来,方自归本来有保留意见,现在看到翠西干工作这么刺激这么敬业,看到她确实给公司带来了一些东西,一些管理上相对系统的东西,也给公司介绍了许多人脉,方自归也承认翠西的加入还是有价值的。多年前,当方自归还是一个浪子的时候,有次听到按摩小姐袁美玉说了一句让自己印象深刻的话,她说,“每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是贫困”,然而看到翠西常常最晚一个下班最早一个上班,方自归心想,每天叫醒翠西的明显不是贫困,那是啥呢? 反正翠西就大刀阔斧地干起来了,年底举办的销售年会的口号就是“积聚能量,准备起飞”。 复行采取分销而不是直销模式,这一点翠西与母司和方自归取得了共识。翠西将领导复行的营销团队与医院和医生建立直接联系,用复行的团队做市场教育和市场推广,让经销商来完成物流和销售的工作。在新的一年里,翠西就负责复行科技正规军的打法,像国际巨头一样,树品牌,建系统,搞学术研讨,拓营销渠道,看能不能用这种方式,把巨头的市场份额一点点地给切换出来。而母司和方自归就负责特种部队的打法,在这个不确定性越来越大的时代,寻找任何不确定的机会去抢巨头的生意。 年会上,翠西为未来一年的营销活动做了一千多万的预算,这还不能跟巨头的市场投入相比,但跟那些做产品拷贝的公司一年几十万的市场费用相比,就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了。 在所有销售员都参加的预算会议上,翠西轻轻松松地把来年的销售目标搞到了一个亿,搞得母司当时特别惊讶,特别惊喜,觉得当天的翠西特别惊艳。 因为把办公室让给了翠西,母司现在常常要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办公了,但开完销售预算会议的母司觉得,所有这一切的牺牲太值了,对于翠西这样大刀阔斧的人才,是应该大刀阔斧地礼贤下士。 预算会议后,翠西对母司说:“接下来,我需要大刀阔斧地做一些改变。” 母司笑道:“你放手去做。” “有几件事情需要事先和你通个气。第一件,经过我评估,我认为现在这个销售团队的能力达不到要求,所以我计划在一个月以内,解雇现有团队里面的大部分人,同时我要重新招一批资质更达标的销售进来。” 母司等着翠西把下一件事情说出来,心里已经涌上来无数的感叹号。 方自归等着云儿从机场出口通道出来,心里已经涌上来无数的感叹号。 阴沉沉的天空飘洒着毛毛细雨,这是上海冬天常见的天气。室外气温接近零度,但浦东机场灯光明亮的候机大厅里,却是一派暖融融的节日气氛。国际到达出口处,贴在玻璃幕墙上的圣诞老人对等待着的方自归微笑着。 方自归感叹,自己与云儿的第二次恋爱,是在qq这个虚拟空间里完成的,并且发现在这个虚拟空间里,竟然也可以爱得轰轰烈烈。 每天和方自归在qq里聊过天以后,在中国时间的半夜里,在方自归正在做梦的时候,云儿常常在qq里独白,然后方自归就在第二天上午,看到许多或甜蜜的或抒情的或感伤的或动情的或火热的留言,而这些大段大段的留言最后,会跟着一句简练的留言——想你。 方自归觉得,八千公里之外的云儿,就好像一个炽热的爱情的火盆,导致后来自己也燃烧起来了。 机场的液晶大屏幕显示,云儿乘坐的航班已经降落。 几天前的一个上午,也就是在德国时间的半夜,方自归在qq里看到了云儿刚刚发出来的一首诗: 茉莉好像 沒有什麼季節 在日裡在夜裡 時時開著小朵的 清香的蓓蕾 想你 好像也沒有什麼分別 在日裡在夜裡 在每一個 恍惚的刹那間 方自归当时心里冒出来两个字:天呐! 然后,云儿突然说要利用圣诞节加元旦节假期回国探亲,方自归意识到,那其实主要就是来探自己这个亲。 此时,方自归想着自己与云儿在德国偶遇以后,在qq上与云儿谈恋爱已经谈得水深火热,便决定趁热打铁,趁云儿在上海的这段时间,向她求婚。 报纸上说,即将到来的二零一零年,全国人民都要全面实现脱贫,向全面实现小康迈进了,方自归觉得,自己做为电十八班的最后一个光棍,也应该在实现全面脱单后,实现全面脱光了。 心情越是急切,时间越是过得慢,方自归觉得已经等了很久,可是云儿还没有出来。 看看手表,方自归有些纳闷,明明飞机落地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云儿怎么还没有出现呢? 突然之间,方自归不自主猛地一转身,看见身后正站着一个高挑修长的姑娘,她双手推着行李车,正对自己微笑着。 “我从你面前经过,你竟然没认出我。” 方自归惊叹了一声:“天哪!” 对面的云儿化着彩妆,没戴眼镜,头上戴着一顶暗红色的贝雷帽,身上穿着一件紧身黑色长款毛衣和一条紧身黑色弹力裤,脚踩一双白色雪地靴。云儿因为有些胖,衣服通常穿得比较宽松,而此时穿着紧身衣的云儿婀娜多姿,凹凸有致。 方自归突然想起大学时,用一个月时间从一百四十斤减到一百一十斤的余青和潘珍。 “傻了?” 方自归上下打量着云儿,“惊艳!” “给你个惊喜。” “简直喜极而泣。” “哈哈。以后再不许你说我胖。” “你怎么做到的?” “饮食,瑜伽。” “你会瑜伽?” “我是瑜伽达人。” 方自归盯着云儿的脸,“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化妆后的样子。” “以前我不化妆。” “为什么以前不化妆?” “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取悦任何人。” 方自归傻傻地眨着眼睛,有些呆了。 “我想在你怀里。”云儿微笑着说。 方自归张开双臂,云儿撒娇似的扑了进去。 抱着云儿,闻着云儿身上的香水味,方自归不禁心潮澎湃,有些迷醉,过了好一会儿,耳边又传来云儿轻轻的一声——“吻我。” 方自归放开云儿,左右看看候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旅客,说:“大厅里有孩子,我们在这里接吻不合适。” “那你在车里吻我。” 在那辆红色的小汽车里,方自归和云儿完成了他们长达十几分钟的初吻。 当方自归放开云儿,重新睁开眼睛时,就看见云儿的脸红扑扑的,她眼睛里的星河流动着,闪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