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济校园里的毛爷爷像有些孤独,但他仍然微笑着,执着地对寒假里寥寥无几的路过的师生挥手致意。 方自归熟门熟路,骑车带着吕鸿穿过冷清的校园,直奔吕武的宿舍楼。 经过以前一到下午就有上百人左冲右突的黄土地足球场,方自归看到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传球。 方自归意外的是,吕武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气势汹汹的冯苏。 吕武还没来得及给冯苏介绍一下吕鸿,冯苏就对方自归说:“你这家伙,这学期怎么不来同济找我们玩儿了?” 方自归结巴道:“我……我这学期很忙?” “忙什么?” “我女朋友要求我拿奖学金。我这学期悬梁刺股,真没空啊!” 四人一番交涉,然后在吕武的坚持下去饭店吃饭。 除非生日、约会和毕业散伙这种重大节日,同学们不大去饭店的,可吕武认为大家都好久不见,将来见的机会也不多了,就选了学校里一个只经营炒菜的小饭店。 一口啤酒下肚,方自归问吕武:“姐,怎么今年你春节不回家呢?” 吕武道:“要找工作啊。” 方自归想起来了,吕武今年是该毕业了。 吕鸿对方自归笑道:“明年,就轮到我们找工作啦。” 冯苏道:“我们正好赶上今年开始不包分配。” 方自归道:“我觉得不包分配好。” 吕武道:“我觉得也是。” 方自归问:“姐,那你的工作落实了吗?” 吕武道:“基本上定了。我已经和珠海的格力电器签约了。我去看过环境,珠海那边很漂亮的。但是我也考了今年的研究生,等研究生成绩下来再做决定。” 方自归问:“研究生什么专业啊?” 吕武道:“就是同济的管理学。你看,我父母都是学工科的,吕鸿也是学工科的,我也是学工科的,我们一家子都是学工科的。我想往管理方向转。” 方自归再问:“考研考上的话,就不去珠海了吧?” 吕武道:“我打听过了,考上后如果不去上,可以保留两年学籍。如果考上了,我也想工作一段时间再去读研究生,还没最后决定……先去珠海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不管考上还是没考上。” 在毕业的选择上,吕武是双管齐下,而冯苏是虚晃一枪。 方自归问:“冯姐,你毕业后去哪儿?” 冯苏笑道:“已经和南京一家公司签约了。不过,我没打算在南京长待,很可能一两年以后,申请学校顺利的话,我就去德国留学了。” 方自归问:“那陈姐呢?” 冯苏道:“你说陈云霓吗?” 方自归道:“是啊。” 冯苏道:“她通过家里关系找了一份电视台的工作,毕了业就回厦门。” 方自归心想,原来陈云霓是剑走偏锋,这几个一起打过牌的女生都不简单。方自归感叹:“跨度也太大了吧!” 冯苏笑道:“现在都双向选择了,跨度允许很大。” 方自归端起了酒杯,“姐姐们毕业以后,看来都跑得挺远。反正不管姐姐们去哪儿,我都祝姐姐们前途无量!” 吕鸿也端起了酒杯,“我祝姐姐们鹏程万里!” “干!” 四人干了一杯啤酒,吕武对方自归道:“我有些旧书,不打算带到珠海去。我们毕业前你来一趟同济,你看你喜欢哪些书,到时候我送你。” 方自归笑道:“好啊。” 冯苏道:“我也有旧书,也送给你吧。” 吕鸿笑道:“可惜我在兰州,否则我也来拿书了。” 方自归问:“姐,你去珠海了,那你和你男朋友怎么办” 好像微风拂过水面,吕武淡淡道:“只能分手了。他还要在上海继续读博,两个人又不能在一起。” 方自归心里惊奇,心想姐姐还是厉害,不但提前处理掉了旧书,还提前处理掉了旧男友。方自归又问:“冯姐,你男朋友怎么处理?” 冯苏把杯中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不用处理。已经分手了,就不打算再找了。都大五了,再找不是找抽吗?况且我要去德国,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说不定我这一去,就不回来了。除非,”冯苏顿一顿,坏笑道,“你愿意跟我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方自归险些把刚入口的啤酒喷出来,虽然终于没喷出来,还是造成了一定的生理紊乱,引起了咳嗽。吕鸿惊讶地看了冯苏一眼,心想快毕业的女生,说话就是有魄力啊! 冯苏对方自归道:“你干嘛?刺激有这么强烈吗?” 方自归有些后悔关心姐姐们的爱情,真是一关心变成闹心了。方自归对冯苏道:“不带,咳,咳,咳,这么开玩笑的。” 吕武笑道:“你和你那个上海美眉,情况怎么样啊?” 方自归道:“我们好着呢。咳,咳。” 吕武又问:“明年你毕业了,上海美眉你打算怎么处理?” 方自归道:“我争取留上海。咳,咳,要不这个学期我干嘛刻苦学习呢?” 吕武道:“留上海可不容易。就是同济,每年留上海的外地生都不超过10。” 方自归道:“我知道。咳,咳,压力挺大的,尽力而为吧。” 晚上,吕武就安排方自归和吕鸿一起,在同济一间乱糟糟的男生宿舍下榻了。寒假里,宿舍里有的是空床。 第二天,方自归一查地图,才发现海关专科学校离莞尔家不是太远,大喜,就决定给莞尔打个电话。 用吕武宿舍楼下的那部电话打给莞尔,结果这电话是古老的拨盘式电话,方自归又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打电话,拨了两次都没拨通。后来在吕武的全程督导下,方自归第三次拨过去,才拨通了莞尔家的电话。 电话里,方自归与莞尔约好,第二天在海关专科学校见面。 下午到海关专科学校找到了吕鸿的同学项风,三个人在学校里玩得很开心。 海关专科学校很小,这个学校的一大妙处,就是男女生竟然住在同一栋宿舍楼里。晚上,项风就带着吕鸿和方自归走到楼上的女生宿舍,和两个女生打了一晚上扑克。后来,又了解到该校合理的男女生比例,方自归禁不住赞叹:“项风,你们学校真是一所好学校。” 和女生打完了牌,方自归和吕鸿就在项风的宿舍里各捡了一个空床位睡了。谁知三人都睡着了,却都被一阵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吵醒了。方自归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疑惑地看看表,是夜里十一点五十七分。 吕鸿也从床上坐起来,道:“除夕不是早过了吗?” 方自归道:“就是啊,莫名其妙。项风,你知道这鞭炮啥意思?” 项风道:“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在上海过春节。” 方自归倒下去想继续睡,没想到刚才的爆竹声还只是热身,接下来爆竹声、花炮声愈演愈烈,动静越来越大,根本不可能睡了。过零点时,方自归感觉全上海都在沸腾,差不多过了半小时,才完全安静下来。 项风在黑暗中说:“简直比除夕那晚上阵仗都大啊!” 方自归在黑暗中说:“今天肯定是个什么特殊日子。” 第二天,莞尔来了,还带了一部相机。吕鸿见到莞尔,并接过莞尔递过来的相机后,给方自归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吕鸿的眼神想传递这样一个中心思想:为了这么好看且善解人意的女生而停止漂泊,应该是值得的。 莞尔道:“这相机本来是我妈要送人的,没送出去,我们就自己用了。相机还没怎么用过,你们用的时候爱惜一点啊。” 吕鸿有使用相机的经验,把相机皮套打开摆弄起来,道:“还是进口相机啊!” 方自归问:“这相机很贵吧?” 莞尔道:“要几千块呢。” 方自归道:“乖乖,吕鸿,小心轻放啊!” 莞尔从包里拿出来几卷胶卷,递给方自归,“我还给你们带了三卷胶卷。” 方自归接过胶卷,非常感动。 吕鸿说:“卢莞尔,想问你个事。昨晚我们睡到半夜被鞭炮吵醒了。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放鞭炮吗?” 莞尔道:“初五迎财神啊,你们都不知道吗?” 方自归过去在辽宁、陕西和四川过年,从没迎过财神,当然不知道上海的这个传统。看来上海确实是不一样的,西雅图夜未眠为了爱情,上海夜未眠为了钱。上海有这么一群热爱财神的人民,不愧是全国金融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