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老师会不会走？李和平想了一路。 如果搁他，他是果断的就跑去香港了，总是条活路吧。 等到回家里，姥姥正在家门口坐着，见李和平回来，就开口问道：“二狗子回来了，你妈说你去买火车票了，买的啥时候的票啊？” “姥姥，我明天早上回去信阳，我妈呢？”李和平一边进屋，一边问姥姥。 不用姥姥回答，李和平就看到了正在屋里缝鞋的母亲。母亲看到李和平进来，就开口说道：“你回来的正好，这个脚还差几针就好了，等会儿你上脚试试。” 李和平看着母亲，脸上就溢满了幸福的笑。 重生真好，又有母亲的疼爱了。 别人都羡慕穿解放鞋的，但是李和平却一点都不羡慕。母亲纳的千层底布鞋才是他的最爱，鞋底上那密密麻麻的针脚，一针一线都满是母亲对自己的爱。 “买到票了？是过路车还是始发车？”母亲一边用力的将针顶进鞋底，一边关心的问李和平。 李和平拿出上午买的车票，给母亲看了看，说道：“过路车，是京城到广州的车。” 没办法，就这趟车早上开，中午的时候抵达信阳，让他还能有足够的时间赶到罗山。 “五块四，唉，火车票这么贵，过路车还没有座，你回头少回来点，想爸妈了就给爸妈写信，写信便宜。”母亲看着李和平的火车票，忍不住肉痛。 五块四啊，够一家人在食堂吃素菜吃一个月了。 犹豫再三，母亲还是开口道：“我看人家知青回来，都不花钱买票，有些还坐货车回来，你也坐货车呗，别一根筋，能省还是得省省。” 李和平当然也知道这个，好多知青都是逃票回家，列车员看是知青，有时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青实在是太穷了，就算是饿不到肚子，也挣不到钱，连张励老师有时候回郑州都是爬货车。 只是爬货车回家会弄得一身煤灰，鼻子耳朵里全都是煤灰。 但是李和平空间里有的是钱啊，他的钱多的花不出去，还去爬货车，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了。 “嗯嗯，我知道了。”李和平点头答应，心里却打定主意，下次再回来就跟母亲说是逃票回来的，这样母亲就不会心疼车票钱了。 母亲这时候把鞋子弄好了，就让李和平上脚试试，结果一试之下，鞋子居然有点紧，也不知道是不是脚又长大的原因。 母亲却连说没事儿，她只说撑撑就大了。 李和平也不介意，母亲做的千层底，就是不穿当枕头，那也是幸福的。 等母亲弄完另外一只，已经快下班了，李和平就和母亲一起去食堂打饭菜，去的早了打的菜汤少，要是去的晚了，一碗菜里半碗汤。 母子二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突然母亲高兴的快走了几步，在地上捡起了一枚五分的硬币，高兴的对李和平说：“你看你妈运气多好，出门都能捡钱，这五分钱够买一个菜了。” 李和平看着母亲得意洋洋的表情，一双眼睁得大大的，脑子里却浮现了一首儿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便调侃母亲道：“妈，人家捡到一分钱都交给警察叔叔，你这捡到五分钱不交给警察叔叔吗？” 母亲却瞪了李和平一眼，不屑的说道：“那是傻子，你把一分钱交给警察，人家转头买个窝头装肚子里了。” 李和平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他母亲就是这样的小门小院的小妇女，什么高大形象和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李和平还记得三年困难时期，母亲还跟其他阿姨一起跑去郊区偷掰玉米梆子、偷挖地里的红薯。 那时候李和平小，只觉得妈妈厉害，现在回想起来，只是为母亲这一路走来的艰难而心疼。 当下李和平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只见他意念一动，前方两米的地方突然出现一张大团结。 这大团结突然出现，果然被母亲第一时间看到，李和平走在后面，只见母亲快跑了几步，捡起地上的大团结就缩进袖子里。 “妈你捡了啥？”李和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口装模作样的询问。 母亲环视了四周，瞪了李和平一眼说道：“啥都没捡，你可别乱说话。” 母亲心里这时候乐开了花，她刚才捡到伍分钱的时候就预感还能再捡到钱，结果没走几步，居然真的又见到钱了，而且还是最大的钱。 别人丢了伍分钱一般不会太花心思找，但是要是丢了十块钱，那还不得翻来覆去的找了。 当下母亲也不慢慢散步了，带着李和平就急匆匆的赶往了食堂，她觉得要是等失主回来找的时候遇见了，人家开口问，她不一定能真装的若无其事。 所以干脆躲起来，不跟失主打照面，哪怕是将来失主知道是她捡的了，也可以说是误会，不知道是他的。 李和平跟在母亲身后，心里暗暗发笑，估计母亲今天晚上做梦都得笑醒了。 食堂打饭，母亲买了五个窝头，两素、一荤三个菜，刚从食堂师傅手里接过窝头，就递给李和平一个说道：“你先吃一个，剩下的你爸两个，回家咱和你姥姥一人再吃一个。” “等回家一起吃吧。”李和平中午才吃了白面馒头，对玉米面窝头没有那么馋，就想着自己回家少吃一个窝头得了，到时候让母亲多吃一个。 “你可别回家再吃，到时候你姥姥先吃完一个，再拿第二个。”母亲一边说一边硬将窝头塞给李和平。 李和平接过窝头，对母亲说道：“姥姥想吃第二个就给她吃第二个呗，我这个给她吃。” “就你孝顺，就我不孝顺。”母亲气的在李和平头上敲了一下，才愤愤的说道：“你当我舍不得给你姥姥吃啊？你姥姥口粮定量还在园艺场，咱家这是从我和你爸口粮里给他分了一份，本来就不够吃。” “但是你姥姥她拿了第二个窝头还不自己吃，她就咬一口，然后揣到兜里，我看是想啥时候又给你舅家拿过去。”母亲说到这里，气的脸都红了。 李和平没有预料到姥姥偏心能偏成这样，他不想姥姥去死，但是也不想看着母亲这样生闷气，就对母亲说道：“妈，你也别气，你就这样吧，一顿给姥姥买一个窝头吧，如果家里口粮多了，月底再改善生活。” “唉，我就是气她往园艺场拿东西，恁舅都把她快饿死了，她到了都只惦记着那家人。” 李和平一边给母亲拍背顺气，一边对母亲说道：“没办法，亲生的，这事儿就别烦了，我回去罗山给你寄点粮票回来，我们宣传队有口粮补助。” “真的假的，一个月能补助多少？”母亲听到这个，也是眼睛一亮，但是想到儿子也是一个大小伙子了，补助的还不一定够他自己吃的。就接着说道：“你自己的口粮自己都不够吃，家里你就别管了。” 李和平搂住母亲的肩膀，对她说道：“妈，你别担心我口粮，我不缺口粮，我们宣传队一个月补助十五斤口粮，我都基本上不用补贴的粮票，都是从生产队背粮食去公社食堂，补贴的粮票回头我换成省粮票寄回来。” 李和平这只是找个借口，宣传队每月补助五块钱菜钱是真的，但是口粮却没有补助。每个人都得定期从生产队里借谷子，背到公社食堂去换饭票，这些口粮都得在秋收后从应分的口粮里扣掉。 但是这个借口也不是瞎找的，因为这个时候城里的宣传队，会按照三十六斤来补贴口粮，比如一个原来吃二十七斤半的人加入宣传队了，就会给他补贴八斤半的粮票。 “看情况吧，家里要是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去找你舅要你姥姥的口粮定量，再咋着也不能让你饿着。”母亲没有答应要李和平的粮票，反而是眼神里露出了几分坚定。 回到家里，姥姥已经收拾好了桌子。 李和平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心里想，这老太太要是不那么偏心眼子多好，就他这重生者的身份，还能让老太太饿着？ 母亲将窝头和菜摆上了桌子，对姥姥说道：“娘，我买了四个窝头，和平家爸吃两个，咱们三个不上班，一人吃一个。” 姥姥中午匿下了一个窝头，正打算晚上再匿下一个，这样明天上午就能拿去给孙孙吃了，却没想到女儿居然只给她买了一个，这咋带回去给孙孙？ 李和平也想不到老太太对自己有多狠，等父亲下班回来，一家人吃饭时，老太太居然把自己的窝头只啃了一口后，就揣进了包里。 母亲看到，脸就阴了下来，她正想说什么，就被丈夫轻轻拍了拍腿，忍了下来。 李和平趁姥姥去上厕所的时候对父母说道：“爸妈，姥姥这偏心眼子的毛病估计改不了，你俩也别气，也别急，就是一顿饭一个窝头，她想省着拿去园艺场就拿去园艺场，回头早上就吃玉米糊糊，这个她没办法拿去园艺场。” “她这都偏心几十年了，你放心，让你妈接你姥姥来的时候我心里就知道会是这样。” 父亲李锡良一脸的无所谓，反而还反过来安慰李和平的母亲道： “你也别气，犯不着，就是回头老太太这样容易再饿病，你这样，以后早上、中午、下午咱们都在食堂吃饭，别买回来了，让咱厂子里人都知道咱给咱妈买了窝头和菜。” “别到时候老太太再病倒了，说我这当女婿的把丈母娘饿着了，哈哈哈。” 李锡良一边说一边还笑了起来。 李和平心里也是佩服父亲心宽，这年月搁其他家庭估计要闹的叮叮咣咣的，一家人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