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王柯一边吃面一边拿着手机，终于等到了《开车到世界尽头》的第五章。 遗憾的是，这个新章节里并没有再写吴超然，也没有写有关于阳光德尚的事情——在这本小说里，都是用‘那家矫正学校’之类的代称，并没有出现阳光德尚这四个字。 但王柯已经知道了这家矫正学校的真实名称，甚至还有真实地址。 这就是上帝视角吗？ 小说里写的是，吴超然遇见王柯是‘出于偶然’，仅仅只是在网约车平台上下单。 两个陌生人，虽然一个是救了那女孩，另一个要抓，双方却都只知道自己的事情，完全不知对方跟陈天薇的关系。 但现实是，信息对王柯单方面透明了。 不过他很难因此就高兴起来。小说里分明写了，这位吴教官擅长追逐、搏斗、制服。换言之，就是肉体能力格外强大，有着野兽般的力量和技巧。 敌方是这种人，怎么办？如果自己和陈天薇一起遭遇什么意外，有谁能帮自己报警？ 王柯摇摇头，暂时将忧虑抛开，继续看小说。 【少女看着光洁如新的房间，擦了擦额角的汗，成就感油然而生。哪怕是以前成绩最好的那次期中考试，都没有这种感觉……】 第五章前半部分写的是陈天薇在他家干活。女孩子找出了抹布、扫把和拖把，在他家里大扫除。在干活中途，还描写了一下陈天薇的纠结——对于擅自进他的卧室算不算侵犯他的隐私这个问题，她着实纠结了一番。然后少女决定不碰任何东西，只清理地板。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筷子就停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第五章的后半部分，视角又切了。这次终于回到了他这个男主角的身上，写他接到了一位老朋友的电话。 这位老朋友叫做沈言浩，在这本《开车到世界尽头》里是新角色，但对于王柯来说可就太熟悉了。 沈言浩是他的初中同学，第一次交谈是在球场上，后来也一起踢过无数次的球。只是自从王柯高三辍学以来，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都忙于挣钱，没空去踢球。 在这一章里，沈言浩并没有露脸，只是打过来一通电话，目的也跟以往一样，约球。看着那些台词，王柯甚至能想象到这哥们说话的语气。 小说里，王柯是同意下来了。这就意味着明天不开网约车了，要去踢球——为什么？ 他现在是真没心思去踢球。但是继续往下看，一段文字又让他陷入了深思。 【王柯的双腿，日复一日与油门刹车踏板为伴，而此时回想起起阔别已久的球场，就好像上膛的步枪，充满了蓄势待发的能量。】 踢球这事，只是单纯的运动，还是要强化他这个主角身体机能的预兆？ 如果真要强化自己的身体，王柯觉得，就该好好配合了。毕竟吴教官那么猛，他就算打不过至少也要跑得过别人吧？ 就在他沉思着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正是沈言浩。 “喂，你最近有没有空啊？明天来不来我们学校踢一会？” 王柯对着手机说：“好啊。” ———— 王柯推开家门时，就看到了一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子。 “欢迎回家！” 陈天薇站在客厅里，依然穿着他昨天给的那套红黑球衣。不过此时她的精神状态显然有所不同了，不再像是一只惊弓之鸟，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除了一丝忐忑，还生出了些许期待之意。 她在期待什么？ 王柯稍一思考就说：“地板好亮啊，你打扫卫生了吗？” 陈天薇使劲点了点头：“嗯嗯，整个房子的地我都拖了一遍，还有餐桌、厨房这些，都擦过啦。” 王柯换了拖鞋，走到她面前。 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由于少女的个头要矮小一些，她投来的视线自然就是仰视的。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他油然而生一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 不过王柯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胳膊，并没有真的伸出手去。 陈天薇犹豫了一下，又说：“喊你师傅真的太老了，直接喊名字有点不好意思，要不然，王柯哥哥？” “都行，随你。你现在心情好像还不错是吧？” “多亏了王柯哥哥啊，”陈天薇揪着发尾，有点小纠结，“哎呀，四个字有点长，要不然叫柯哥？可是柯和哥这两个字的发音太像了……” 王柯笑了笑：“用不着太在意这种小细节，你直接喊我名字也行。我也喜欢简单随意一点，就喊你小薇，可以吧？” 少女却摇摇头：“听起来有点老气啊，像是二十年前的老歌。叫我薇薇吧。唔，你明天还要出去工作吗？” 王柯：“我明天去踢球。” 陈天薇眨了眨眼：“踢球？你喜欢足球吗？” “算是个从小就有的兴趣爱好。” “我身上这件，好像就是足球的衣服？” “对，这是ac米兰的球衣。我爸是米兰球迷。” 陈天薇下意识问道：“这是你爸爸的衣服吗？” 王柯微微摇头：“不，是他买给我的。我上高中时候的事情，他当时还想把我培养成米兰球迷，不过我跟他不一样，并没有特别喜欢哪个队……” 陈天薇见他说着说着忽然有些发愣，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呀？” “没什么。” “在想你爸妈吗？” “他们已经消失快三年了。” 陈天薇不由一愣：“消失？” 王柯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对，没有任何征兆，突然消失，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不知道是死是活。” “明天……”陈天薇低着头想了想，“你去踢球，我可以跟你一块去吗？” “你去干什么？” “就是想看看，可以吗？” 说着，少女抬起小脸盯着他，嘴角又勾起了微笑。 王柯发现，人的气质跟情绪状态的关联真的很大，这姑娘现在的模样，跟昨晚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简直判若两人。 从垂头丧气的小落汤鸡，变成了灵动过人的小彩雀。 然而，王柯不敢答应。因为一起踢球的除了沈言浩以外，全都是陌生人。万一那些人里有谁跟那个矫正学校有关系…… 茫茫人海，这种巧合发生的概率实在太低了。可是王柯很清楚，现在对自己而言，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概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