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睡着后，陈林本来也想跟着睡，但内心激动不已，没有半点睡意，又想起早班回家，还没有洗漱，索性洗了个澡。 随后就在床上枯坐，也不能开灯，就一个人坐在床边，五百多零散的钞票被陈林摆在茶几上，因为床腿很高，所以他脚踩在一个小凳子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成了一个思考者。 三十年后的孙女见了这个动作，一定会问：爷爷你牙痛么？也不知是谁教的。 陈林在思考，而且想不明白，91年啊，纺织厂工人，计件的活路，拼死了干，一个月也就一百多，不到一百五！ 都是些什么人会把一百多斤单价六元的虾买完了呢？ 七点营业，到十点半也就三个半小时。 人流量倒是挺大，两百来个平方的地方，人来来走走，人数始终在七八十个左右，觥筹交错，舞动青春，伴随着麻辣小龙虾的香味。 想到这，陈林又觉得还好，进了歌舞厅的客人，人均都不到一斤虾呢。 但这些人是真有钱啊！还有很多今天没来的不知道的，都是优质客户啊！ 然后又想到城里的百老汇！场子更大啊，还有玩台球的，滑旱冰的，想着想着陈林就差点哭了。 小龙虾不够啊！东东，加油！明天我就给你找帮手！ 必须把剩下几个兄弟叫上了，开始想着挣点钱，缓解缓解两个拖家带口的人的压力，现在突然发现能挣大钱了，可不敢把兄弟们忘了！明天15号，领工资了，必须叫兄弟们来掺和一把！ 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十二点过了，思华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门口，开门声点亮了宿舍走廊敏感的感应灯。 推开门，感应灯的光线投进房间，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思华差点吓得夺门而逃！ “你神经病啊！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好不容易认出了陈林，思华火冒三丈，但孩子睡着了，又不敢太大声，只能咬牙切齿的小声骂。 陈林没有言语，依然呆坐，思华反而担心了：“怎么了？小龙虾没卖掉？没事的，那是他们不识货，明天再去百老汇试试，那边人更多。” 陈林仍然一言不发，思华着急了，想上前安慰，刚提脚呢！ 啪！ 手电筒亮起，光线直射茶几，五百多块零零散散一大堆，惊呆了思华的眼球。 对于思华两口子而言，五百多就是可用“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这句话来形容的分量了。 良久，思华回过神看向陈林，手电筒的余光照清了他的脸庞，胡茬满嘴，头发凌乱，嘴角挂着笑容，有点奸诈，又有点傻傻的，厚重眼镜框下，是红红的眼睛，眼中水光闪动： “老婆，我挣到钱了。” 陈林声音轻轻的，细听还有一些颤抖。 思华双手捂嘴，眼泪也流了下来，她不知是为什么，结婚到现在一直都是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便心中焦虑，也从没给过陈林压力，自己也从没奢望过陈林能突然挣大钱，按理说应该开心兴奋就完事儿了，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止不住泪流。 气氛到这了，没办法，都怪陈林太会营造氛围，因为他和思华不一样，他从三十年后回来。 上辈子碌碌无为三十年，被老婆嫌弃了大半辈子，到老儿子遇到困难很可能导致家庭破裂，他拿不出半点办法。 陈林上辈子也不是不想挣钱，只是没那个能力，如今带着超越三十年的眼光，回到1991年挣了五百多的“大钱”，说实话，就看过的小说而言，已经算非常拉跨了。 但这是他两辈子第一次挣到大钱啊！第一次可以毫无顾忌的对老婆说出，放心，我会挣钱，让你和儿子过上好日子！ 所以陈林看到老婆回家，给她展示了今天的收入，这一刻，是真的想哭。 然后就把气氛带歪了，影响到了思华。 陈林一看老婆哭了，才发现没对，赶紧歪楼：“别急着高兴到哭啊，有一半不是我们的呢，东东也有份！而且我俩还打算叫上其他人一起。” 嘎！ 感动的气氛戛然而止，思华抹了抹脸，恨死了让她尴尬的陈林，狠狠说道：“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惹我哭完又要惹我生气！讨厌得很！随便你喊谁，几个弟兄家互相扶持是应该的，人多也不怕什么危险！” 还好还好，拉回来了，陈林狠狠缓了口气：“嘿嘿，老婆你真好，我真有福气！你也等着享福吧，这逼班早晚辞了！太累了！” “别给我戴高帽！看来你飘得不行啊陈林，不要那么骄傲，不过今天我老公真的能干，我不说丧气话，继续加油！我等着辞职那一天！” 结婚前几年的思华是这样的善解人意，陈林很受用，心里想着要让老婆一直保持下去： “东东也被刺激了，今晚还在抓虾，说让我不要管，我还是去看看，老婆你赶紧洗漱了早点休息！” 思华闻言点点头：“行，那我快点整完你好赶紧过去，东东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他这人要强，别出什么事，你也注意，别累坏了。” 待思华收拾完回来，陈林迅速起身，收起茶几上的钱交给思华，让她放好，随即又是一个突然袭击，吧唧！然后风一样的离开了。 陈林拿着手电找到郑东已经一点过了，一路过来看到四个编织袋了，郑东还在努力，出网收网一丝不苟。 忙到两点，陈林叫住了郑东，二人开始返回，郑东还想继续，是陈林劝住了。 陈林告诉他一个人再能抓都没用，明天叫上兄弟几个商量下，一起挣这个钱，无论是炒制还是抓捕，不会的都跟着学，不然以后进军城里百老汇，只靠他们两个人，是怎么都不够的，郑东听进去了。 回到生活区，陈林累的不行，今晚编织袋装了五个，每个装了大半袋，大概能有二百多斤，捆在一起，找了根结实的木棍二人才能抬回来。 然后怕太沉了压死压坏，郑东还回家拿了家里的大盆，大红色那种，超级大，直径一米二三十左右，90年代很多人家里都有，陈林家里也有一个。 两个盆勉强装下了所有虾，放了点水养着，面上拿网罩住，二人才得以休息。 第二天10月15号，天气晴朗，秋高气爽，是个好日子，今天会发工资，也是兄弟们聚餐的日子。 思华和李孟春（管管）的女朋友朱爱英、陈荣军的女朋友夏淑君都因为上班不能参加，四个兄弟，以及周联军（连长）的女朋友毛凤英，郑东的老婆陆晓华，都会来。 陈林下班后领了工资早早回到家里，兄弟和各自能来的女朋友们都来帮忙，都带了不少肉和菜，管管甚至把自家电炒锅都带来了。 到了陈林家，女士都去逗弄波波和丹丹两个小孩子，男同志们看到两大盆小龙虾都乐开了花，纷纷表示东东牛逼，今天有口福了。 陈林一听也乐开了花，那就大家帮着洗呗，最后两百多斤洗完花的时间比昨天还少。 然后陈林和管管主厨，管管负责大家带来的菜，陈林负责弄虾，还是两种口味，很快就整了一大茶几，大家围在一起就开动了。 管管上桌就发现不对劲了：“眼镜儿，洗那么多虾，你端上桌子就这么两盘啊！” 陈林一脸老实憨厚的奸笑：“你吃就行了，尝尝味道，都把酒开上，喝高兴了跟大家说个事。”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大家都吃饱喝足了，时间也来到了六点，陈林和郑东把这两天的事都说了。 “你们都还没结婚，压力小些，所以我试水就只喊了东东，现在试水结果出来了，效果很好，所以想喊你们都来参加！大家一起挣钱！”陈林收起了笑容，认真的说道。 “那么凶，一天五百多，那我肯定参加啊！大家都参加，都是要结婚的了，哪个家里好富裕吗！”陈荣军首先表态，兄弟几个以后最有出息的也是他，最先跳出厂里，考了a照开客车，后来又加盟连锁酒店自己当老板。 其他几个兄弟都和陈林差不多，混得好些，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紧接着管管和连长也表态了：“孔老二说得对，哪个屋头很富裕蛮？都是穷鬼，眼镜儿有机会还想着弟兄家，为什么不上！” 陈荣军绰号孔老二，不是亮剑里的孔二愣子，是民国的孔家老二，嚣张跋扈，这个绰号说明了陈荣军的性格，他本人呢，在县里的道上确实比较吃得开。 眼看大家都同意了，陈林就继续说道：“那就大家一起，昨天我和东东挣的就当本钱，我早班这几天还是先借林三哥的设备，你们都来跟着学，炒制和捕捉都要学！等我夜班了再去买新设备！” 本以为大家都会同意，结果正好相反，大家都反对。 “眼镜儿你装不下要不完是不，你和东东挣的你们自己分，你愿意带兄弟就很不错了，我们不要脸的么！”连长说着说着脸都黑了。 “就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刚好发了工资，一家一百，不要就算球了，我们都不参加！”管管也应和道。 孔老二也想趁机熊陈林一顿，陈林见机快，给打断了： “行行行，我错了，我和东东也一人一百，大家一起干，收入平分！都不准再拒绝了！不然翻脸！ 我后续还有计划，到时候大家一起发财！今天都跟过来看看打下手，都学学怎么炒。 明天连长和孔老二一起去买设备，我和管管跟着陈东学抓虾，或者去乡下收虾，以后都这样，根据大家时间来安排，一起发财！” 众人举杯：“一起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