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春三月,汴京湖堤烟柳醉人。</p>
城内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上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扯着嗓子叫卖的,还有不少文人墨客对着汴湖吟诗作画。</p>
再往前是几个江湖人正在表演吞刀吐火,胸口碎大石一些绝技,围观人群发出阵阵喝彩,恰此时数十余辆马车自中央长街浩浩荡荡经过,众人连忙避让,车乘内都是身着青衣的少女,个个灼若鲜花,娇嫩轻灵。</p>
“这么多车乘是去往何处的?”有百姓不免好奇。</p>
“还能是什么地方,汴京宫中选宫女了,都是去伺候人的。”</p>
“那排场也大了,一般人还选不上呢。”</p>
“......”</p>
一群人嘀嘀咕咕,交头接耳。</p>
车乘近时,隐约能听到有极力压低的啜泣声:“我不想进宫当宫女,怎么办啊?”</p>
“已成事实,哭有什么用,谁让你爹娘没有多余的银钱去贿赂宫里来的人。”有人嘲笑:“那人家怎么就处变不惊呢?”</p>
众少女下意识看过去——</p>
车乘边上,十五岁的青衣少女倚靠窗侧。</p>
春日里的风带着些湿意,撩起少女额前松软的碎发,在发丝间埋下清晨的雾气,她肌肤瓷白,眉眼皆是笑容,唯有视线冷淡。</p>
说来也奇怪,从开始到现在,这个姑娘一直都没什么动静。</p>
宫里来人之时,她们有哭着拜别爹娘的,有不愿离去在家中撒泼耍赖的,更有甚者试图逃跑却功亏一篑,唯独眼前少女从始至终温顺得不像一个真人。</p>
她们还真就不信,到了宫中她也是如此。</p>
姜藏月看向汴京宫宇的方向,那些喊打喊杀的声音穿过经年回响在耳侧。</p>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先帝归寂,国丧哀悼,新君登临,承孝治国。建庙以慰其在天之灵,长安侯奉命筑造,然长安侯懈怠职责,以权谋私,大不敬宗庙社稷,现诛其姜氏满门,念其长安侯昔日功勋,免去车裂之刑,另赐毒酒一杯,长安侯府家产全部充入国库,钦旨!”</p>
十年前,长安侯姜彬安和其妻一杯毒酒赐身亡。</p>
大哥二哥被枭首,身怀有孕的二嫂被剖腹取子一尸两命。</p>
最是怕疼的三姐姐将她塞进尸堆后被乱刀砍死......</p>
姜藏月看着汴京宫宇的目光一寸寸凉了下去,而今她踏进了宫宇,马车外也传来老嬷嬷的声音:“都下来吧。”</p>
到地方了。</p>
众少女一个接一个从马车上下来,望着宫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p>
姜藏月看了一眼,汴京宫宇倒是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p>
宫女太监不少,来来往往都忙着手上的事情。宫内殿宇飞檐翘角,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青松拂檐,金栏绕砌,真是应了‘糜烂与纸醉金迷,将人性腐朽殆尽。’</p>
“原来宫里这么奢华的啊?”有少女欣喜的声音。</p>
姜藏月跟着众人前行。</p>
十年前她也是在汴京皇宫住上过三月有余,那时奴仆环绕,众星拱月,如今时移世易,物是人非。</p>
老嬷嬷将她们带到宫女们住的小屋又细细叮嘱一番才离开,小屋一眼收尽,八个宫女一屋,一个不甚明亮的窗户,大通铺,除了陈年被褥和一张桌子几个板凳,再没有什么东西。</p>
姜藏月随手将包袱放在靠墙的外侧位置出去打水,等回来的时候包袱被翻得乱七八糟,还被扔在了地上,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也被另外一个略显刻薄的少女霸占。</p>
“看什么看?”容枝嗤笑一声。</p>
同屋的其他人避免惹麻烦这个时候都沉默的站在一边,毕竟在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但这姜月一路上都没出声,应该是个没脾气的,容枝抢了铺位扔了别人的东西也该够了。</p>
“容枝,大家同住屋檐下,要相处好长时间呢,你差不多够了。”有人看不下去很小声说话。</p>
“就是,本来就是姜月先来的。”</p>
“你还扔了人家包袱。”有人带头,几个少女这才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p>
姜藏月将打水的盆子放在桌上。</p>
“扔了又怎么样?”容枝一脸不屑,双手环胸:“你别以为你叫姜月就能和从前长安侯家中的安乐郡主姜藏月相比。”</p>
“奴婢就是奴婢,天生伺候人的下贱坯子!”</p>
听容枝提起未曾听说过的长安侯,其余人也有了好奇:“长安侯是谁?怎么没有听说过?”</p>
“就是啊,汴京没听说过这号人?”</p>
“既然是侯爷,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呢?”</p>
“还有还有,宫中尚在的公主有十一位,根本没有安乐郡主。”</p>
“说你们目光短浅了吧!”容枝环视一圈儿洋洋得意:“我也是听我爹说的,长安侯在十年前可谓是风头极盛,掌管军马三十万,与妻恩爱和睦,儿女双全。”</p>
“二位公子文武双全,容貌俊美,多的是汴京少女爱慕,其女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枝瞅了一眼姜藏月更是故意提高了声音:“人家一家放在手心宠的小女儿安乐郡主姜藏月,更是圣上也待其如珠如宝。”</p>
姜藏</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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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语气淡淡:“既是如此,为何长安侯府就此销声匿迹?”</p>
“那还不是长安侯蓄意谋反?听说圣上搜查到长安侯府之时,侯府后院还有绣了一半的龙袍,你们说要不是长安侯的主意,他的妻子怎么可能敢绣龙袍?”</p>
说到这儿容枝到底还是知道自己身在宫闱有些顾忌。</p>
“听我爹说,当初圣旨以庙宇失职的名声处置姜家满门,也算是给长安侯全了最后的名分,只是可惜了那二位公子,我猜他们是知道长安侯要做什么,所以助纣为虐,至于侯府三小姐,听说还故意脱衣往侍卫身上撞想跑呢。”</p>
“这么说来,也称不上什么有教养的才女,安乐郡主听说出了皇宫往府上跑的时候也被杀了,自安乐郡主死后宫内安乐殿听说闹鬼,至今只住了一个别国质子。”</p>
“我看他们姜家是活该被诛九族,姓姜的没一个有好下场。”</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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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语气淡淡:“既是如此,为何长安侯府就此销声匿迹?”</p>
“那还不是长安侯蓄意谋反?听说圣上搜查到长安侯府之时,侯府后院还有绣了一半的龙袍,你们说要不是长安侯的主意,他的妻子怎么可能敢绣龙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