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陪上阳郡主用过饭,又叙了会儿话,事关朝中诸事,裴昭谦便将谢梦华与裴珍珍送出门,嘱咐她俩去后院花园中消消食,这才又返回房中。 卢潇潇坐在上首,见裴昭谦折返,便接着说道, “你此次与明昭前去甘州,定要凡事多留意!甘州城中如今被叛军占据,如何境况还不清楚,你可不要贸然行事!还有,我听说你前阵子已经先派了一名武将前往?” “是!” 裴昭谦点点头, “原妫州县尉李建申!他去的前一日甘州起了事,我便传信叫他去与哥霄汉汇合了。” “李建申?”卢潇潇听着这名字甚是耳熟,细细回想了一番问道,“可是梦娘头前那个郎君?” “是!” 裴昭谦颔首,“他乃圣人亲封的武状元,此番前往甘州也是圣人准许。” “此人可靠吗?” 卢潇潇也听闻过一些关于谢梦华和李建申之间的往事,心中担忧甘州发生如此变故,那人又与自家郎子有这样的牵连,万一公报私仇那如何是好? 邓明昭听到此,恭手朝上方道, “郡主,李建申其人虽有些功利,但确是可用之材,伯都也是深思熟虑后才行此安排,况且有圣人口谕在身,他也不敢做那些蠢事。除非他不想在朝为官,想牵连全族一起受死!” 卢潇潇这才点了点头, “如是这般倒也叫我能放心了!你与伯都此去甘州定要处处小心,朝中如今也不安稳,我已修书裴相公,叫他提前防备上京事变。” 邓明昭与裴昭谦互看一眼,心中也知晓卢潇潇这话不是危言耸听。 甘州那伙儿叛军若是伙同城外的吐蕃大军从甘州入境,很快便能直取范阳九州。范阳九州离上京便不远了,若是此时上京中的长孙辅借护驾的名义将上京闭城,那到时便不是对付甘州一城之战那般简单了。 那时的天下便会天翻地覆,民不聊生,遭殃的便是那万千平民百姓。 如今哥霄汉已从肃州调兵至甘州城外,与吐蕃大军隔着祁连山遥遥相对,是以他此去甘州只能胜,不能败。 邓明昭已从裴昭谦处知晓内里这些详情,不由心中有些疑窦, “圣人难道不知长孙辅有此野心吗?” 裴昭谦还未开口,便听上首的卢潇潇轻嗤了一声, “他坐在高处,底下的人到底是何模样,你当他看不清?或许他只是想借势而为,趁着甘州这档子事试探朝中这些朝臣遗老们究竟是何模样!人只有在性命攸关之际才能做出发自本心的抉择。” 裴昭谦闻此倒是笑了,朝着卢潇潇打趣道, “没想到阿娘久居范阳,倒是对朝中的了解不亚于我!” 卢潇潇轻哼了一声, “此次去甘州我本不同意,若不是你提前与圣人上了奏疏,我便是豁出家中那块免死金牌也要去上京找他闹上一闹!咱们裴家这些年为朝中出生入死,你阿耶年纪轻轻为国捐躯,到了你这里又驻守边镇十余年,不论褒奖,他竟然还如此试探你,便是最大的错处!” “竟然还要把梦娘送去上京做人质,他当真是小看了我!” 邓明昭震惊道, “伯都,当真有此事?” 裴昭谦点了点头,“本不想叫你知道的,阿娘既然说了,你听听便是,可别有别的想法。” “如此腐败的朝廷,本就应该肃清,圣人竟然还如此猜忌你这样的良将,这还是我考取功名之时说好要效忠的朝廷吗?” 邓明昭情绪有些激动,口中说出的话也难免激愤了些。 裴昭谦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明昭,不管咱们效忠的是什么样的朝廷,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那便是要保护好自己所爱之人,为天下黎民百姓谋得一处安定之所!至于圣人是否有私心,不是你我考虑之事,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在其位谋其职,明昭,为官一日便要为天下百姓谋福泽!” 说完他朝卢潇潇道, “阿娘也歇着吧,我与明昭去寻梦娘和珍珍。” 卢潇潇点了点头,“快去吧,明日你们便要启程了,有些时日见不着面,赶紧去说些体己话交代一番吧!” 说完便起身回了里间歇息了。 裴昭谦同邓明昭一道出了门往花园中去,踏上回廊,邓明昭垂头轻叹, “我已将输给你的刀遣人送去你房中了!” “倒也不用如此着急。” 说完,裴昭谦笑道, “我还以为你打算赖账了!” 邓明昭回看他一眼,仍是心绪不平般道, “伯都,你对如今的局势当真没有别的想法?” “有何想法?” 裴昭谦收起笑意,正色看向邓明昭, “若是往日,或许我会有些别的心思,可如今我已有了九嶷,只想为她寻得一处安定之所,陪她白首与共!明昭,你如今可能还不能体会我的心境,若此战得胜归来,我会替你向珍珍说明你二人成婚一事,届时你便能知晓我如今心中到底是何感受。” 邓明昭看着灯火下裴昭谦眼中的深情,便知他说的是真心话。 远处花园凉亭中传来女郎爽朗的笑声,那是裴珍珍独有的,邓明昭听着那谈笑之声,好像有些明白了裴昭谦话中的含义。 夜色暗沉,花园的凉亭中却是灯火通明,隔着轻纱帷帐便能看到对坐其间的女郎们,裴昭谦与邓明昭漫步而上,走向各自的明媚女郎。 四人浅酌几许,对酒叙话,倒是难得的祥和之景,裴昭谦捏着酒盏遥望空中悬月,心中期盼甘州此行得胜归来,可与身旁之人再续此景。 却不知身旁的女郎虽与裴珍珍叙着话,却也暗自许下了与他相同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