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谢梦华眼中渐渐涌上一包泪,裴昭谦手下动了动,在她下颌抚动了两下, “怎么了?怎地哭了?” 他掌心的温热在下颌熨帖,谢梦华眨了眨眼,眼睫便湿漉漉的, “都督家中可会愿意?” 世家大族中三妻四妾很正常,若是真的与他做了真正的夫妻,他家中可能愿意? 裴昭谦笑意更深,说道, “这个你更不用担心,裴家祖上并不赞成男子三妻四妾,是以你担心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谢梦华仍是不敢相信,她当初与裴昭谦之约本是仓促之间想的,却从未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般态势,心中仍是有些犹豫。 裴昭谦见她依旧是面上迟疑,知道她对过去那段姻缘仍是心有芥蒂,想了片刻道, “你不用有何担心,若仍是心中觉得不安稳,成婚后你我仍做那面上夫妻,待到你阿耶事情了结你若是想走,我也不拦着你,你觉得这样可行?” 谢梦华早已做好与他戏假成真的准备,只是那时是情势所迫,如今听他如此表白,她倒是觉得自己那时的决定也不算冒失。 从前那场姻缘里李建申从未如此在意过她的想法,在意过她的心绪,虽然谢梦华知道点头答应显得自己不那么矜持,可她仍是就着他温热的手掌,轻轻点了点头, “我,愿意……” 裴昭谦心口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了地,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手掌收拢将她肉乎乎的小脸捏的浑圆,说道, “那咱们尽快成婚可好?” 谢梦华在他灼热的视线中垂下眼,小声的嗯了一声。 “都督,娘子送来的料子,可要……”棋画捧着谢梦华拿来的布料刚迈进门来,便见到屋中的情形,她止了话头,赶紧转身又迈了出去, “我待会再来!” 裴昭谦松开谢梦华,难得没有发火, “行了,来都来了,拿过来瞧瞧!” 棋画这才重新进了屋中来。 谢梦华不好意思的瞧了棋画一眼,见她面上俱是笑意,她头垂的更低了,手指将腰间的绦带都要搅弄断了。 裴昭谦见状长指一捏,将那绦带从她手中解救出来, “行了,莫要搅了,小心打了死结你又要将它扯断了!” 谢梦华脑中骤然忆起第一晚见他之时,在官署后花园她扯落绦带的事情。原来他都看到了,她心中更加的羞恼,总觉得他是意有所指。 幸好棋画拿了一匹锦缎给裴昭谦看,这才叫她松了口气。 裴昭谦瞧着那几匹锦缎,问道, “怎地忽然拿料子过来?” “那日大雨将你外衫弄脏了,还未有时间给你裁制新衣。正好换季了,铺面中来了几匹新料子,我瞧着颜色衬你,便拿来给你裁制些衣裳。” 棋画摸了摸那锦缎道, “都督,这料子摸着就是上好的东西,还是娘子心中想着您!” 裴昭谦又瞧了几眼那锦缎,玄色,绯紫,月白,靛青,都是他寻常爱穿的颜色。看来她对自己并不全然无心。 “先拿下去吧。”裴昭谦朝着棋画道,“一会儿便该吃中饭了,你去预备些吃食来,不要牛羊那些发物,清淡爽口些即可!” 棋画瞧了一眼谢梦华,笑着答道, “我省的,娘子手臂未好,吃不得发物!” 说完捧着料子脚步轻快的出了门。 谢梦华莫名的有些感动,从前李建申从未在意过她喜欢什么,不爱吃什么。 她记得有一次与他参加同僚间的宴席,那日是全羊宴,她便小声与他提了一句自己吃羊肉会起疹子,李建申皱着眉嫌恶的样子现下想来仍是叫她心寒。 两相对比,裴昭谦虽然有时叫人无法捉摸,可他对自己却从未有过嫌恶,便连那日大雨中她在外摔倒浑身泥浆,他都并未有何厌弃之处,反倒处处替她思量。 这般想着,他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郎子。 因为心情的原因,一餐饭用的甚是舒爽,谢梦华比平日里还多吃了些,待到反应过来自己吃的有些多了,便放下了碗筷,不好意思的瞅了瞅裴昭谦。 “怎地不吃了?” 裴昭谦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含笑瞅着谢梦华问道。 “往日除了回谢府,在李府我从未如此这般随意的用过饭。”谢梦华支着下巴,看着桌上的菜色,似乎是在回忆曾经, “大婚当晚,他见到我身着里衣的样子便吓的逃走了。自那以后我便刻意的控制自己的食量,只为将自己变成他心目中女郎的样子。我对他几番退让,对他阿娘恭谨谦卑,可却从未换来过他的一点怜惜。……若不是地动那日我见到了他和孟采莲的事,坚定了要和离的心,不知还要错到何时?” 裴昭谦虽早已知晓过这些事,却仍是替她不值。 他探手过去,将谢梦华隔在腿上的手握在手中,感受到她细软的手指被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说道, “往后在我府中你可随性些,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郎子都是李建申那样的人。” “我这样身形粗壮的女郎,还嫁过人,连李建申那样的人都在意,都督这般家世良好的郎子真的不介意吗?” 谢梦华仍是将心底的疑问说出了口。 裴昭谦捏紧她的手,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 “你刚刚已经应了,现下再问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 语毕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谢梦华的鬓发,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已着人去相看日子了,待选了吉日,你我便成婚。这段时日你只管预备你想带来的东西便好,这园中想添置什么便与棋画说。” 谢梦华心绪起伏,仍觉得不似真的般,可眼前是他实实在在的人,手背上是他温热的体温,她心中便也觉得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