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根显眼的粗线在床上不停摆动,快要将自己拧成麻花:【……他不是我】 放在客厅的玫瑰花的花芯里探出几根黑线。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黑线快要被愤怒伤心又对宝藏的占有欲淹没,它没有大脑去处理这样复杂的感情,它只想要让自己钻进去,钻进陆行声的身体,让自己沿着他的血肉长满自己。 是自己的……是它的……它们的,谁也看不到。 这样的感情瞬间同步到千千万万个自己身上,于是黑线开始向耳道前进,可是高昂的情绪瞬间被那些死去猎物的样子覆盖,黑线转瞬间没有动作,死物一般趴在陆行声身上。 【好痛苦】 好痛苦不能让他长满自己。 但是痛苦又是什么? 【呜呜呜呜呜——】 “啊啊啊啊啊啊!!” 瘦男最终在黑线的折磨中死去,地上铺满了繁殖出来的一批黑线,它们方向一致地开始交缠,很快,黑色的人形出现在房间。它的身高和死去的瘦男差不多,只是高了半个脑袋,因为黑线的数量太多,导致纠缠形成的大腿和腰际有些违和的粗壮。 它站在灯光下,黑色泛着光泽,它开始学着人类走路,虽然每一步都像是植物人复健一般艰难——线人还不能较好地将所有黑线都指挥好,迈步时腿部和腰连接的部分猛地溃散,密密匝匝的黑线掉在地上,像是小黑线虫一样蠕动爬行。 它们连爬带走的往陆行声的方向前进。 但是走到门口时,线人和还在屋内的黑线共鸣。 那群黑线还在伤心。 一直呜呜呜个不停。 连带着身上的黑线开始剧烈地在空中摆动,它的人形只艰难地坚持了三秒就溃不成军铺满在地上。 这是它诞生后情绪最激烈的一次,不管有多少个它,此时都无法学习分辨这样多个情绪交织的情感,它不明白现在感受到的痛苦来源于【愤怒】、【伤心】还是【委屈】。 它只能和其他无数的自己一样摆动、挣扎。 黑线缓缓从门前离开,它们又一次组成人形从高楼处的楼窗一跃而下。 一场黑色“暴雨”倾泻而下,掉落的黑线有序地分开,从缝隙、角落开始在整个小区寻找—— 月色中好端端开着花的玫瑰身上爬上一条又一条黑线,用近乎挑剔的“目光”打量它们。 花朵太小、叶尖泛黄、花瓣不够多、香味太淡…… 从深夜找到清晨,黑线终于满意地找到了一朵玫瑰花。 【嘻】 黑线们围绕着这一朵开得最茂盛、最大、最漂亮、香味最浓郁的玫瑰花摆动,随后小心翼翼地连根拔起。 它们保护着这朵花抵达陆行声的房间,线人手的部位拿着花枝,另一只手分出五指,一点点小心地剪掉扎人的尖刺,还有带泥的末端,它的头颅垂下,像是学着人类的动作缓缓又珍惜地靠近花朵,害怕自己的力量伤到它脆弱的花瓣,隔着一段距离去“嗅”它。 【香】 线人的身上又冒出很多很多线头,摆动着靠近玫瑰花。 塑料瓶里的玫瑰花早已枯萎,线人【眼睛】的部位朝它的方向看去,紧接着就有黑线凭空从枯萎的花朵上冒出,一秒后无声息消失在空旷的室内。 线人小心地将自己的花插了进去。 线人身上的线头又是一阵剧烈的摆动。 【嘻嘻】 正高兴的线人忽地想起什么,动作一滞,它散落下来从门缝里钻进去,又形成人形,很快有黑线传递信息说找到了。 一张纸条从陆行声白天穿的衣兜里被黑线们推了出去。线人的手夹住纸条,黑黢黢的脸上没有五官,但是却保持了看这个动作。 纸条很快被黑线们裹住。 黑线默契地在静默中移动自己的位置,线人的背面就在两秒后切换成了正面。它走到床边,床上还残留了大部分舍不得离开的黑线,静静贴在陆行声的身上,那张因为睡眠不好憔悴的脸上正好笑地被迫带着个面具。 线人微微歪着头,仿佛急切地想要好好看他,可其他部位没能跟得上,线人的脑袋咚地一下就落在了陆行声的胸腹上。 一根黑线的重量几近于无,但是组成脑袋的一团这么大剌剌掉下,还是让陆行声睁开了眼睛。 “唔……” 陆行声的手摸到刚才被袭击的胸口,浑浑噩噩地揉了揉,才啪地一声打开灯。 白炽灯的亮光瞬间照亮不大的卧室,干净整洁的床上在他再三确认下依旧没有异物,胸口残留的触感却让他知道那不是梦。 陆行声踩着拖鞋蹲下身又往床下看。 ——躲在床下的黑线迅速缩回探头探脑的线头。 下面没有东西,只有一层平日没打扫到而累积的厚厚的灰尘。 陆行声眼睛干涩,他的身体非常疲惫,这样的疲惫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袭来,让他的肉‖体根本无法消化,只能又眨了眨眼睛倒头回到床上,拉过被他掀在一边的被子。 被子上轻飘飘落下来一根黑线,安安静静趴在陆行声的衣领上。 从各处缝隙里爬出来的黑线一时之间按捺不动,等对方的呼吸放得沉缓,才渐渐爬上床,交织成一道人影,这道人影比刚才还要像个人形,腿和腰上没有多余的黑线,它像陆行声一样蜷缩着身体,黑魆魆的脑袋渐渐往对方的面前凑近。 像是扇面的部位宛如是被剪刀剪了几道,分化出五根手指,线头像是水中的海草般晃荡个不停。 那只手停留在陆行声的腰上。 它又感觉到了一种情绪,线人细细品味着,它暂时无法命名这样的情绪,和前不久的【愤怒】一样,都让它躁动难安,但是前者它只想做一切可以让它发泄的事情,而后者——线人顿了顿,旋即将黑色没有五官的脑袋轻轻贴在陆行声的胸前。 随着它和对方的贴近,一霎那,所有的黑线都停止了动作,横七竖八地倒在床上,或者散落在地面。 真神奇。 它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填‖满,已经容纳不下任何东西,但是却还是持续不断地被填‖充着,可是这样被迫的填‖塞让它不仅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苦,反而有种漂浮在半空的恍惚与轻盈。 【嘻嘻】 冒出的线头紧紧扒拉住面前人类的衣服。 它又想钻进陆行声的身体里了。 第06章线人 陆行声摇摇晃晃地从床上起身,有气无力地垂着头,一种尖锐的爆鸣声在头颅深处炸开,他双手本能地捧着脑袋,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像是经历了人生中最后一场宿醉,或者听了一晚上冲破耳膜的爆燃音乐,他浑浑噩噩地站在卧室唯一一块镜子面前——有些年头的土褐色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