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陆家,才刚到巳时,洛芙以为他送自己回来后,必定还去翰林院,却见他一路跟着自己回了听竹院。 在院子里下了轿,洛芙被陆云起牵着往屋内去。 “你不去翰林院了么?”一面走,洛芙一面问道。 陆云起轻轻“嗯”了一声,领着洛芙一路回了内室。 洛芙狐疑瞧他一眼,见他神色自若,洛芙又问:“你不去当值,上峰不会怪罪么?” 陆云起微微一笑:“他还管不着我。” 陆云起身为顶级豪门的世家子弟,上峰还真不敢为难他。虽是如此,但平日里陆云起并不放纵自身,他对上峰恭敬有加,对同僚亦是谦谨和善。 未成婚前,他也成日在外忙碌,可那时他在外头,从不会想家。而今,每日上值竟让他有些抵触。 故而今日接了洛芙回家,他便不想再出去了。陆云起按按眉心,事情总也办不完,随它去罢。 洛芙急着换衣裳,便也不多说什么,从衣橱里挑了套裙装,就去浴室更衣。 在李家时,内室里暖烘烘的,她又穿得厚,身上便热得微微冒了汗。 正解着盘扣,就听到珠帘颤动声,洛芙在屏风后,以为是婢女进来服侍她更衣,便放下手,闭目道:“快过来帮我把扣子解了。” 今日起得早,这会儿,她都感觉有些困了。 脚步声渐渐趋近,随后便有人来解她胸前盘扣,来人手上动作重,都扯到她衣襟了。洛芙蹙了蹙眉,睁眼,就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和青色的官服,目光往上,便是陆云起轩然霞举的脸。 “你怎么进来了?”洛芙怔怔问。 陆云起微微挑眉,手上继续给她解扣子,“我怎么不能进来?”他反问一句,又道:“我来服侍夫人更衣。” 洛芙红了脸,忙推开他的手,小声道:“我不用你,你又不会。” 陆云起又把被她推开的手探过来,温声:“不会我可以学。” 洛芙拿他没办法,只得咬着唇,任他慢慢解着扣子,他靠自己近,两人呼吸萦绕在一起,温温热热的洒在她颈侧。 终于等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了,洛芙柔声道:“好了,你先出去吧。” 她还要换里衣呢。 陆云起却走到衣桁前,拿起她缙云色的衣裳,回身看向洛芙,问:“是穿这一身么?”他说着,手上一动,却抖落外衫里包裹着的小衣小裤。 洛芙望着地上那两件小衣裳,蓦然红了耳根。 陆云起目光也往地上看去,视线落在那巴掌大的绣着紫薇花的丹色小衣上,这么小,能裹得住么? 洛芙见他久久望着地上,咬牙,快步上前拾起衣裤拢在怀中,垂着脑袋声音发颤:“你、出去、让晴天再给我拿身衣裳来。” 陆云起见她两颊薄红,耳朵也被熏红了,知道她脸薄,又怕她只穿着里衣受寒,便扯过衣桁上自己的一件厚外衫披到她肩上,温声:“好,我出去唤人。” 洛芙听见他脚步声渐远,才缓缓舒了口气。 等晴天拿了衣裳进来,她又觉得自己身上黏黏的不舒服,要沐浴。便也不出去了,只裹着陆云起的外衫坐在屏风后,等婢女们备水。 洛芙沐浴后出来,远远瞧见陆云起曲膝躺在贵妃榻上,她走过去,却见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屋后竹林中,有如碎琼乱玉簌簌坠落。 洛芙蹲下身子,朱殷色的裙摆曳了满地,她双手撑在塌上,倾身去看他,视线从他饱满的额头往下,掠过山峦起伏的鼻尖,最后落在他薄红的唇上。 也不知道他是怎样长的,每一处都是上天完美的雕刻。 内室温暖,静谧无人,洛芙俯身,将唇轻轻贴上,触到他唇上微微的温软。 她一触即离,却蓦地被一只大掌控住后脑,压着她往下,继续与他交缠。 洛芙一惊,口中发出呜咽声,却被他席卷着趁机侵占,他的唇舌,深探浅吮,在她口中处处纠缠。 洛芙身颤,心中万分惊慌,现在是白日里,随时会有婢女进来。洛芙呜呜推他,他却像一座山似一动也不动,洛芙气恼,咬在他唇上。 “嘶……”陆云起轻轻吸气,终于停下动作俯身看她,但见她眼眶湿红,泪珠盈在眼底,浸润得左边眼睑处的一粒红色小痣妖娆魅惑,陆云起忍不住亲吻她眼睛,洛芙一闭眸,便落下一串珍珠泪,又被陆云起悉数吮进嘴里。 洛芙呼吸不稳,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往外移,“夫君,放、放开我。” 她那点力量于他而言,仿佛蜉蝣撼树,陆云起手上动作反复揉捻,软滑若凝脂的触感令他着迷。“芙儿,我们去床上。”他嗓音低哑,高挺的鼻尖蹭在她侧脸,呼吸洒在她唇边。 “不……晚上,晚上好不好……”洛芙啜泣,长睫上水光颤颤。 陆云起带着洛芙侧躺,紧紧揽着她,压抑道:“不行,就现在。”说着,便将手放到她臀间,将她往自己身上贴。 洛芙感受到坚热,便愈发使了全身力气推他,“别、等会儿有人来了……” 陆云起声色沉沉:“她们不敢进来。”说着,便要抱洛芙去床上。 “叩叩……”窗棱被扣响,陆云起拧眉,就听见他的小书童在外头说:“公子,林先生、杜先生还有两位周先生,他们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陆云起下颌绷紧,面色瞬间冷了下去,压着怒火沉声道:“让他们候着!” 洛芙躺在他身下,大眼睛眨了眨,转头就望见陆云起黑沉的脸,一时间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陆云起见洛芙笑得戏谑,便愈发懊恼,一垂首,咬在她颈上。 “错了、我错了,夫君饶命。”洛芙小声呼喊,乖顺认错。 陆云起终于不再闹她,但却拥着她不想起身。外头的书童不知走没走,洛芙侧首,见他闭目调息,便也不再动他。 良久,陆云起还是不起身,洛芙推他,“快起来,别人还等着呢。” 陆云起哼声,脸色还是很难看,“等着就等着。” 方才小书童说的这些先生都是住在府上的幕僚,洛芙一点也不知道府中前院的情况,据说是供养了许多幕僚住在客院里。 洛芙半撑起身子,伏在他胸膛上,小声哄道:“去吧,别让人等久了。”说完,见他凤目半阖,没有动静,便咬了咬唇,攀到他耳边细语:“晚上……好不好……” 陆云起听了这句,终于掀开眼皮,大手掌住洛芙的后脖颈,埋首在她肩窝深深呼吸,哑声道:“今日起得早,一会儿你睡一下,中午我大概不回来用膳了,你不必等我。” 洛芙一一应下,轻轻在他侧颊上印下一吻。她喜欢他凡事有交代,让她不必等不必猜。 洛芙如陆云起所言,睡了一觉,再起来用午膳。 外头雪还在下,估摸着又得连下好几天。洛芙上午睡了,这会儿就很有精神。 她披着大氅,站在长廊上看雪,有心想出去散步消食,可外头大雪如棉,只得沿着长廊慢慢走几圈。 听竹院遍植各色绿竹,在隆冬时节,依旧枝叶繁茂,此刻雪花打在竹叶上,在寂寂冬日里,淅沥潇潇,声韵悠然。 院子南边,建着一座极高大敞轩,里头空空如也。洛芙莫名,指着那处问:“那边敞轩是做什么的?” 杏子在身后回道:“每当下雨下雪时,公子就在敞轩里练剑打拳。” 洛芙咦了声,他还会打拳练剑么?她怎么没见过? 这时候回想,便想起有那么几日她早晨醒来,听见他在浴室冲凉,想来是练剑打拳时出了一身汗。 晴天瞧着洛芙已经出来有些时候了,便说:“小姐,我们回去吧。” 洛芙轻轻颔首,正要转身,就见小雨顶着大雪,从月亮门外跑了进来。 她远远瞧见洛芙站在廊下,口中喊声:“小姐。”就快步跑到廊下。 洛芙瞧她身上都是的雪,也不知她从哪里回来的,有心想训她贪玩,但见她脸上扬着笑,就只说:“赶紧去换身衣裳,小心着了寒。” 小雨嘿嘿一笑,冲洛芙屈膝一礼,便又风风火火跑回去换衣裳了。 洛芙望着小雨的背影摇了摇头,她今年十七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等我晚上训她。”晴天扶着洛芙回房,小声说道。 洛芙点头,是该好好训一训了。 却不料小雨换了衣裳回来,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小雨见只晴天在,便兴冲冲说:“小姐,你可知我干什么去了?” 洛芙白她一眼,这人还卖起关子来了! 小雨见自家小姐不接话,尴尬一笑,就说:“昨夜里银烛的哥哥在赌坊被打断腿了。” 洛芙正喝茶的手一顿,难怪银烛今早在影壁跪求。 早上影壁处的事,晴天也在场,这时就说:“你个丫头片子,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赶紧一气儿说完。” 晴天骂她,小雨是不怕的,哼了一声,又对洛芙道:“据说她哥哥欠了许多赌债,赌坊的人昨夜闹到他家里去了,逼着王总管和王嬷嬷拿银子,小姐,你猜猜他欠了多少银子?” 洛芙正听着,不妨她又来这么一道,有心不理她,却见她两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心中忍不住一笑,大发慈悲问:“欠了多少?” 小雨两根手指交叉比了下,“十万两!” 这一句把洛芙和晴天吓得不轻,谁给他这胆子,竟敢欠下十万两的赌债。 “华阳居那边,王嬷嬷正在求夫人救命呢,她说是赌场出千讹她儿子。”小雨顿了顿,又道:“夫人已知会外院大总管去查了,这会子都在等结果呢。” 洛芙又想起银烛早晨跪在雪地里的样子,不由心中唏嘘,她刚嫁进来时,银烛多高傲啊,自己指使她拿个东西,半天都不见人影。 等到傍晚十分,陆云起还没来,小雨却又在华阳居听了消息回来了。 洛芙看她脸色愤愤,不再是中午时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小雨着实气得不清,她们小姐千好万好,就是出身低微些,一个陆家的下人,竟然在外头那样胡言乱语。 小雨缓了缓,压低了声音跟洛芙汇报:“银烛哥哥在外头四处吹嘘他妹子是公子的姨娘,等以后生了孩子,便是陆家的小主子,他就是公子的舅爷,这才让赌坊借了许多银子给他豪赌挥霍。” 洛芙无语,银烛哥哥是陆云起的舅爷,那她弟弟算什么? “王总管在外院管人事往来,收了来客许多贿赂,王嬷嬷在内院,也克扣小丫鬟的月银。起初没闹出来,只因外头的人信了银烛哥哥的鬼话,后来赌场老板听人说银烛被公子下命打了一顿撵出去了,这才追着要银子。” 一时间,洛芙和晴天面面相觑,这一家子,还真是贪得无厌。 “大总管回来后,把查明的情况一五一十跟夫人说了,夫人气得摔了茶杯,当场便将王嬷嬷一家子撵出府去,收回了他们在后巷的房子。” 洛芙和晴天听得一震,撵出府,不放奴籍,就等同于没有户籍的黑户,这样的人,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敢要他们一家子。如今外头又是冰天雪地的,这时候被撵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忽然间,洛芙想起早晨时她问陆云起是怎么回事,他说他不知道。这会子,洛芙才不信他不知道。 杏子在外间,远远听到内室里絮絮的谈话声停了,才进来换热茶。 洛芙看到杏子提着茶壶进来,便问:“杏子,你们公子是怎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