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礼拜的跟踪观察,陆鱼塘依然是一无所获。黄在兴的活动规律是一如既往的单调,一如既往的稳定。 这要是换作了其他的特别行动员,只怕早就采取了比较冒险的方式去执行这个任务。 可陆鱼塘不是其他人,他是陆鱼塘…… 他是灰塔内的三大顶级杀手之一。 十八岁时的他在一次任务时遭遇了意外,那次他不但提前暴露了自己,还面临着被目标十三名训练有素的手下围杀的险境。 当上级紧急调派的增援到达时,他的同行们惊呆了…… 只见一名手持匕首的“血人”正在大口的喘息,而这个血人的脚下,是十四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此一役所展现的骇人身手,使得组织将他的级别提升为了“a级”。 二十三岁时,执行任务中的陆鱼塘为了等到合适的下手时机,愣是靠着一根塑胶软管在湖底潜伏了一天一夜。 当组织认为他已经溺亡或是被反暗杀时,目标人物死在游艇上的消息传了过来。 而这次任务中所展现出来的惊人毅力和耐性,直接让组织将他的级别提升到了顶级、也是其他特别行动员望尘莫及的级别——“s级”。 自那以后,陆鱼塘执行任务的风格也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匹骁勇善战的孤狼的话,那如今的他则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观察、分析、再观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从不惊动猎物。而机会一旦出现,则会迅速的一击必杀,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耐性十足的陆鱼塘在经历了两个礼拜一无所获的观察之后仍旧是心静如水,没有丝毫的焦躁。多年观察任务目标的经验告诉了他一个道理,那就是…… 只要目标是人,那就一定会出纰漏。 哪怕目标再谨慎,也总会有露出空档的一刹那。 他所要做的只是细心的观望,耐心的等待…… 等待着那个迟早会出现的纰漏,等待着那一刹那。 这天傍晚,当陆鱼塘再一次遥遥目送黄在兴返回住宅小区后,他也再一次的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楼。 刚走出六楼的电梯,只见601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令陆鱼塘意外的是,从门内走出的不是多日不见的左铃,而是她的闺蜜张晓然。 “哟,这不是张小姐嘛。”说着陆鱼塘探头往门内望去,“你的好姐妹出差回来了?过来聚聚?” 张晓然却是神色黯淡,微微点头:“她是回来了,可没回到家里,我来给她拿点换洗的衣服过去。” “啥…啥意思,这到底是回了还是没回?”陆鱼塘听懵了。 张晓然轻叹一声,再次点头:“是回来了,前天躺着回来的。这次她外出办案受了伤,现在正在市三院住着呢。” “受伤?”陆鱼塘听到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那晚摆在餐桌上的橙子不知怎么的竟突然在他的脑中浮现,“怎么回事来着?伤的重不重?” “嗯……有些脑震荡,照了ct,医生说脑子没事。就是左脚踝骨有轻微骨裂,需要静养。” 陆鱼塘暗自松了口气:“那还好,只要没伤到关键的脏器就没事。诶?她是怎么受伤的,是在办案的过程中?” 张晓然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听她同事说是摔的。说是去那边抓一批传销团伙,在追人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说着张晓然快步走进了电梯:“我得去医院了,还得帮她擦身子呢。” “嗯?要你照顾?她家人不知道这情况么?” “没敢告诉呢。铃铃说这是小事情,叮嘱同事和我不要通知她父母,再说了…她爸爸身体也不是很好,不告诉也好。” 陆鱼塘望着她怀里大包小包的,问道:“拿这么些东西,你开车没?” 张晓然愣了愣,然后憋着笑说道:“车倒是有,就是…去年酒驾被逮住了,驾照吊销了,这还没去重新考呢。” “厉害了我的姐。”说着陆鱼也走进了电梯,“算了,晚上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也去医院看看吧。走,坐我车一起过去。” 于是一路上二人在车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可当聊到左铃为什么放着优越的生活不去享受却偏偏要做刑警时,张晓然却突然沉默了。 “怎么,有难言之隐?”陆鱼塘的好奇心上来了。 张晓然抿着嘴犹豫了老半天,最终架不住陆鱼塘那八卦而又热情的目光,还是开了口:“因为两件事吧。头一件事是让她从小就产生了当警察的念头,而第二件事呢就相当于是导火索,彻底的把这个念头给点燃了。” “嚯,还是循序渐进的啊。先说第二件事呢,这导火索是啥玩意儿?” “就是你现在租住的602公寓。” “嗯?啥意思?”陆鱼塘停下了车等红灯,趴在方向盘上饶有兴趣的问道。 于是张晓然便将六年前那套公寓是如何变成了凶宅、造成这套公寓变成凶宅的幕后凶手又是如何让左铃火大的事情是娓娓道来。 陆鱼塘听完后脸都绿了…… 好家伙! 敢情把那小富婆最终推上从警道路的人……是自己? “喂!发什么呆呢,绿灯了喂!” “哦哦哦。”陆鱼塘手忙脚乱的挂档踩油门,于是这台破旧的吉普车随着晚高峰的车流继续在路上蠕行着。 “那…第一件事又是什么?”回过神来的陆鱼塘问道。 张晓然呆望着拥堵的车流,幽幽说道:“要说铃铃执意要做警察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这第一件事。我问你,铃铃今年二十四岁,而他的父母已经六十五岁了,你觉得奇怪么?” 陆鱼塘在心里默算着,嘴里喃喃道:“六十五岁…那就是四十一岁才生下了她。哟,这可生的够晚的。” “因为在她出生之前还有一个哥哥,叫左志佳,十六岁那年意外去世了。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只怕叔叔阿姨也不会生下铃铃了。” “还有这档子的事?”陆鱼塘立即抬高了声调,显得很是意外,“那她哥哥的去世和她执意要做警察又有什么关联?” 张晓然重重的叹了一声,垂头道:“那年在市外环路上,三辆警车在追逐一辆疯狂逃窜的车辆,听说那辆车上有两个罪犯。当时那俩人眼见摆脱不了警车,干脆把车停了下来,在路边加油站里抓了一个员工做人质,威胁警察不要再追他们。” “那个人质就是左铃的哥哥?” 张晓然点头:“对。那时左志佳利用暑假在加油站打工,见一辆车冲了进来还以为是要加油,他就迎了上去,一把就被罪犯给拽进了车里。当时罪犯手中有枪,又在加油站,所以警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先任由他们开车逃跑了。” “后来呢?人抓住了没?” 张晓然红了眼眶,拼命的摇头:“没有!两天后警察在邻近县郊的国道旁发现了左志佳的尸体,是…是被他们活活勒死的!” 听到这话陆鱼塘是久久无语,但他抓着方向盘的双手上,已是青筋暴起。 沉默良久,陆鱼塘低声叹道:“造孽!既然都已经摆脱了警察的追捕,又何必非要杀死人质。那后来呢,这么些年过去了,那案子破了没?” 张晓然边擦眼泪边摇头:“没有,那两个畜生逃之夭夭了。听说这案子涉及了些很敏感的东西,就连一般的刑警都无法查阅到罪犯的信息记录。我记得小时候铃铃就经常嘟囔着说长大要做警察,说要为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报仇。” 顿了顿,张晓然又说道:“我至今还记得她初中时写的一篇作文,当年还登上了少年文学期刊呢。” “哦?写的什么?” “题目叫作《我与罪恶势不两立》,那本期刊我现在还留着呢。” 陆鱼塘听到这作文题目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一抹暖笑,没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陷入伤感的张晓然也沉默了起来,只是望着窗外的车流发呆。 当“金州市第三医院”几个霓虹字出现在视线中时,那颗橙子再次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陆鱼塘的脑中。 “与罪恶势不两立,这便是你从警的初心么……”陆鱼塘突然大油门冲过了即将变红的交通信号灯,冒着蓝烟的吉普车直奔前方的医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