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抠门的陆鱼塘只在一件事情上相当的大方,那就是购买食材。他的手艺很不错,而且对烹饪有着近乎偏执的热情。 因为处理各种食材的过程能让他很好的平静下来,尤其是在执行完任务之后。他觉得烹饪的过程就是人间烟火最基本的味道,乐在其中能让他暂且忘记自己真实的身份,短暂体验着作为一个寻常人的乐趣。 左铃自从他口中得到了一条侦查方向之后,一连两天没有回来,直到第三天的傍晚,她才带着一脸的疲惫走出了公寓六楼的电梯。 她并没有急着回家洗澡休息,而是按下了对面602室的门铃。 当系着围裙的陆鱼塘看见左铃站在门外时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搓着手嘻笑开了:“嘿嘿,原来是左警官呀,是不是同意免除违约金啦?” 面色有些苍白的左铃对他甩了甩手,却掏出了钥匙转身去开自己的家门:“你在家就好。等着,房门别关,我洗个澡过来找你有事。” “你洗个澡……然后来我家有事?”陆鱼塘愣住了。 “瞎想什么呢你!等着!”左铃没好气的甩上了自己的家门。 当她穿着睡衣睡裤、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再次打开家门时,看见对面的602室还真的没有关上,虚掩着的。 左铃蹑手蹑脚的拉开602的房门,探进脑袋一看,只见陆鱼塘正坐在餐桌旁吃着晚饭。 餐桌上是一条清蒸葱油石斑鱼,一盘芦笋黑椒牛里脊,还有一碗蛤蜊丝瓜汤。荤素搭配,食材上乘,而且菜色看上去极好。 “嚯,两菜一汤,这档次可以呀。” 陆鱼塘忙起身将她迎了进来:“欢迎房东大驾光临!呵呵,我这正吃晚饭呢。” 左铃挨个闻了闻菜,抬头问道:“这些都你做的?还真看不出来你有这手艺呢。” “要不…一起吃点?” “吃点!”左铃也不客气,自己去厨房盛了碗饭,坐下就直接开吃。 “不是我吹,我的手艺连一般的厨师也赶不上。”陆鱼塘给她盛了碗汤。 左铃是大口朵颐,含糊不清的说道:“的确,我承认。你除了分析案情的本事一流,没想到做菜的水准也是不一般。说吧,你还有什么令我意外的地方?” “你好像有两天没回了,工作很忙?”陆鱼塘及时岔开了话题。 直到喝光了一小碗汤之后,左铃才点头回应:“对,很忙。” “还是为那件案子?” 左铃收回了准备夹菜的手,面色渐渐地沉了下去:“你的推断很准确,我们也很快找到了受害者当年的一名、也是唯一的一名左撇子同学。还真是和受害者住一个宿舍的。” “然后呢?”陆鱼塘很殷勤的帮她再舀了一碗汤。 左铃呆望着飘在汤上的丝瓜,是满面的失落:“连审了两天,嫌疑人就是死不松口。从她那极不自然的表现来看,我可以肯定她就是凶手。参与审讯的同事们也一致认为她有相当大的嫌疑。” “哟,还真被你说中了。就是说,到头来还是得靠证据?” 左铃狠狠点头:“对。” 陆鱼塘嘴角一扬:“那…你现在有心情考虑免除我违约金的事么?” 谁料这句话一出去,陆鱼塘顿时捅了马蜂窝。 只见左铃突然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现在和我提这事!!” 这突如其来的癫狂令陆鱼塘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位年轻的女警察应该是在经历两天不顺利的办案过程之后,满胸的郁气正无处发泄。 可接下来令陆鱼塘大感意外的是,她竟然抹起了眼泪。 这…… 只是工作不顺利而已,不至于哭吧!? 陆鱼塘递过去了一张纸巾,轻声安慰道:“别急,慢慢来,总会出现转机的。先吃饭吧,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左铃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再次拿起了筷子:“我是真的没想到,这案子的嫌疑人……竟然是她。” “嗯?你认识这个嫌疑人?” 左铃没精打采的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嫌疑人名叫何红,现年五十一岁。她……她是我初中时的语文老师。” 听到这话陆鱼塘却并不感到意外:“凶手和被害人是师范大学的同学,毕业后去当了老师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因为嫌疑人是你曾经的老师,所以你现在很纠结?” 左铃轻叹了声,默默的点头。 陆鱼塘深吸了口气,放下了碗筷:“说实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纠结。无论这个嫌疑人在你的印象中留下了多么美好的印象,无论她曾经与你有着怎样的关系,她在你的面前如今应该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犯罪嫌疑人。你忘记了照片中许丽的那张脸么?她本有着大好的前程,也许她也会成为你的老师,可她的年龄却被凶手定格在了二十岁。怎么,你身为警察,面对罪恶时应该心软么?没有嫉恶如仇的决心,你又怎能胜任这份工作?” 左铃杵着下巴静静地听着,渐渐地,泪眼中泛起了一丝笑意:“说的挺好的。可以呀你,别看平时你是又抠门又没个正形的,没想到还能说出这一顿正能量爆棚的话来呢。嗯,不错不错!” “呵呵,见笑了,我今天的话有些多。”陆鱼塘暗自责备着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的较真。 作为一名特别行动员、作为一名杀手,在平时的生活中应该尽量的少与人接触,实在不能避免时,也力求不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他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哪怕只是不小心透露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真实心声,那也是大忌。 这些年他一向做的很好。 可今晚面对一个认识不久的警察、还是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姑娘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短路。 “喂!还愿意继续帮我不?”此时的左铃似乎已坚定了想法,那双大眼再次恢复了往日灵动。 “啊?帮啥?”刚回过神来的陆鱼塘是一脸的茫然。 左铃翻了个白眼:“刚不是说了么,嫌疑人死活不招,现在只能用证据来击溃她了。证据喂!” “哦哦哦,这事儿啊。”陆鱼塘再次端起了碗筷,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随即熟悉的坏笑再次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嘿嘿,那违约金的事……怎么说呢?” “喂!刚才是谁说要嫉恶如仇的!总是违约金、违约金的烦不烦,难道你……是真的怕住在这里?” 陆鱼塘猛点头:“对,怕。” 左铃满眼狐疑的瞪着他:“我看…你怎么不像是真的怕呢?看看、看看,这两菜一汤做的……啧啧,讲究啊。你要是真怕的话,还能把小日子过的这么滋润?嗯?” 陆鱼塘被逼问的实在是没辙了,大手一挥:“我不管!你要答应免了违约金,我就帮你!” “真的那么想搬走?” “夜死!”陆鱼塘埋头猛扒饭。 左铃轻嗤一声,是满脸的鄙夷:“吓我啊?切,搬走就搬走呗,多大的事儿。我也想开了,这套房子租不出去就算了吧,我也烦了,姐不差这么点收入。” “对嘛”陆鱼塘如释重负,站起来往左铃碗里猛夹菜,“来来来,多吃点,咱吃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