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画舫出来,李承宗直接进了宫。 说来,他也是在说出那句明日有场好戏后才想起,今天宫里其实也有一出好戏。 那就是,李云睿被打。 可惜在太后寝宫等了老半天,眼见天色都快黑了,李云睿也没有来,仔细回忆一下,才记起李云睿好像是晚上来的。 可要真等到天黑,估计老太太就不会让他走了,只为了看李云睿挨打,不去见见母亲,完全不值当,所以只能略带遗憾的回了毓秀宫。 还没有进宫门,就听见麻将碰撞之声。 麻将是禁足在王府,后来武功进展缓慢后弄出来的,怕赌博影响风气也没有外传,只是闲来无事时,和王府的几位大管家玩玩。 去年过年时,秦瑜出宫来王府,正巧遇上他们在打麻将,想着老娘在宫里无聊,就拿了一副给她,没想到今日进宫竟然遇见老娘在打麻将。 进门就看见四个女人在牌桌上搓着麻将,一个少年缩在角落里写着作业,时不时还东张西望一下,一看就是坐不住的主。 看了眼角落里的少年,再看着牌桌子上的四人,准确说是看到其中一位,李承宗先是愣了一下,才行礼笑道:“见过宁姨,林姨、柳姨,你们谁赢了?” 宁才人和柳贵嫔在毓秀宫打麻将,不算意外。 当初送武功秘籍给大哥李承儒之后,宁才人便渐渐地和他娘走得近了,而柳贵嫔更是和他娘自幼熟识,有事没事窜个门。 这位林姨可不一样。 哦,对了,李承宗口中的林姨就是二皇子的生母淑贵妃,虽姓林,却和林若甫的林家没关系,她是前朝林大学士的掌上明珠。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林姨可是书痴,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他娘没有任何交集,这俩人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对于李承宗这个打小就能吃的孩子,宁才人一直很喜欢,顿时笑道:“你林姨赢了,宗儿今日怎么进宫了?” “我这不是禁足期满,来看看我娘嘛。” 一听这话,宁才人和淑贵妃脸上都闪过一丝羡慕的神色。 一个是儿子远在边关,常年难得一见。 一个是儿子经常进宫,却难得来看望自己。 秦瑜好歹也是高手,自然注意到两人一闪而逝的神情,笑着感慨道:“这儿子啊,经常不见挺想念的,可这经常见到也挺烦,时不时就给你添点堵。” 柳贵嫔觉得在这点上自己最有发言权,当即接过话头:“可不是,李承平这臭小子,天天气我,今儿个又被先生告到了我这里,把我给气的……不行,等会儿回宫我还得抽他一顿解解气。” “娘,您不是打过了吗。” 角落里,传来李承平弱弱的声音。 柳贵嫔蹭的一下站起来,当即就要上演全武行,好在旁边的秦瑜和宁才人给拉住了。 秦瑜:“平儿可是个好孩子,你别总打他,瞧你把孩子给吓得。” 宁才人:“对对对,我们打麻将,打麻将。” 李承宗赶忙附和道:“对,柳姨,您别生气,你们打麻将打麻将,我替你教训他。” “哼,今日看在你三位婶婶和宗儿的面子饶过你,再有下次,小心你的皮。”柳贵嫔也顺势借坡下驴了,作为后妃中最有眼色的女人,此前不过为了宽慰宁才人和淑贵妃。当然,生气也真的,尤其在李承平搭话以后,是真火气上头,想再抽一顿。 四个女人再次开始打麻将,兄弟俩则出了正殿。 看了眼天色,李承宗直接来到小厨房,准备做晚饭。 一边找食材,一边问李承平。 “今日怎么又惹到你娘了?” 李承平揉了揉屁股,闷闷道:“我偷溜出宫了。” 对于读书这个事,李承平确实挺惨的,四五岁的时候就被柳贵嫔送去了太学,要知道作为皇子,在太学可不单单只学寻常权贵学的那些,还有礼俗、举止等等,小到举手投足的姿势,都有专门的讲师和礼官教导,只说在学习方面,皇子可以说是天底下最苦的小孩,几乎没有童年可言。 “偷溜出宫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吧?” 李承宗是知道的,对于偷溜出宫这种事,柳贵嫔最多骂两句,毕竟孩子年纪大了,她多少会给儿子一点面子。 “偷偷去了青楼。” 李承宗哦了一声:“赶紧干活。” 才十四五就去逛青楼,还是皇子,挨打也是活该,不值得同情。 李承平一把抱住了李承宗的手臂,可怜巴巴道:“三哥,能不能跟我娘说说,让我去你府上住两天?” “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谢谢三哥!” “赶紧干活。” 有柳贵嫔这位严母,李承平的学业还是不错的,给孩子放两天假也没问题。 兄弟俩一阵忙活,天色完全黑下来时,饭菜总算摆上了桌。 值得一提的是,李承平这小子挺机灵,帮忙洗菜烧火的时候,还特意弄湿了点衣服,偷摸抹了些灰在脸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了多大力似的。 “娘、宁姨、林姨、柳姨,你们等会儿再打呗,吃饭了。” “打完这把再吃,你们饿了就先吃。” 李承宗:“……” 走到牌桌边上转了一圈,再回到老娘身边,李承宗开始支招。 “娘,打二饼。” 淑贵妃:“胡了!” “娘,打三条。” 宁才人:“胡了。” “娘……” “你别娘了,老娘还听你的就是蠢,三筒。” 柳贵嫔:“胡了。” 秦瑜立马瞪向儿子,堂堂大宗师也吓得瑟瑟发抖。 “这可不怪我,是您自己打的。” “不怪你怪谁,你不让老娘打二筒,老娘能打得出三筒。” 秦瑜那叫一个气,可惜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只好哼声道:“算了,懒得跟你计较,吃饭!” 毓秀宫从不讲究分食而坐,大家都坐在圆桌上。 李承宗手艺不错,菜式也准备的丰富,香味扑鼻。 四个女人挨着,不分主次,李承平坐柳贵嫔身边,刚坐下就下意识就往紧挨着的李承宗身边挪了挪。 秦瑜给三位牌友夹菜,“来,尝尝,这臭小子也就厨艺还算拿得出手。” 宁才人尝了一口,顿时笑道:“我还以为宗儿就能吃,没想到也能做。” “嗯,味道很好,比御厨的厨艺都好。”淑贵妃不愧是书痴,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一股慢悠悠的书卷气。 “宗儿行啊,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柳姨今日可要多吃点。” 李承宗谦虚的笑道:“三位姨娘喜欢就好,我还怕不合你们的口味,喜欢多吃点,千万别客气。” 看着桌上五人说说笑笑,李承平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当然,走是不可能走的,刚才在小厨房就香的他流口水,现在得赶紧多吃点。 正吃得高兴,一个小宫女匆匆走了进来。 “娘娘,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来访。” “他们怎么来了?”李承宗问。 “谁知道,去请进来吧。” 不久,李承乾和李云睿出现在大家视线里。 李承乾是储君,地位只在庆帝之下,即便长辈见到他也得行礼,所以李承乾一进饭厅,桌上几人便站了起来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还礼,没像李承宗一样张口喊姨,而是以各自封号相称。 双方见礼之后,秦瑜直接问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闲来我毓秀宫了?” “三弟禁足一年,久未见面,今日听闻三弟进宫,我来看看三弟,叨扰贤妃娘娘了。” “太子殿下哪里的话,请坐。” 邀请李承乾坐下,秦瑜看向李云睿陡然脸色一变。 “李云睿,你来干什么?” “听闻宗儿入宫,我来看看,记得上次见到宗儿,还是他封王之时,想想也有好几年了。” 李云睿说着,看向和李承乾说笑的李承宗,眼神瞬间一亮,继而又变成了久旱逢甘露的炽热,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望在心中油然而生。 好在她很快收回了目光,收敛了心神,对秦瑜笑道:“不请我坐坐吗,说来,我们也有好多年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 秦瑜哼了一声,倒也没赶人。 李云睿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笑吟吟坐到了李承宗旁边,看着对面的淑贵妃笑道:“宁才人和柳贵嫔素来与秦姐姐交好,我倒是不意外,淑贵妃怎有闲来毓秀宫?” “瞧姑母这话说的,我与二哥关系不错,林姨来我娘这里窜个门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承宗说着,看向李承乾:“太子殿下,我知道你今日的来意,不用特意来试探我,我最后跟你重申一遍,我对皇位没兴趣,老头子也知道,不会有培养我的意思,所以你大可放心,你和二哥斗你们的。” “老头子?” 李云睿一脸懵。 “是陛下,三弟平日里就如此称呼父皇。” 李承乾解释了一句,笑道:“三弟说的什么话,我今日并非来试探,只是单纯一年未见,甚是想念,才特意来此叨扰贤妃娘娘。” 李承宗呵呵一笑:“太子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娘是我的底线,谁要算计她,别怪我不给面子,老头子来也不好使。” 比起年幼时,李承乾如今城府颇深,心里便是再不喜,也依旧笑容满面:“知道你与二哥关系好,但你也不能如此看哥哥不是?” 李承宗摇头:“错了。” “哪里错了?” “兄弟之间,我跟大哥和小四关系最好,跟你和二哥的关系都差不多。” “好像是如此。” 李承乾哈哈大笑,高兴之余拍了拍李承宗的肩膀,顺势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宫女?” “太子殿下放心,她什么也不知道。” 有李云睿和李承乾这两个不速之客,饭桌上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虽然还是有说有笑,但总归有些许被束缚住了的感觉。 再加上有李云睿这个女人,也不可避免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就像柳贵嫔说的一样,李云睿心里好像住着另一个她,一直在拼命压抑着,在无声地嘶吼着,虽听不见,却总让人感到心慌,与她站在一处,总觉得心里有一只猛兽,随时会脱笼而出。 于是一顿晚饭,草草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