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点三十分左右。 还是那片住宅聚集区，倾塌大半的二层小楼，浓烟火光早已散尽，虽然遍地焦黑狼藉，但危害面积却不是很大，周围房屋建筑基本没有受到影响。当然，就算影响到了估计也没什么，这里早晚都要拆掉的，搞不好拆迁公司还会暗暗感谢也说不定。 另外，爆炸中心点，一楼大厅区域居然也还好端端矗立着，虽然并不是全部，但至少不影响正常进出，眼下就有个身着便衣的青年男子，打着手电蹲在门槛上，饶有兴致的研究着鼓胀变形的防盗门，抬手按了按，察觉到什么，扭头向外看去。 数丈开外，两道身影踩着雨后泥泞小路向这边走来，其中一人嘴里正在吃着什么东西。 “宗队、阿青，这里。”青年男子迎上去挥手打了个招呼，随即视线下移，喉咙不自觉咽了咽，“哟，还带了宵夜呢？” “少柏，是你带的队啊……别看了，这是我的晚饭，过来路上买的，就一份！”没好气横了眼，来人，也就是宗清很警觉，或者说，护食意愿相当强烈。 少柏闻言仰头打了个哈哈，顺势从嘿嘿怪笑的阿青手里接过支香烟：“哈，宗队，瞧你这话说的，我还能抢你吃的不成？” “那可说不准！”轻哼了声，移开视线，注意到后面变形的防盗门，宗清貌似有想到什么，脚下不禁微顿，迟疑道，“里面什么情况？” “化学爆炸，威力不是很大。具体是何种化学试剂成分，鉴证科的老许正在里面调查。其他的就有点够呛了，摧毁的很彻底，估计不会有什么收获。我先说点知道的吧，这栋屋子，有点意思的……” 少柏的语气有些随意，听起来并没有将这场爆炸放在心上。事实也就是如此，要是c4这类正规玩意，他们当然会另眼相看，重视起来，调查其渠道来源。但是化学爆炸……或许普通人会对这类非实体火药有些新奇兴趣，但如他们这种专业人士，自然不会对此大惊小怪。 也没用就是了，因为一些原材料不说随地取材，但只要有心，去化工厂、农药化肥公司之类地方转上几圈，总能找到点想要东西的。这还是在相关违禁品管理严格的国内，要是在国外，那就更简单了，搞不好逛趟超市就什么都解决了。 不等少柏继续往下说，一旁阿青笑着开口打断：“哈，眼力劲不够了吧。宗队的意思，是里面有没有，嗯，一些下饭场面？” 少柏闻言一怔，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宗清手里还没吃完的汉堡，顿时恍然失笑：“那没有，就是爆炸而已，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不至于影响胃口。” “那就进去说话。”放下心来，招呼两人走向大门。恰在这时，一阵过堂夜风自楼内吹出，略带腥甜的刺激气味，瞬间将当先而行的宗清笼罩在内，狭长眯缝眼霎时圆瞪啊切！ “呃……”看着抬手掩鼻狠狠打了个喷嚏的宗清，又看了看因为这个动作落了不知道不少唾沫口水的汉堡。少柏张了张嘴，无辜摊手，“我说了的，化学爆炸来着……” 讲真，这真不能怪少柏，他确实提醒过的。而所谓化学爆炸，爆炸时的局部温度升高、以及爆炸后所遗留在现场的刺激气味，正是化学爆炸的明显特质。 当然，爆炸到现在已经过去不短时间，场中气味基本都已散尽，就大厅内还残留了点，谁知道一阵过堂风会全部卷出来，时间点还卡得这么神奇…… 只能说，宗清，老倒霉蛋了！ 眯缝眼抽了抽，卷吧卷吧汉堡外层包装纸，递给阿青。做完这一切后，宗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少柏：“你刚才讲这屋子有点意思……什么意思？” “不进去说嘛？额，是这么个情况。”看得出来，少柏的眼力劲确实不太行，但好在他危机意识还算强烈，连忙正色道，“这里其实是个安全屋，当然级别很低，只能做临时落脚点使用。我们是早就知道这处所在的，大概在两三年前，当时也做过调查，只是一直没能查到它的背景，这里也从来没被启用过。我们做了简单备案，顺手留了点小手段，就暂时搁置了……” 听到安全屋时，宗清和阿青神色都是微动，至于后面没能查到背景什么的，两人倒是没啥反应。 因为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无论是官方的还是私人的，组织势力亦或跑单帮的，地下世界成员的标配就是狡兔三窟。所以在世界各个角落，类似安全屋、落脚点这种地方数不胜数，且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未曾启用，或者只用过一次就干脆舍弃的。 也因此，查到个把个安全屋，真的不能说明什么。 “……就在那座通讯基站上面，有我们当时放的一个监控设备。”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栋约莫十余层楼高的信号塔，那也是小区里面最高的建筑。少柏的神情有点感慨，也有点庆幸， “原来以为用不上的，这里要被拆了嘛。况且隔得时间太久，我们也基本都忘了。结果没想到还真钓着鱼了……还好当时有留了心眼，连的是这片公共电网，不然还真不能保证设备能正常工作到现在。” “两三年前的老设备？还能正常工作？运气不错啊！”阿青闻言有点惊奇。 少柏大笑摆手：“中间有维护过那么一两次的，不过，哈哈，运气确实很好！” “那设备呢？有拍到什么？”眼看两人有闲扯趋势，宗清及时拉回正题。 “设备在鉴证科那，不过里面内容已经先行传回基地做详细分析，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既然敢下这个判断，那少柏无疑是有看过内容的，大概介绍道，“一共有两拨人，能确定都是专业人士。第一波只有一个人，男的，前天下午过来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和这栋安全屋的背景相关。至于第二拨……” “半个小时前刚走，人数不详，至少有个行动小组的配置。当时他们也确实是在行动，标准的围攻突袭……另外，关于他们的身份调查，一时半会估计很难有结果。这里的拍摄条件实在太差了，老设备也跟不上，白天还能将就凑合，晚上就基本抓瞎。” 稍顿，“对了，第二波打头的好像是个女人，有马尾辫的，不过也不能肯定，画面太糊，我看错了说不定……” 摇摇头，少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道，“说回这次爆炸，现在基本能肯定这两拨人是敌对关系。后面那拨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就是奔着杀人来的，行动很有计划，只是道行浅了点，一脚踩进陷阱。不过他们运气不错，突袭进去后，卡在爆炸前几秒，又都成功撤出来了……” 说到这里，忽然，一道略显淡漠的嗓音不客气辩驳道，“不是运气！” 三人闻声齐齐转头，就见个身形干瘦、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的中年男子从门内走出，一身熨得服服帖帖的白大褂，微微泛霜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去像是个作风严谨的主任医生。实际上，这位也确实会拿手术刀，尤其在解剖尸体方面，刀法造诣很深。 “老许，辛苦啦，大晚上的还让你出任务。”主动迎上去招呼，宗清态度很热情，也很客气。 唤作老许的中年男子倒没什么特殊表示，甚至是宗清主动伸手过来，他才抬起胳膊，简单握了下。不过后者包括阿青少柏两人，都没觉得什么，貌似早已习以为常。毕竟这位从外表形象，几乎就能轻易得出个不擅交际的刻板印象来，所谓表里如一大抵就是这样了。 事实也就是如此，没有寒暄，没有客套，那老许直接将一个物事递来。 “这是……”翻来覆去打量，看着手里的橙黄色圆形卡通塑料外壳，宗清表情有点懵，卡通形象他倒是认识，大脸猫嘛。但这个外壳做什么用，一时半会他就辨认不出来了。 “是闹钟吗？闹钟外壳？”一旁阿青看了眼，一语道破。 “对，闹钟。”老许神色平静道，“有人将它拆下来，用里面的闹钟结构设了个定时引爆装置。” “放、放在哪里？”少柏闻言神情一动，下意识问道。 “爆炸中心点在一楼大厅，正对门口的内墙上，离地大概两米五，这高度能放的东西不多……”老许没有正面回答，说到这里就住口不言，扭头静静看向少柏。 后者抬手扣了扣下巴，明显有点禁不住这注视目光，紧锁眉头，努力回想：“我们当年有拍屋内照片的，过来的时候我瞅了一眼，大厅里面家具不多，至于墙上……墙上……” 啪，猛地一拍手掌，“挂钟！哈，我想起来了，是个老式挂钟，方形的！” 老许轻轻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语气淡然：“所以说，这不是运气。” “呃，老许你的意思是……”宗清把玩着卡通塑料外壳，也有点回过味来了，“有人将闹钟做成的定时引爆装置，放在老式挂钟里面……对了，那挂钟还能走吗？不对，肯定是能走的！不然的话，也没法借此掩盖里面小闹钟的走动声响，咝……这手玩得漂亮啊，简单却巧妙。学到了、学到了！” 原理就是这么个原理，说穿了一文不值。但这是因为事后角度，上帝视角，马后炮总是容易的。真要是设身处地，反正宗清自诩未必能成功识破，更别说带着队员们及时撤出，幸免于难了。 “第二拨人……有点东西啊！” 少柏这时也彻底恍然，不由神情怔怔。原先他还没太把第二拨人放在心上，毕竟能一脚踩进陷阱的角色，想来也高明不到哪去。但现在看来，却是他走眼了。 原以为是个青铜，不成想是个王者！ 态度顿时紧张急迫起来，掏出卫星电话，“我去催一催基地……呃？”却是话音未落，通讯器先行嗡嗡震动起来。 楞了下，连忙接起，“喂，查到了是吗……什么？你确定？”也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少柏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好的，我知道了。那另外一拨人呢，有线索吗……嗯，随时联系，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挂掉电话，对上宗清几人投来的询问目光，少柏神情奇妙的微微摇头：“是西里尔，第一波人是西里尔。” “谁？”宗清眉头微皱，这个名字他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真想不起来。 “不会是小任最近在查的那个cia叛逃特工吧？”又是阿青一语道破，随即看着少柏默然点头后，不禁咧了咧嘴，看向愣在原地的宗清，无语道，“宗队，我记得这个任务，是你亲口派给小任的，就在几天前……”话落，场间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没想起来是小事，谁都有脑子不灵光的时候，关键态度才是大问题！ 虽然基本所有9州崛起岭江分部的成员，都清楚小任的这次任务，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几乎不可能完成。但宗清作为直系领导，还是任务的亲口发布者，现在却连任务对象都给忘了，那多少是有点说不过去。讲道理，敷衍都没这么敷衍的…… “那个，第二拨人暂时还没法确定身份。”打破寂静氛围的是少柏，难得他这次有眼力劲，“不过已经有点线索了，我之前没看错，领头的确实是个女人。” “咳，很好。继续跟进，尽快把人找出来。”轻咳一声，宗清如是交代道，随即一副刚想起来的模样，疑惑问道，“对了，小任人呢，今天一天好像都没看到他吗？” “大概，在机场找人吧。”阿青嘴角再次抽了抽。可惜，宗清并没有注意到，板起脸训斥道，“胡闹！你们也不知道看着点，就让他这么逃学？” “今天是周末……算上昨天晚上，不对，是前天晚上，他已经在机场蹲点一天两夜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