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陆鹏翻来覆去,思考着自己眼前最根本的问题。 是投降呢还是投降呢还是投降呢? 陆鹏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就连穿越也更像是一场奇怪的巧合,他对自己在这样一穷二白的难度下,对抗那庞然大物真没什么信心。 但真投降的话,白旗一举,那可就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现在身边这些人,甚至包括谢宗白等敌人,都还拿自己当一回事,毕竟有这个身份,代表朝廷的名义在。 投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像自己暴打路昌明那事,不会被打回来吧? 而且,就那样灰溜溜地滚出钦州,就像一条狗一样,也未免太给穿越者丢人了吧。 陆鹏叹了口气,纠结地又翻了个身。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公子,您没事吧?” 陆鹏忙道:“我没事。” 不由暗骂这房子隔音效果怎么这么差,显然是他翻来覆去长吁短叹被隔壁的姑娘听见了,因此担心来问。 下床打开门,却是紫雪低垂螓首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小碗。 “公子,奴婢跟赵婶学着做了一点香芋粥,您……您要不要尝尝。”少女轻咬着嘴唇,羞涩道。 “哦,谢谢。” 陆鹏还真感觉有些饿,便将她请进屋,将脑子里的杂念暂时抛开,坐在桌边喝着粥。别说这小姑娘还真有厨艺的天赋,这粥着实香甜可口。 紫雪安静地坐在旁边,偶尔抬起明眸,微笑着注视过来。 对了,还有这些身边的人啊。 陆鹏和赵家二老,还有两个少女相处虽然只有短短两三天,但却能感觉到他们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 而且,每个人都将他当成主心骨,极为敬重和珍视,就像现在这样半夜听见他唉声叹气睡不着,就起来煮粥给他喝。 如果自己灰溜溜地投了,他们会怎样呢? 陆鹏下意识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芋粒,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做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既然出于一时的义愤,救两位老人出苦海,又收下两个身世可怜的姑娘,就有责任让他们在这时代平安幸福。 所以……去他妈的投降吧,老子就刚到底了! 至少,咱还有个主官的地位,而谢老狐狸只是个小吏罢了! 陆鹏暗自替自己打气,抬头向紫雪笑了笑:“谢谢你。” “嗯……啊?”紫雪一下子又害羞了,咬住嘴唇低下头。 …… 陆鹏一觉睡到午时,好在他这县尊当得也甚是逍遥,县衙里反正也没几个人,他出来的时候只看见顾潭秋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 陆鹏仔细一端详,不由吓了一跳:“潭秋你怎的如此憔悴?真把那些公务带回去处理了?” 顾潭秋忙站起来恭敬道:“这倒不是,小人只是……念及如今局势,有些忧心罢了。” 陆鹏听得一愣,又向他打量了一下,诧异道:“你这颈子里怎么回事?” 只见两道红红的抓痕十分显眼,顾潭秋不禁尴尬,脸色发红地道:“与拙荆有些争闹,相公见笑了。” 陆鹏哦了一声,笑道:“潭秋一看便是极为顾家的人。” 顾潭秋正尴尬时,忽然一人摇头晃脑地走进来,叫道:“好兄弟,你可有空么?” 陆鹏见是邵宁,不禁奇道:“邵兄有事?” 邵宁嘿嘿地笑,向顾潭秋瞟了一眼,后者忙知机地告退。 等他走后,邵宁凑上来悄声道:“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包你喜欢得不得了。” 陆鹏看着他的神情便明白了几分,摇头笑道:“不去,我囊中羞涩,没钱。” 邵宁拍着胸脯道:“谁要你花钱了?都包在我身上!” 他只盼能拉着陆鹏一起,到时候争风吃醋时替他出头,再将谢家诸子或者路昌明饱揍一顿。 陆鹏却只是摇头,邵宁急道:“我不信,你一个县里太爷,怎会没钱?整个县里的钱不都是你的么?” 陆鹏叹道:“县里也没钱啊,我正为此发愁呢,哪有心情跟你去浪。” 邵宁顿时急得直抓头,忽然灵机一动道:“我老爹这么看重你,你可以去跟他借啊!” 说完却又摇头:“不行,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肯定不会同意。” 他又拼命抓了几下脑袋,忽然一拍手道:“有了!你看这样如何?” 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要不你找几个人假装山里的贼把我绑走,跟我爹要银子如何?” 陆鹏不禁瞪大眼睛看着他,好一阵才感叹道:“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大儿啊!” 邵宁笑道:“他的钱那么多,怎么也花不完嘛,再说他死了以后不都是我的?” 陆鹏不禁翘起大拇指赞叹:“邵兄真是痛快人。” 邵宁只道是在夸奖,得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嘱咐道:“只是不能开口太多,顶多一百两银子,否则我爹恐怕不会管的。” 陆鹏:“……” 敢情你就值一百两啊! 他却是精神起来了,他做出决定后,首先就是得解决钱粮的问题。本来就在盘算找老邵搞些启动资金,没想到这邵宁竟然是个脑后生反骨的,这就有意思了。 他顿时越看越觉得这家伙顺眼,这骨格精奇、万里无一不就是这样的吗? 两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商量了好久,才同时发出嘿嘿的笑声。 …… 邵府。 邵文沧正在书房中脸色严肃地看着一封书信,忽然听见儿子惊慌的叫喊声:“爹!老爹!不好了!” 他急忙将书信夹入一中,抬起头来怒视着邵宁:“成天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邵宁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地弯腰撑着双膝,叫道:“不好了,我刚才、刚才去县衙……” “畜生!你没事去人家县衙做什么?”邵文沧没好气道。 “我去跟陆知县多亲近亲近嘛!哎你别打岔!”邵宁不满地挥手,“我一进去,就看见他们几个人,有紫雪青霜两个丫头,还有一些差汉,都在整理行囊……爹你猜怎么着?” 邵文沧愕然看着他,邵宁拍着手叫道:“好兄弟……不、是陆知县他要跑路啦!” “什么?”邵文沧顿时霍然起身,皱眉道,“他要跑路?他一个知县……” “知县怎么了?那州里的黄大官儿能跑,他不能跑?我问过他了,他说也不是怕什么谢家的路家的,就是没钱没粮,混不了!” 邵文沧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里转来转去,许久后将一名管事召来:“替我去请陆知县过府一叙。” 陆鹏来到邵府后,邵宁看见后就得意洋洋,挤眉弄眼的冲他露出一个嬉笑,不料邵文沧却正好看见,喝道:“畜生!你又在那里笑什么?” 邵宁忙捂住嘴,好在这段时间他经常性怪笑,老邵倒也没起疑心,只将他喝退后,请陆鹏进书房详谈。 陆鹏早就想过这钱只能从老邵这里想办法,一直考虑的是能搞到多少。没想到这邵家公子如此仗义,之前如同竹筒倒豆一般,将家里的许多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不过陆鹏几乎可以断定,老邵绝对不会让这傻儿子知道太多,这么一算,这邵家的财力着实是有些惊人。 邵文沧满打满算做了十年官,还只是州里的闲职,这显然不能贪到这么多的。这钱要么是他邵家作为一方豪族的家底雄厚,要么就是有别的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