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开总归也会有终点。 向着一个方向到达郊区后,周思凝还是指了个目的地。 出租车转过弯,沿着高速缓慢前行。 这场雪似乎很奇怪,只围绕在杭城周边淅淅沥沥。 出了城,车速渐渐变得快了起来。 周思凝坐在后排,手机每隔几分钟,震动不停。 她先是调成静音,却又觉得力度不够,嫌手机发出来的亮光恼人,又把它狠狠丢进口袋里。 还是不对劲。 周思凝再次掏出手机,把自己的微信置顶取消,强迫自己不去看置顶发来的新消息。 她银牙紧咬,下定决心,一口气直接把对方拉进黑名单。 木已成舟,他的解释再怎么说也是徒劳无力。 如果和关永仪共处一室,吕锦程面对的考验,不过是两千多年前柳下惠所面对的。 只不过历史上下五千年,坐过龙椅的男人有几百个,坐怀不乱的男人却只有一个。 周思凝这才悲哀地承认,不得不承认。 他只是一个男人,会犯所有普通男人都会犯的错。 何况他还是一个喜欢美女,有实力有魅力,且处在美女扎堆行业里的男人。 他犯错的概率,甚至远远大于普通男人。 可为什么是关永仪? 她心酸起来。 她在拉黑前的瞬间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摆明车马拉开架势,让关永仪再一次知难而退。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女主角没有意义与别人争宠。 属于女主角的腔调,是在发现男主角犹豫时,当机立断,潇洒帅气地转身离去。 脑子纷乱,似是憋着气,又觉得整个世界简直太过荒谬。 心像是针扎一样难受。 不想思考了。 就这样吧。 她一向重视仪态,坐下时永远肩背笔直。 此刻的她却舒展后颈,随意地蜷缩在微微发硬的座椅上,歪着头,闭上眼睛。 周思凝的目的地是沪城。 此心安处是吾乡,当一个女孩子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她大概率会回家休息。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呆一会,完全不想回到江城。 因为江城的一草一木,点点滴滴都像是心锚,让她忍不住开始回忆。 心锚是个很有意思的词语。 如果一个人在你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么就像船只停泊时抛在水底的锚。 分别后,你每一次看到他爱用的品牌、喜欢的音乐和书籍、或仅仅是一同去过的地方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人。 他成功的把这些东西,变成了你的“心锚”。 说文艺一点,就是《小王子》中狐狸所形容的那样。 被“驯服”后,每一次看到麦田,都会想到小王子头发的金色。 其实一条“心锚”在一个人心中留得深不深、久不久,还取决于它扎在了人类生命中的哪个时期。 比如刚刚成年,再比如离乡前夕,亦或是经济困难、精神动荡的时刻。 这些阶段都尤为特殊。 也就是说要看彼时水底的地质如何,锚如果扎在自由松散的沙地里,那随时可以被拔起、甚至替换,充其量只是装饰品。 但如果埋在了曾经因疼痛而凝固的混泥土中,那就真的天长地久了。 它会变成无法摧毁的标志性建筑,变成卡在人生旅途节点处的里程碑。 它哪怕体积微小,携带的信息量之大,也足以让人在任何读取它的时刻产生恍惚。 每一次想起,心脏中都似通过电流。 时间到了傍晚时分,挂着浙a牌照的出租车驶进沪城,熟悉的街道景物缓缓映入周思凝眼帘。 巨鹿路,是一条全长2290米,宽95米到17米的街道,沪城法租界所在地,同时也是整个沪城最美的马路之一。 完蛋。 周思凝的心口再次泛酸。 连沪城都有他的痕迹。 他和她亲自讨论装修,点金咖啡最具有艺术气息的门店,也是省外的第一家门店,就安静地坐落于此。 当然,现在还在装修末尾阶段,没有正式营业。 咖啡馆最外侧,晚霞从玻璃窗中打进来,浅浅地照射在外围,浪漫满屋。 每个人心目中都有最理想的咖啡店。 或欧风,或日系,或中国古典美,当然还有波西米亚风,有地中风情,有印巴气味,等等。 大多数人心目中理想的咖啡店,必须有浪漫情调。 两人在讨论的时候,周思凝曾经坚持说,沪城有太多符合这一基本条件的咖啡店,那么就再高标准一点。 必须有书香,必须安静,必须有美食 要做到只有巨鹿路的点金咖啡一家,别无分店。 它的装修风格十分特别,像个聚宝盆,还藏满了零零总总的书。 因为楼上就是沪城作家协会,说不定在这里还会邂逅专心于文字的作家。 街景再次向前蔓延,到达乌鲁木q南路。 她又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定要带男朋友去打卡的,记载到备忘录里的餐厅。 bckbird。 以后 可能没机会去吃了吧。 周思凝长叹一口气,眼看距离自家小区越来越近,无比熟稔的街景掠过身边,她却完全没有游子归乡的愉悦心情。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车窗外是冬日的风景。 付过车费,拉开车门,周思凝深深吸了口熟悉的空气。 不远处隔着一条马路的,是她小时候经常晨跑的公园,为视野提供茫茫绿意。 沪城的绿化在全国也是独一档,这里的不少树木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季,也能绿的泰然自若。 沿着树木葱葱的甬道一路前行,就是她所住的小区。 夜幕渐渐降临,道路上行人很少,她在冬夜的晚风中,再一次想起曾经规划过的未来。 开门之前,她取出手机,打开相机照了照自己的眼睛。 嗯,还可以。 没有哭成小花猫。 不过现在是六点半,妈妈也不一定在家。 回来之后应该不会发现什么。 她的头发随意扎成马尾挂在脑后,风的手扶过她的领口,触摸到冰凉的,被激动的汗浸湿的皮肤。 没有腔调,也没有精致。 她就这样按响了门铃。 待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