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职工宿舍楼下，一辆白色高尔夫按了按喇叭。 小小的身影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买车了？” “嗯。” “走吧。” 两人的对话相当简短。 踩下油门前，吕锦程转过头看了一眼副驾，不由自主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望向窗外。 辅导员化妆了。 而且，是挺明显的那种。 车窗外的日光已经西斜。 白色轿车驶过高楼林立和车水马龙，驶过红绿灯和立交桥，窗外的建筑越来越低矮，排列方式也变得杂乱无章。 穿过长江大桥的圆形拱门，穿过一家又一家烟火气的小摊，两人以庆祝之名，离开东湖高新区，抵达了他们今晚的第一个终点。 一家清静的中餐厅，小包厢。 吕总和辅导员相向而坐，口中的话题越来越接近日常。 “对啊，上午领了证，我就从江南家园搬出来了。” “反正那也是他婚前的房子，其他的我也懒得争。”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也真够大胆的居然敢打他巴掌？” 郭敏洁今天的妆容画得格外精致，发髻挽得颇为古典，簪子也是垂饰颇多的款式。 她身上是一件传统风的中式束腰长裙，坐在这家小桥流水的中餐厅里，几乎做到了人景合一。 眉弯眼黛的大姐姐，樱唇上映着明艳艳的大红色，倘若有路人随手拍张照片，都能挂到店里拿来招揽顾客。 两人桌上摆着四道小菜，两荤两素，边吃边聊。 “打他怎么了？” 吕锦程极具耐心，大多数时间保持倾听，她说三句才回一句。 “他那么壮实，你不怕他还手，或者报警？” 郭敏洁看着他，柔声问道。 “我无所谓啊，大不了就进去蹲上个几天。” “而且打不赢也要亮剑，不然被他吓唬住了，还怎么谈？” 吕锦程摊开手，一副大不了的样子：“你请我来是解决问题的，别管我用什么手段，激进还是温柔，这都不重要。” “解决了就行。” “下次不要这样了，学校对行政处罚零容忍的。” 郭敏洁的眼神变得温柔了几分，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伸手去顺长裙低领内细碎的青丝。 只要是个女人，别管她心思缜密还是大大咧咧，都一样。 很难不被吕锦程这样不计后果的鲁莽行为打动。 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虽然老套，但能经久不衰，必然有其道理所在。 更何况，在辅导员眼里，吕锦程绝对不是傻乎乎的毛头小子。 他社会经验丰富，人又成熟懂事，自然对行为的后果一清二楚。 可这种前提下的冲动更加珍贵。 他宁愿自己进去蹲班房，冒着被打一顿甚至被学校开除的风险，也要悍然出手，全程保持强势硬刚正面，最终让前夫服软。 “好的，我知道了。” 吕锦程笑了笑，乖巧地点了点头。 混迹社会这么多年，他既然选择果断出手，把握不说十分，也有九成九。 咖啡店是吕总的地盘，就算打不过胖熊，还有身强体壮的店员保底。 至于应凯报官，只能说郭敏洁想的太简单了。 做笔录一定要说明动手的前因后果，因为这么一个耳光，没必要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 他敢闹大吗？ 吕总事先掐死了所有出口，这才二话不说，使足了劲扇他大嘴巴。 但说给郭老师听的时候，当然就讲究另外一种表达的艺术了。 “伱现在最想做什么？” 吕锦程擦了擦嘴，及时换了个话题。 回忆过去会让情绪在低沉中盘旋，展望新生活才是今晚的主旋律。 “其实现在压抑了太久，一下子突然从婚姻里解脱出来，我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郭敏洁托了托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无框细边眼镜，是体制内男女的首选。 与相对花哨的全边框不同，无框代表着简洁而不失稳重。 名为无框，却以另外一种形式，将她的生活紧紧框住，画地为牢。 “不如想一想，婚姻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 吕锦程俯身，伸手把纸巾丢进垃圾桶。 余光下，他注意到辅导员裙摆下露出的那段白嫩小腿。 浑圆紧凑，腿肚上提，踝骨上下纤细无比，怎么看都和上方的丰腴有些不搭。 小骨架，大屁股。 光是这份身材，就堪称极品。 “婚姻？” 郭敏洁冷哼一声。 “这段婚姻虽然失败，但教会我太多东西了。” “比如呢？” 吕总引导道。 “柏拉图婚姻就像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郭敏洁轻轻抿了抿色泽亮丽的唇瓣，笑了笑，比平时弯长许多的睫毛也透着明显的加工痕迹。 这是二十八岁女人的真心话。 从恋爱到结婚，从模范夫妻到鸡毛蒜皮，从表面相爱到背后演戏，假话说得太多，听到她也累了。 “工作忙”、“太晚了”、“下次补给你”、“这药过了期” 当需求与借口反复碰撞，郭敏洁听得耳朵生茧。 听得只想发笑。 撕破真相的那个瞬间，她终于开始学着跟自己的欲望和解。 她不想再装了。 从今天起多了不值钱的二婚女标签，郭敏洁，你还有什么好演的呢？ “我特别理解你。” 吕锦程看到辅导员放下筷子，抬手递上两张纸巾。 “像你这样从来没走出过象牙塔的人，就容易在某些问题上钻牛角尖。” “这话说的，你走出去了？” 郭敏洁直起脖颈，擦擦嘴，然后从包包里翻出一面小镜子，旁若无人地补了个口红。 迪奥999，烈焰蓝金。 作为口红界最正牌的大红色，她自打上学期间，就从来没鼓起过勇气买它。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自己无法驾驭。 但离婚证到手的那一刻，郭敏洁突然想尝试一次。 再次端详镜中的自己，显色极佳，肤色提亮，效果还不错。 “我跟你当然不一样，我们的心态就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吕总抱起胳膊，笑了笑。 “如果我是你，被压抑了这么多年，饿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出于本能，我也要给情绪找个出口。” “我这不是已经在发泄了吗？” 郭敏洁眨了眨眼睛。 “吃顿淡饭，画个浓妆，随便吐槽两句婚姻，你就觉得足够了？” 吕锦程意味深长地敲了敲桌角，清脆的木质声打在女人心间。 “这些最多就是望梅止渴，能让你晚上回去不偷偷流眼泪吗？” “” 郭敏洁像是被揭下了脸上的面具一样，手指交叉，愣在原地。 “跟我走吧。” 吕总站起身，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定。 “去哪？” “换个能让你轻松一点的地方。” 本来不想熬夜的，但感觉这个时候断章有罪，没办法了，把这段写完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