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缺失,结果必然出错。”宋纾余若有所思,“但不知缺页的部分,是更加丧尽天良,还是……” 他思虑未完的话,穆青澄习惯性的接了下去,“缺失的定是全篇药方里面最关键的部分!拿走缺页的人,动机可能有两个,要么是为了阻止炼药之人残害更多的性命,要么是不想让‘生肌丹’和‘生情丹’炼制成功。” 熟悉的默契感,好似突然又回来了,宋纾余目光不受控的落在穆青澄脸上,心中隐隐泛起激动,她是不是也没有特别的厌恶他? “我倒是很好奇缺页里究竟写了什么!”同为杏林人氏,院判对医典古籍的感受很复杂,既觉神奇,奉为圭臬,又觉可怖,以残害生人的代价,炼制使人容颜不老、移情生爱的反人类的丹药,究竟是在救人,还是害人呢? 然而,宋纾余灼热的目光,令穆青澄十分不适,替身的事儿,让她心里隔应、窝火,还有种被他戏弄的羞愤感。 尤其是那个猝不及防的吻…… 但奇怪的是,昨日俩人既已挑明,他今日又何必如之前那般看她呢? 然,无论如何,她不会去蹚他的浑水,除了上下级的关系,他们不应该有任何逾越的地方。而且他说得对,男女大防,不该被她摒弃。 是以,穆青澄不着痕迹的侧身面向院判,避免与宋纾余视线相交。她道出心中生疑的地方,“这‘生情丹’为何只取女子心头血?它是只供女子使用的吗?” 院判回道:“我反复查阅了好多遍医典古籍,它只记载了针对女子的‘生情丹’,没有关于男子的。” 穆青澄沉吟道:“那就是说,李沐炼药的动机,是为了多数女子?是为了牟取利益,还是单纯的为女子造福?亦或是为了满足他对药理的痴迷?” “李沐不缺钱,单是他书房里的藏品,便价值连城,他修建的暗道,亦需大量的财力、物力,还有他炼药所用的药材,皆是昂贵的上等货。”宋纾余插话进来,脸色阴沉如水,“所以,又出现了个新的问题,李沐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俸禄有限,又无捞油水的机会,亲族亦非商贾大户,哪来的巨额财力?” 闻言,穆青澄只觉抽掉丝,剥开茧,想要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驱使李沐炼药的人是个女子,‘生肌丹’和‘生情丹’尽归这女子一人所用!李沐的财力,亦是此女子提供的!” 宋纾余脑中闪现出一张脸,肤白胜雪,明媚动人,美貌不输京中任何妙龄少女。难道……是她? “但不知这医典古籍是何人所着,记载的医术和药方又是何人所创,若是能够去除害人性命的药引,对药方加以改良,必能……” “院判!” 宋纾余忽然打断院判的激动之言,拿走穆青澄手中的医典古籍,吩咐道:“穆仵作,你先退下,本官和院判要单独聊上几句。” “是,大人!” 穆青澄只是微微一愣,便立刻行礼告退。 议事厅的门,自外面关闭,隔绝了一切声音。 宋纾余请院判落座。 院判从他凝重的神色里意识到了什么,遂直言不讳的道:“宋大人,您但说无妨!下官既进了京兆府,自当一切听从宋大人安排。” 宋纾余轻轻颔首:“在此案未结之前,本官希望你和两位同僚切莫离开京兆府衙门,而且,关于医典古籍及上面所记载的一切内容,在你们有生之年,绝不可外传半个字!否则,恐会有灭顶之灾!” 院判震惊,但只消须臾,他便想明白了原因。 李沐炼药失败,不代表背后的驱使者便放弃了继续寻人炼药,如今医典古籍落入官府,不可能再拿回去,那么,他们这些看过医典古籍的人,尤其他还是太医,便会成为对方的目标!其次,一旦医典古籍问世,必将引发杏林动荡,天下女子竞相争夺,届时他们面临的,可不就是灭顶之灾吗? 宋纾余抱拳弓腰,施了一礼,“是本官连累诸位了!待结案后,本官会禀明圣上,将此医典古籍销毁!” 院判回礼,诚挚应道:“宋大人思虑周全,下官必将约束生药库医官和作坊女医保守秘密!一旦走出京兆府,我们便将医典古籍的内容全然忘了!” …… 南监。 关押重刑犯的单人牢房里,柳霄躺在木板床上,萎靡不振,生无可恋。 穆青澄负手而立。 隔着铁栅栏,她淡淡说道:“柳霄,听说你从昨日归来,便不吃不喝,你是想提前下去陪黄依依吗?但你怎知她愿意见你呢?” 柳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不可闻的道:“依依是我夫人,我们情比金坚,她怎会不愿意见我?” 穆青澄挑眉,从唇齿溢出一声冷笑:“她被人害死,凶手未曾伏法,大仇未曾得报,你见了她,如何安慰?” 柳霄沉默了下来。 穆青澄咄咄逼人,“呵,方才还说你们夫妻情比金坚呢,这会儿便闭口不言了?因为凶手可能是你的父兄吗?” “不可能!” 柳霄突然跳下木板床,赤红着双目嘶喊道:“我爹怎么可能杀害依依?我大哥是死是活,尚未有定论,你们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怀疑!” 穆青澄打了个手势,罗捕快捧着墨蓝色的蜀锦衣服走上前来,穆青澄即道:“柳霄,你既然要证据,那我便给你证据。你过来瞧瞧,这件衣服是谁的?” 柳霄怔了怔,走近铁栅栏,罗捕快把衣服展开提起来,方便柳霄辨认。 穆青澄静静地盯着柳霄,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变化。 柳霄的眼神,起初茫然,待回想了一通后,逐渐变得震惊,甚至下意识的踉跄退后了半步,嘴唇也哆嗦起来,“这,这是……” 穆青澄立刻询问:“这件衣服是谁的?” “我,我不知道,不认识……” “说!” “……” “你是想让黄依依死不瞑目吗?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她被人取了心头血!” 她色厉内荏,直攻柳霄软肋,柳霄大汗淋漓,心态彻底崩塌,脱口道:“是我大哥柳沛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