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馆的观众席坐满了五分之四,就连市体育局都派了工作员过来，甚至有凌焕臻的球迷开车从外地赶来，就是为了一睹他第一次当教练的英姿。 这真是给足了凌焕臻面子。 除了普通观众,省内比较有实力的校队,比如宁昌师范大学、宁昌财经大学都派了人来观战，想要评估一下今年有了凌焕臻的指导到底给这支校队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虽然……这个指导还不满一个月。 最紧张的,并不是队员,也不是助理教练程清,而是并没有到场的马文华。 他早就在疗养院里待不住了,回了自己的家里“静养”。 从他得知凌焕臻的阵容开始就在家里走来走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血压都快飙到150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用那个从海外回来的周哲骁？也不用夏驰逸和叶朝影？” “如果用的是这批新队员,赢过宁昌医学院就是理所当然的啊！” “可他非要用去年的老队员……如果输了也就罢了,如果赢了……其他人都会议论是我能力不够，同样的阵容在凌焕臻的手上就能赢得漂亮！” “绝对赢不了……绝对……第一节他们就会扛不住,那些人的水平有多烂我清楚的很！但凡他们有能耐,我也不至于……” 他的心里越来越慌,现在的篮球队赢得越漂亮，就能衬托出过去的他有多么垃圾。 第一节比赛，杜河的跳球气势汹汹,付沉雪接球之后立刻开启快攻，陈船接球切入,在对手篮下频频得分。 18比8，陈船贡献十分，帅北贡献了8分和2个篮板。 不过十分钟而已，现场观众就能体会到宁昌大学和去年完全不一样了,配合流畅，攻防转换迅速。 竟然有几分老牌强队的即视感，哪怕只是来看热闹的，都得说一句“宁昌大学挺厉害啊”。 观众席上去年第一名出线的财经大学都紧张了，他们立刻发短信打电话，叫队友们都赶紧来看。 到了第二节比赛，医学院加强了篮下的防守，想要遏制陈船和帅北的得分能力，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宁昌大学的外线有何彬这个射手，他加强了自己的跑位，连续三个三分球把医学院的防线从篮下到外面来。 医学院的篮下一旦出现漏洞，帅北和杜河又开始了灌篮比拼。 比分拉到了35比20，这让看台上凌焕臻的粉丝们摇旗呐喊，说他不仅仅是篮板王，也是教练中的王牌。 夏驰逸撑着下巴观察凌焕臻，这家伙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可把他给得意的。 到了第三节比赛，对手派了专人一对一盯防何彬这个炮台，但是何彬和陈船可是挡拆的老搭档了，何彬继续频取三分，帅北和杜河就快住在对家的篮板下，一个篮板球都没有放过，让何彬可以毫无负担地投篮。 比分到了65比28，医学院已经被打得没了气势。 那如果真的是灰姑娘的美梦醒了，你怎么办？”焦颖风笑着问。 “没有神仙教母，那我就靠自己呗。我会继续你留给我的训练计划，把一级联赛这条路走到不能走为止。” 夏驰逸抬起头来，很坚定地看着焦颖风的眼睛。 焦颖风本来都想好要怎么安慰和调侃夏驰逸了，没想到却是自己被对方的决心给震到。 “好，我叫你来，也是想问你这条路你想走多远。如果只是一级联赛而已，你不需要我。” “我想打ncaa，想打cba，甚至想打nba……我想打最高水平的篮球比赛。”夏驰逸回答。 因为只有在最高水平的赛场上，才能寻找到盛星鸣存在的痕迹，才能感受他，超越他。 看着夏驰逸的眼睛，焦颖风仿佛又听见了奥运会赛场上的呼喊声、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声音，还有振奋人心的入篮声。 “听着，我把你的资料给了一些水平和级别都很高的教练看，他们一致认为，你虽然现在嫩了一点，但是很有潜力，你需要系统的、专业化的、有针对性的训练，再晚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他们都不希望你的天赋和潜力被浪费掉，所以共同给你制定了这份训练计划。” 焦颖风看着夏驰逸，用极为认真的表情说。 那份文件看起来很重，比字典都要厚。 夏驰逸的喉咙动了动，他的心脏“咚——咚——咚——”地跳了起来，比自己参加过的任何一场决赛都要紧张。 “如果你选择接受这份训练计划，你要清楚，我会以培养职业运动员的标准来要求你，鞭策你。” 夏驰逸的拳头牢牢握紧。 “如果你坚持不下来，想要放弃，你可以随时说出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明白？” 焦颖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半带威胁了。 “我不会放弃的，除非我……” 那个“死”字还没有说出口，焦颖风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你想怎样？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看着焦颖风紧张的表情，夏驰逸的眼睛弯了起来，咯咯咯地笑着，把焦颖风也看乐了。 “臭小子，你现在想笑就赶紧笑吧！从明天开始，你就只有哭出来的份了！” “师父……你都去找了哪些教练评估我啊？告诉我吧，让我增强一下自信心！我可是被省队刷掉的渣渣！” 焦颖风扯起嘴角，笑了：“你需要增强自信心吗？我看你被马洪明刷掉之后依旧自信的很啊，还跟周哲骁一起单挑省队的人，把他们的脑袋都削掉了。那场比赛的视频也已经被曾经指导我的前辈们翻出来了。” “哇，所以我出名了吗？” 下一秒，夏驰逸就体会了一把被焦颖风敲脑袋的感受。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教练不是只有马洪明。” 说完，焦颖风就把自己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 “滚开，热死了！” 那天晚上，夏驰逸和周哲骁结束了队里的训练，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喂，周哲骁，你知道‘21点投篮训练’吗？”夏驰逸问。 “知道。nba里很多球星都在用。” “盛星鸣也用过，而且是魔鬼级别的。你说……如果我坚持下来了，是不是距离他就更近一步了？” 夏驰逸跳上石砖路沿，张开双臂一摇一晃地向前走。 在他歪向一边，快要掉下里的时候，周哲骁沉默着跨步来到他的身边，正好扣住了他的手，将他带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的训练方法是否适合你，但我知道因为有你在后面追赶，他才有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嗯？”夏驰逸不是很明白这句话。 盛星鸣的人生已经结束了，继续前进……还能前进到哪里去呢？ “师父说要想办法给我申请什么运动员赞助……压力好大啊。我好像成了吞金兽。”夏驰逸仰着头，“我都不懂这些。” “你不需要懂，我懂就可以了。” “你懂？”夏驰逸看向对方。 “嗯。”周哲骁点了点头。 夏驰逸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又雀跃了起来，拽着周哲骁向前跑。 “你说你怎么什么都懂？你怎么那么厉害？” “是啊。” 夜风迎面而来，周哲骁的唇上扬起一抹笑。 第二天，周哲骁带着夏驰逸去了学校外的打印店，从网上下载下来一份长长的申请书和申请表，夏驰逸看得脑袋都有点大，但是那个标题却让他心脏猛地一阵狂跳，因为那是盛星鸣篮球人才培养基金的申请表！ 周哲骁把打印好的文书按照顺序装订好，非常熟悉地在各个选项打勾，填写“是”和“否”，然后准确找出让夏驰逸签字的页面。 夏驰逸还是第一次签这种东西，他粗略地看了一眼每个签字的位置，基本上都是承诺什么会把费用用于篮球训练的相关事项，会诚实申报各项费用，以及哪些花费包含在内，哪些花费不予资助之类。 “我有一种在签卖身契的感觉。不可能我申请了，盛星鸣的基金就会批准吧？” “所以要拿去给凌焕臻还有焦颖风签字。看看，这里需要两个担保人。他俩正好符合资格。” 夏驰逸凑过去看，要求的是国家级别的运动员或者省级的教练员签字证明。 “他俩会签吗？担保有风险，签字需谨慎。”夏驰逸抠了抠脸颊，觉得自己像是在搞什么网贷，明天说不定就会出现在社会新闻的夹缝里。 “会。他们热衷于薅盛星鸣的羊毛，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果然，当夏驰逸拿着这个申请表去找凌焕臻的时候，凌焕臻的双眼都冒金光了，毫不犹豫签下自己的大名。 当天下午，凌焕臻亲自送夏驰逸去接受焦颖风的21点投篮训练。 首先是让夏驰逸先上跑步机热 的嘴巴一点一点张大：“所以我们可以租个专门的场地，聘请专业的体能训练师、技术训练师、甚至营养师和运动防护员……如果这小子能继续进步，可能还需要数据分析师之类……” “这类费用应该在支付范围内。”周哲骁回答。 “那个贵的要死的脚踝传感器？还有什么检测心率的运动手表之类也能报销了？”焦颖风睁大了眼睛。 “嗯。”周哲骁点头。 “牛排、大虾、龙利鱼、营养剂、厨师……” “嗯。” 凌焕臻想了想，又说：“买辆车接他上下训练？” “这个怎么可能！”焦颖风听了都想抽凌焕臻。 “车的话，看你们怎么申报了。这笔信托应该是用多少，按实际情况阶段性支付。” 凌焕臻转过头，看向正在跑步机上匀速运动的夏驰逸，感叹道：“宝宝，原来你是颗小金蛋！” 焦颖风也呼出一口气，“你这准备做得也太早了吧。” 周哲骁看着夏驰逸的身影，回答道：“不早不晚，刚刚好。” 今天是夏驰逸第一次接触“21点投篮训练”，整个人都手忙脚乱，跟不上节奏，等到训练结束的时候，他除了第一轮勉强拿到了21点，之后都一塌糊涂。 耳边是焦颖风的吼声：“起来！不许躺下！心率！心率！心率！” 夏驰逸只能勉强在训练场里散步，直到自己的心率恢复。 自己这个投篮训练真的做太差了！ 当夏驰逸靠坐在墙边反思自己所有的动作时，有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感觉到光线被遮住，夏驰逸抬起眼帘就对上了焦颖风严肃的表情，吓得差点两眼发昏。 “干得不错。”焦颖风的手掌在夏驰逸湿漉漉的头顶上揉了揉。 夏驰逸挥开了他的手，“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这样安慰我。” 焦颖风乐了，“本来就不错啊。你还真想一步登天？这套训练很多知名的球星都放弃了，你能坚持就是胜利。” 一旁抱着胳膊的凌焕臻也呼出一口气来，“小子，我看你训练的时候都紧张的要死，不是怕你投不进，而是你在某一轮就说‘好累’、‘会死’、‘我不干了’之类。你师父肯定要喷火把你烧成烤肉，那我去买点孜然调味粉撒一撒，就能开饭了。” 夏驰逸咯咯笑出声来。 “好了，去洗澡。”焦颖风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夏驰逸刚要走去浴室，就看到周哲骁拎着一塑料袋的奶茶坐在旁边的教练椅上，老神在在地“稀里哗啦”。 “周哲骁——你还算不算个人啊！我差点厥过去了，你竟然还在喝奶茶！” 周哲骁默不作声，从身边的小桌子上拿了一杯递给他，“你的。” “我的？我也可以喝？”夏驰逸的眼睛亮了起来。 “嗯，特供。” 夏驰逸拿起来，吸了一大口，“不是……这味道怎 久就神游太虚。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抬起了自己的腿，沿着他的腓肠肌缓慢地揉捏着，血液随着对方的动作舒展开来，夏驰逸整个人都快飘飘然了。 他从前很少做六角杠铃硬拉，今天上了强度，臀肌和大腿肌肉群都酸得厉害，如果不好好护理，明天早晨他可能动弹不得。 对方将他翻了过去，有力的手掌将他疲惫的肌肉包裹起来的时候，夏驰逸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夏驰逸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惹得在外面聊天的焦颖风和凌焕臻都把脑袋探了进来。 “哟，看不出你手法这么好？什么时候学的？”凌焕臻调侃的声音响起。 “橡树山学院还教这个？”这是焦颖风的声音。 夏驰逸在那一刻骤然惊醒，如果说话的是焦颖风，那么给自己做护理的是谁？ “我自学的。”周哲骁的声音从夏驰逸的身后响起。 就像声波炸弹一样，夏驰逸满腔热血下江南，耳朵嗡嗡嗡响，余震缭绕。 不要把我翻过来…… 不要把我翻过来…… 不要把我翻过来…… 夏驰逸紧闭着双眼在心中祈祷。 但是老天也很显然没有感受到他的诚意，周哲骁的手掌扣住了他的肩膀，半抱着他就要把他翻过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翻到一半，周哲骁忽然停住了。 一阵很轻的气息声响起，好像是对方笑了，又或者只是有点无奈。 “有什么好紧张的，说明你健康。” 说完，周哲骁就又把他放了回去，顺带把自己的运动外套搭在了夏驰逸的后腰上。 他离开了软垫，走向了焦颖风和凌焕臻，“所以下一场，你还是不打算让我们三个出场？” “是啊，靳省农业大学，我还是打算拿来锻炼一下高位进攻……” 夏驰逸的心脏咚咚咚在跳，周哲骁那番话什么意思？ 他看到了，他发现了？ 好丢人，好想死。 如果是焦颖风那么调侃他，他还会“师父你也老当益壮”调侃回去，可碰上周哲骁，感觉一句话就把自己完爆了。 不行啊，不能再想到那个家伙的名字了，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平复啊。 “话说，你们觉得他需要多长时间能够适应这个强度的训练？”凌焕臻开口问。 焦颖风摸着下巴，“谢教练的标准是三个月内适应，但我觉得夏驰逸的适应性很强。” 凌焕臻笑了：“那行，我赌一个月。” 焦颖风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半个月应该就行。你呢，你觉得需要多久？” “一周。”周哲骁的声音响起。 夏驰逸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他今天差点哭着喊爸爸，凌焕臻说“一个月”的时候，夏驰逸觉得时间还算宽裕。 焦颖风是他的师父，他说“半个月”已经让夏驰逸压力山大了。 周哲骁竟然说“一周”？这家伙还是不是人啊！ “喂，一周什么的，你还算人吗？我们是科学训练，可别把这小子给练废了！”凌焕臻开口道。 夏驰逸在心里疯狂点头，就是就是，还是凌教练有人性。 “你们忘了他和焦颖风一对一的时候，体力槽都耗空了，还能极限过人吗？” 周哲骁的声音让另外两人都沉默了，包括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夏驰逸也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