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天阳望着汉子破碎的脑袋,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急促的呼吸让胸膛不断起伏。 这汉子伤成这样,怕是已经活不成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没了声音,吴叔站在人群前面,也是张着嘴说不出话。 众人愣了十几秒后,唱歌的老伯突然挤出人群,一把将威天阳从那汉子的尸体上拽了下来。 “起来!你还坐在那儿干嘛!”老伯催促道。 威天阳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站在老伯身旁,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汉子的尸体。 刚才,他挥拳痛击对方头部,虽然是用了力气,但也不至于……能把人的头骨捶成这样。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百思不得其解。 人的力气不可能有这么大。 这时,他猛然想到天泰药业的那个白衣女人,曾跟他说过的话。 “如果一切顺利,你会觉得自己的力气变大了一些……” 难道是这个原因? 挥拳的刹那,他确实有一些奇怪的感觉,从心脏涌现出一股热流,灌注到了拳上。 他摇了摇头,试药项目给他注射的,是一种治疗神经疾病的保健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副作用。 而且他体格消瘦,那汉子的一臂就顶的上他两条胳膊…… 威天阳越想心越乱,围观的人群此时也缓过劲来,也不知道谁,用破锣般的嗓子大叫了一声:“杀人啦!!!” 这声音洪亮,很快便传到了工地的每一个角落。 午休时分,板房里睡觉的、食堂吃饭的、站在门口抽烟的,都被这叫声惊动。 工人们纷纷出来看热闹,很快,尸体旁便围了一大圈人。 威天阳下意识去找吴叔,但在人群里怎么也看不到他了,临时工们也都对着威天阳指指点点。 “一句玩笑就把人搞死,天生的坏胚子。”戴眼镜的瘦高个站在人群里说风凉话。 周围吵杂一片,唱歌老伯也只能反复的向众人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几个工人手里还拎着铁锹提防着威天阳。 “把他绑起来!杀人偿命!” “不是这样的!听我说啊,是这汉子先侮辱他妈……” “你在这儿掺乎個什么?这小子该不会是你的野种吧?” “你胡说个什么!” “杀人偿命!搞死他也不犯法!他先杀人了!” 威天阳怒火中烧,抬头看了眼人群,大声吼道:“都给我闭嘴!!!” 他这一吼,周围便立马安静了下来。 “找治安员……”他沉声道。 4小时后。 洽杨市治安局,临时拘留室。 威天阳独自一人坐在临时拘留室的长椅上,焦虑的等待着。 白织灯的电流声是这里唯一的伴奏,隔着墙壁,威天阳能听到挂壁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统一鸡蛇国北境是全体鸡蛇人民的愿望和使命,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瓦解北方伪政权的统治……” “于我国境内落下的数个巨大陨石,已经引起多个国外制药公司的关注和注意,诸如天泰药业、鲇川制药、瑞德药业等巨型药企相继与我国卫生部接洽……” “……坠落的陨石破坏了当地的环境,南北两派军方在天泰药业的要求下,合作设立了禁区,目前,国内已经有数千人感染了不明疾病……” 新闻主持人操着一口鸡蛇语哇啦哇啦讲个没完,但威天阳根本不关心这些。 他翘着二郎腿,左腿不断抖动着,脑海里念头翻涌。 会被判死刑吗? 他倒是不畏惧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毕竟,人是他杀的,触犯法律就要付出代价。 威天阳只是担心母亲,她的生活现在全靠自己。 他不在,母亲以后怎么办? 他不住的想着,如果当时自己选择隐忍…… 不行……忍一时,越想越气。 骂我妈我就要你命! 只能怪那汉子的头太脆了,连15岁瘦弱少年的拳头都挨不住。 他时不时望向拘留室的绿色铁门,生怕柔弱的母亲一脸愁容出现在那门口。 治安员将他关进拘留室之后,便没再理会他。 没有审讯,也没有进一步的调查,只是把他丢在这儿。 等待别人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的滋味真不好受。 胡思乱想间,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是锁头被打开的咔哒声响。 命运即将揭晓…… 威天阳望向铁门,却见到一位身着白色西装的成年女子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治安员。 是那个来自天泰药业的女人,就是她为威天阳提供的试药工作。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心底里涌现出一丝庆幸,一丝期待。 这女人叫阮玉,30出头,一身无垢的白衣,皮肤白皙富有光泽,发型十分讲究,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光用看的,就知道她是个人上人。 “放人吧。”阮玉侧头,打了个招呼。 治安员弯腰点头,随后掏出钥匙将威天阳拘留室的铁门打开来。 “走吧!”治安员催促。 威天阳确实想过这女人能捞自己一把,却没想过会如此轻描淡写。 他起身想跟她打招呼,阮玉却看都不看他,转身走出门去。 威天阳拎着帆布包跟到治安所门外,只见一辆黑色suv停在路边。 司机拉开车门,先让阮玉上了车,她坐在里面,双手抱胸,用眼神示意他上车。 他坐到阮玉身侧,车门关上,引擎启动,车子朝着未知的方向开去。 “谢谢。” 威天阳酝酿了很久,才打破沉默。 阮玉看着窗外,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车厢里,弥散着一股清淡的香味。 那是阮玉身上的香水味。 “我……呃……我不是有意那么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威天阳搓了搓手,解释道。 “我并不关心你为什么那么做。”阮玉转过头来,脸上居然挂着笑意。 威天阳原本还以为她会生气。 毕竟,自己在为天泰药业工作,在此期间自己却背了一桩命案,很有可能会让他们陷入公关危机之中。 “当时是什么感觉?”阮玉笑着问道。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我只是头脑一热,就……”威天阳低头道。 “不,我说的是你身体上的变化,在出手的那一刹那,你是否感觉到自己与平常有所不同?”阮玉摇头道。 不同? 心脏涌现出的热流……拳头毫无知觉…… 威天阳回忆着。 那时,他的右拳仿佛变成了铅块。 “当时我感觉右臂失去了知觉。”威天阳道。 阮玉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右小臂,随后将袖子撸了上去。 他瘦的吓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四肢细如麻秆,成年人食指和拇指扣个环,便能将他的手腕扣住。 他那小麦色的肌肤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光滑,是中年人无论用什么护肤品都无法拥有的细腻肤质。 “也许只是心理作用……你看,什么都……”威天阳道。 然而,阮玉将他的小臂转了一下,拧得威天阳在座位上变换了坐姿。 “嘶!”他看向自己小臂下侧,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条拇指宽漆黑的线,从手掌下最大的一条血管处渗出,一直延伸到胳膊肘处。 他盯着这黑线观摩,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黑线仿佛正在散发着灰白色的暗光,在昏暗的车厢里鼓动。 “有什么感觉吗?”阮玉问道。 威天阳摇头。 阮玉小心的触摸他手臂上的黑线,脸上的表情即惊讶又喜悦。 “终于……终于……”她小声呢喃着。 “这……这正常吗?会不会对四肢的神经有影响?”威天阳问道。 阮玉没有回答他,而是十分严肃认真的看向他,注视着他的双眼。 “有没有变残疾的风险?”威天阳再次询问。 风险…… 肯定是有风险的,但在做出这选择之前,他忽略掉了风险发生的几率…… 保健药而已。 “不知道,我们需要进一步研究,明天跟我去公司做个检查,我早上来接你。”阮玉终于开口。 “治安局那边怎么办?我……我杀了人。”威天阳道。 阮玉突然笑了出来,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指。 车厢里烟雾缭绕,威天阳干咳了几声。 “你还在担心那个?笑死了。”她轻描淡写道。 “那人不过是个无业光棍,无依无靠,上无老下无小的,死了就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按动按钮将车窗降下,伸手将烟灰弹掉。 凉风吹入车内,换走了缭绕的烟气,威天阳看着阮玉那精致的侧脸,却怎么都欣赏不来。 “在鸡蛇国,每天死个把平民根本算不得什么。”她又吸了一口,朝窗外吐出烟雾。 “伱的命比他重要。至少目前是这样。”阮玉笑着看向威天阳。 “所以……”威天阳明白了。 阮玉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面值50的中亚民众币,递向威天阳。 “回去洗个澡,吃顿好的。别把工地的盒饭塞包里,我他妈现在都能闻到那股油腻味儿。”阮玉道。 威天阳笑了出来,接过钱,揣进上衣口袋。 “要送你回去吗?”她又问。 “不,不要停在我家门口。带我去速时达物流公司所在的那条街就行。”威天阳道。 他可不想让熟识的人见到自己和药企的人有接触。 十几分钟之后,威天阳拎着包下了车。 阮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升起车窗。 “尸检结果出来了,研究室在等你。”司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 她拿起化妆盒,补了补眼妆,道:“回公司吧,让我们看看091号坠落物到底有什么本事。” suv在空旷的大道上调了个头,朝着市郊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