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 临河的街道上,一家家小吃店,在寒风的呼啸声中,开始了日常营业,小吃摊上,灶下的柴火,在寒风的吹拂下,更显得火旺跟明亮,也越发的炙热。 穿着单衣的干瘦汉子‘砰砰’的打着烧饼。 从辽东来的师傅,熟练的掀开蒸屉,瞬间白气直冒,面香四溢。 还有满脸络腮胡的色目老者,将北方才会烹饪的胡饼,用竹夹,一一的夹出炉子,花一样的摆在一个竹萝里,胡饼喷香酥黄,香气扑鼻,即便隔了七八丈,依旧喷香可闻。 街道上还有扛着扁担,贩卖糖果沿街叫卖的。 在这一道道叫喊声中,沉睡的应天府,渐渐被唤醒,生出了很多的生气,也驱散着街上的寒气。 夏之白走在雾霜迷蒙的街上,观察着应天府下的民生百态。 此刻的应天府充满生气,一副盛世安乐之象。 如果没有那些流民乞丐的话。 来到街道,随着越来越多人出门,街道多了几分市井气。 夏之白停在一间包子铺。 他点了三十个肉包。 都是大肉馅。 付了整整三十个铜子。 夏之白去到铺子最外端的木桌上,并没有动筷,而是又要了一碗热汤,慢条斯理的喝着。 似在等人。 店家把热汤热情的送了过去,还特意在热汤中加了点油盐,像夏之白这样阔绰的大主顾,他开包子铺这么久,也只遇到过几次,态度自是十分的好。 就在其他人好奇打量夏之白时,突然不远处出现好几个乞索儿,领首一个乞索儿,站在街上四处望了望,似看到了什么,招呼着其他人,朝着这间包子铺走来。 店家脸色一沉,暗道一声晦气,把头伸出去,指着这群乞索儿,怒喝起来。 “一群死叫花子,滚一边去,讨口别处讨去。” “耽误老子生意,非打死你们。” “死叫花子。” 那几名乞索儿也是被吓住了。 不敢再靠前。 夏之白蹙眉,道:“店家,他们是我找来的。” 店家一愣,也是有些慌了,连忙道:“公子,我这我这也是怕他们过来,影响到你吃了,我真不知道这是你叫来的。” “我这,我现在就把他们叫过来。” “不用了,把包子包起来吧。”夏之白摇摇头。 他知道,经过这店家这一喊,这几個小乞丐怕不敢再过来了。 他站起身,接过包好的包子,道:“店家,他们虽是乞丐,也的确是靠乞讨为生,是不遭人喜欢,但毕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偷鸡摸狗的事,不喜的话,驱走就行,别再这么大声叱骂了。” “是是是。”店家连忙点头。 夏之白并未为难。 店家也是担心,这些乞丐过来,会让自己不悦,影响到生意。 他固然可以把这些小乞丐都叫过来,让店家道歉,甚至让店家讨好着服务这几个小乞丐,只是真这么做了,不过是让‘自己’跟‘店家’的身份互换了一下。 并无本质区别。 而且店家又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不想自己的生意被影响罢了。 若真有错,或许错的是这个世道,为何天下还有乞丐。 夏之白拎着一包包子,朝着几名小乞丐走去。 领头的小乞丐只到夏之白胸口,估摸着只有十三四岁,在这严寒天气,赤着上身子,就下半身挂着一块破布,盖不全,脚上没穿鞋,手里拿着一个破碗,握碗的手满是冻疮,狰狞的可怕。 小乞丐身后的几人,也是同一模样。 全都窘迫至极。 当夏之白走近时,这几个小乞丐缩着身子,脸已被冻得发青,还有几人耳朵都被冻烂了,一只只无措的小脚,互相交替的蹭着,试图让脚不那么冷。 这几人‘穿着’的衣服,夏之白很熟悉。 是昨日自己送出去的。 只不过他只送了一件,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五六件。 看这大小,只怕还有更多。 世道多艰。 这就是天下的首善之地。 “夏大哥。”领首少年怯生生的道。 夏之白点点头,摸了摸少年的头,将手中油纸包着的包子,递了过去,笑着道:“趁热分了吧,都是大肉包。” 少年眼睛一亮,也有些不敢置信。 但在肚子的咕咕叫声下,还是没忍住,伸手接了过来,刚接到手里,还未打开,闻到那诱人的香气,都不由‘撕’了一声,忍不住连咽了几口口水。 夏之白没在意出尽糗态的少年,而是抬头望了望四周,试着寻个避风的地方,这几个少年穿着太‘单薄’了。 而且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问道:“四周有什么避风的地方吗?” “有。” “桥下有个洞,里面很暖和。” “那边还有一个树林,里面也可以挡风。” “” 对于避风之地,这几个少年,十分的了解,七嘴八舌的表现着,不过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那纸包着肉包,似乎是担心,自己不开口,这肉包就分不到自己头上。 夏之白没发表看法。 只是让领首少年带自己去最近的地方。 路上,夏之白要求着把这肉包给分了,只不过这些少年前面虽望眼欲穿、垂涎欲滴,但也只是把肉包外边的面团给吃了。 看到这些少年这幅模样,夏之白大致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只怕来的只是少数。 他们是在为其他没来的人留。 夏之白没有去揭穿,他虽有心去救助,但在这种酷寒天气下,他救不了几个人,而且也养不起。 这些人想活命,还是得靠自己。 夏之白抬眸,突然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他相信,自己跟这几名乞丐接触的消息,一定落入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 朱元璋会怎么做,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的是,应天府有乞丐的事,朱元璋该知道,也必须知道。 朱元璋做的事不够! 不一会。 一行人坐在了一颗大树下。 夏之白看着这几个怯生生的少年,开门见山道:“黑娃把你们找来,有些事应该告诉你们了。” “我需要几个能吃苦做事的人。” “可以管饭,或者给钱。” “不过我昨天并没有说全,我需要你们跟着我一起离开应天府,去开封。”似想到了什么,夏之白补充道:“开封距离应天府差不多是四百多里,来回脚程快二十天。” “因为要搬运东西,所以要力气大的。” “路上还可能有危险。” “还要下地。” “” 夏之白说了一连串要求,只不过落到这些少年耳朵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管饭! “我去,我力气大。” “我能吃苦。”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