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常说，人配衣服马配鞍，狗配铃铛跑的欢，又说先敬罗衣后敬人。 陈平安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不说，上面还打着好几个补丁，任谁看到他这身打扮后，也不会觉得他是个有钱人。 再加上袁兴福还是个生意人，早就习惯了从一个人的穿着打扮，来判断这人的经济条件如何，所以他有这种质疑倒也不奇怪。 胡老三却拍着胸口，笑嘻嘻的保证道：“袁爷，这点，您大可以放心，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能拿您开涮呀，您说是不是？” 能吃拼缝这碗饭的人，嘴皮子不但要利落，做事也必须有诚信，看胡老三说的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袁兴福瞬间就信了八成。 他抬眼又打量了一下陈平安，笑着招呼道：“这位陈小哥，你看我这间院子怎么样？” 说句实在话，这处四合院的成色，还真不咋滴，或许是长时间不住人的缘故，到处都显得破败不堪，院子里不但杂草丛生，就连窗户纸都破了好几个口子。 如果陈平安真要买下来，那肯定要好好拾掇拾掇才行，否则根本就没法住人。 不过，这间院子的位置不错，往外一走就是琉璃厂，不远处还是厂甸庙会举办地，真要买下来的话，平时倒是多了游玩的去处。 “袁掌柜，这院子也太破了，我没相中，实在不好意思。”陈平安满脸嫌弃的摇了摇头。 “呃…” 袁兴福笑容戛然而止，他没想到陈平安话说的如此直白，面皮都跟着抽抽了一下。 “陈爷，话可不能这么说。” 见生意有要黄的趋势，胡老三可不想到手的鸭子飞了，毕竟这年月的日子不好过，买卖房产的人也少，像他这样做房产经济的人，那日子过得就更恓惶了。 所以当听到陈平安满嘴嫌弃后，他赶紧上前敲边鼓：“这院子的确实破了一点，可这不是还没收拾过嘛！” “陈爷，您要是真心想买的话，袁掌柜肯定会好好收拾一番，到时候您再来看，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说到这里以后，他又扭脸看向袁兴福：“袁掌柜，我说的对不对呀？” “对对对！” 袁兴福忙不迭点头：“老三说的没错，陈小哥，您要是诚心要买，我立马安排人过来打扫收拾……” 听到两人这样说，陈平安对着院子又看了一圈，脸上依旧露出不甚满意的表情。 他这副模样，让另外两人心中越发没底，甚至隐隐觉得，这单生意估计做不成了。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陈平安感觉抻得差不多了，这才故作随意开口：“价格多少？如果不是特别贵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您准备以什么交易？” 袁兴福本来都打算撤了，可听到陈平安问价后，心头顿时就是一喜，然后刻意压低声音询问。 不怪他会多此一问，实在是这年头的币制太混乱了，最保值的东西，当然是黄金了，其次便是现大洋。 至于棉布、盐巴、粮食、油料等重要物资，也属于是硬通货，至于法币和关金券，就跟那擦屁股纸一样，老百姓根本就不爱用。 “您想要什么？” 对于他的想法，陈平安倒是大致明白，所以笑呵呵的反问了一句。 “黄鱼您有吗？” 此刻袁兴福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觉得陈平安既然这样说，八九不离十能满足自己的需求。 “说個价。” 陈平安虽未明言，可意思却很明显。 本来只是试探一下，谁知这竟然还有意外惊喜，袁兴福兴奋的浑身颤抖，赶紧伸出5根手指。 “高了。” 陈平安语气淡淡的摇摇头，随后抬脚就要离开。 这价格确实高得离谱，要知道一根大黄鱼能兑换300块现大洋，迅哥当年在阜成门买的院子，也不过花了400块现大洋，这姓袁的分明在拿陈平安当冤大头。 一看陈平安要离开，袁兴福赶紧拉住他，并且还讪讪笑道：“陈小哥，别急着走啊，要不您说个价。” “两根。” 陈平安竖起两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脚下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显然这就最终价格了。 这个价格压的不算太狠，但也远远低于正常市价，可情况就是这样，燕都城的房子不好卖，黄鱼又是硬通货，他给得也算合理。 可袁兴福却不能接受，因为他要是真按这个价格卖了，那可真亏到姥姥家了。 这间院子是1925年买的，那时候燕都城还是首都呢，虽然各路大帅总是打来打去的，但是燕都城地位没变，房价自然贵的离谱。 当初买这间院子，他足足花了6根大黄鱼。 可后来就不行了，自打首都变成金陵后，燕都城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房价也跟着一泻千里，后来再等两脚兽来了后，这房子就更不值钱了。 看到陈平安只肯出到原价的三分之一，袁兴福心疼的整颗心都在滴血，赶紧哀求道：“陈小哥，您加点，您多少再加点！” 陈平安停下脚步，语气淡淡的微笑着说：“两大一小，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这…” 袁兴福还是不满意，可又怕真把陈平安吓跑了，只能神情便秘的看向胡老三，示意他帮着划划价。 胡老三暗中伸出三根手指，见袁兴福咬着牙点头答应后，这才笑嘻嘻的看向陈平安：“陈爷，这间院子确实不错，您要不再加点？” 陈平安冲他微微一笑，语气淡淡的敲打道：“胡经济，有些钱该拿就拿，不该拿千万别伸手，不然坏了规矩，谁还跟你做生意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做牙行、中介，自古就有“成三破二”的规矩，这成三破二里的成：指买方，表示当买卖交易成功时，中介人从买方那里获得3的报酬。 破：指卖方，表示当买卖交易成功时，中介人再从卖方那里获得2的报酬，因此，他们总的报酬，为买方和卖方所给报酬的总和，即5。 刚刚胡老三跟袁兴福伸出三根手指来，意思表示的很明显，就是要额外再加3的酬劳。 可陈平安眼睛多贼呀，直接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所以才开口敲打他一番。 “呃…” 胡老三见陈平安道破此事，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再也不敢多说废话。 看胡老三当起了锯嘴葫芦，陈平安这才收回目光，随后又笑呵呵的看向袁兴福：“袁掌柜，我的价码不低了，你要是不满意，这事儿也只能作罢了。” “我还就不信了，这偌大的燕都城，只要手里有钱，找间院子还不跟玩儿似的啊，你说是不是呀？呵呵……” 陈平安这番话，算是道出了实情。 随着战乱来临，燕都城有了大量闲置房产，那些有能力的人早跑了，至于剩下的有钱人，整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生怕哪天大祸临头，谁还有心思买房？ 所以现在燕都城的房产交易，完全是买方市场，陈平安自然可以尽情的拿捏袁兴福，根本不怕他不答应，如果不行的话，大不了再另外找房子就是了。 袁兴福被掐住了七寸，浑身那叫一个难受哟。 卖吧，亏！ 不卖，全家老小就得做好挨饿受冻的准备，店里倒是有不少古玩，可这年头谁要啊？ “得得得，就按您说的来。” 袁兴福一咬牙一跺脚，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不过看他那副模样，就跟死了老婆孩子一样。 “成，这是定钱，您收好。” 陈平安从兜里拿出一根小黄鱼，随手丢给袁兴福：“我明天带人来看房子，到时候希望你能把院子收拾干净。” “好好好，您放心，绝对不会误了您的事儿。” 当看到真金白银以后，袁兴福也顾不得难受了，他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接着，他又把小黄鱼放在嘴里咬了咬，看到上面有牙印后，脸上笑的跟朵菊花似的。 陈平安调过头来，笑呵呵拍了拍胡老三肩头：“胡经济，过户手续就交给你了，放心，该你的那份，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得嘞，陈爷，我一定帮您办的妥妥的。”胡老三高兴的唱了个肥诺，心里不停的盘算，这笔生意能赚多少钱。 甭说，他赚的可不少，都快是一个苦力两月的的收入了，陈平安以前拉车的时候，刨去了车份后，两个月还赚不到这么多钱呢。 看事情交代清楚，陈平安又和二人在院里转了一圈，等把注意事项交代清楚后，这才告辞离去。 走出吉祥头条胡同，陈平安没有回胭脂胡同，而是拐上了琉璃厂，打算看看周围的环境如何。 毕竟往后就要在这边住了，总要把附近的情况摸清楚，省得以后连路都分不清，那可就麻烦了。 琉璃厂依旧繁华如故，可买东西的人少，卖东西的人多，陈平安一路走下来，只见好多人神色匆匆，胳肘窝下往往夹着东西，神色忧愁的走进古玩店。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陈平安就知道他们这是准备出手家里的古玩，好尽力去换点活命钱。 如此场景，真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烽烟四起战鼓擂， 鏖战沙场血染襟。 豺狼竟起吞天念， 我辈男儿岂干休。 京都陈粮直千钱， 百姓家家愁满怀。 问君何时归太平， 待到屠尽小倭奴。 ——嘚瑟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