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打扰陆今安休息,初微晚上歇在了西厢。 等到第二日醒来时,陆今安已经去了衙门,初微刚刚用过早膳就见全茂带着一个白衣青年过来拜见。 “程先生来了。” 初微眼睛一亮。 原文当中的程愈是真正的商业奇才,以家乡为支点,丝绸之路和海上商队为连接,建设了属于自己的商业版图,还带来了外邦好些特产物种和异域美食,是敦煌一带有名的儒商,也是现阶段初微的偶像。 书里说程愈看起来平平无奇,初微还以为他生得十分一般,如今看来虽说不如陆今安父子长得好看,但绝对不差,放后世属于校草混不上班草绰绰有余的状态。 他走上前来,对着初微行了一礼:“陆大人一早吩咐了我,带夫人出门挑一套宅子,夫人今日可得闲?” 这样一个每日在钱堆里打滚的人,声线却是难得的干净清朗,初微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有空的,今日出门需要我带些什么?” “其他的我都已备齐,夫人只需带上印章就好。” 去往宅院的途中,程愈对着初微询问:“夫人心中可有了意向,要购置一栋怎样的宅子?” 初微默默在心中盘算了一下。 陆峥殿试完成后会被授予官职,大概率是翰林院编修一类。他刚入职那几年可能没资格上朝,但还是一样要早起去衙门。 而陆峥物欲不高,又一向喜欢清净,不用拖家带口共同居住,想来家中并不需要太多奴仆,所以宅子不用不用太大,但景致好一些,能够招待同学朋友,最主要的是离宫城要近。 程愈听到初微的要求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那不就跟陆大人现在的宅子一样么?” 初微点头,她对现在的宅子就很满意,所以想给陆峥捡一栋差不多的来买。 程愈想到陆今安的托付,对着初微委婉提醒道:“陆大人想让老夫人和公子年后搬到京中,两位姑娘出嫁后偶尔也要回来小住……宅子还是大一些得好。” 初微这才发现自己先入为主,走入了思维误区。 陆今安让她买宅子,是为了将来搬过来做准备,而并非是为了陆峥。 程愈明显提前做了功课,已经挑好了三处宅子,供初微挑选。 这三栋宅子都比陆今安现在的宅邸要大,且看起来价格都相当不低,但无一例外位置也都要更远。 初微还是有些不死心的对着程愈问道:“有没有距离宫城更近一些的宅院?” 程愈有些为难道:“再往内城里的宅子大都是宗亲和官员所居,等到致仕或者离京之后,陛下才会下旨让内廷司收回府邸另赐他人。” 初微记得原文当中,随着陆今安在朝中持续的走红,好像后来皇帝有给他赐过宅子。 所以今天要买的宅子日后可能会面临着两种结果——一种是被其他买主接手,一种则可能会变成陆峥以后要住的地方。 初微深 知通勤时间对幸福感的重要性,最后选了距离宫城最近且相对更好出手变现的那栋房子。 这年头买房不用去政务大厅办理房产证,两方签好协议之后,再让人带着房契去衙门备案便好。 过户过程十分顺利,程愈也按着之前陆今安的吩咐,将宅子记在了初微名下。 初微看着房契上的名字微微出神。 她也没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这个世界不到一年功夫,就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当中有了这样的五进的大宅子。 即便陆今安把宅子记在她的名下,她潜意识里也没有将宅子归位自己私产。 只是陆今安最近做事有些妥帖到让人误会,初微甚至在心底隐隐生出一种错觉——他是想要好好和她过日子的。 签好房契之后,程愈又对着她问道:“夫人想去哪里逛逛?” 程愈如今的职位大概相当于这家里的财务总管,方才买房子时一把拿出来那么多银票眼都不眨,初微和他一起出门总有种觉拎着钱袋子逛街的感觉。 她捡京中几家书坊转了转,学习了一些大周文化中心书肆的先进经验,又去到大名鼎鼎的顺宜书坊一探究竟。 也是今日他们来得赶巧,书坊负责人田掌柜也在,原本听得来客拜访一脸傲娇的出来,见到程愈后立马脸色多云转晴,再听说初微是陆今安新娶的夫人后,脸色当即转化为幸福和兴奋的喜悦。 “夫人可能不知,当年要不是陆大人明察秋毫,仗义执言,我那兄弟没准还在刑部大狱里蹲着。后来陆大人也一直很关照我们,帮着在直隶买下了两间工坊,把销路通往了塞外,还牵线介绍了好些生意。” 初微站在那里听得频频点头,趁他去招呼伙计取茶点招待两位贵客时,悄悄对着程愈问道:“陆今安都忙成那样了,哪里还有空管这些?” “我都跟他说了,陆大人没空管也不知道这些事,都是我让人帮着做的,但他不信。”程愈恨恨道,“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大概就是这样了。” 初微想起从前在陆今安书房看到的这位掌柜的来信,里面大都是带着脑补和滤镜的情感抒发和爱慕倾诉,鲜少有纪实部分。 敢情这掌柜还是陆今安的狂热粉。 古代不是没有追星族,相反,因为通讯设施和工具没有后世这般发达,相见不易,塌房也是小概率事件,反而在追随偶像之路上越发的执着。 比较著名的杜甫汪伦等,都是曾经追过李白的历史人物。 “田掌柜说话是夸张了些,不过也不是全然编造。”程愈中肯道,“听说他前些日子过来了书坊一趟,帮一个青州的书肆牵线购书,田掌柜当时见了本人,兴奋得好险没晕过去。” 初微也发现了,虽然程愈看起来性子稳重沉着,但其实骨子里有些毒舌,她大概也知道程愈说得是哪件事情。 “青州那家书肆是我名下的铺子,之前跟陆今安商量好了的,由他牵线在顺宜书坊的那部分收益,会分两成的利给他。” 所以陆今安才会过来找田掌柜商议购书的事情吧。 哪知初微说完此事后,程愈眉头一皱:“为了这事他亲自过来?缺这几个铜板么?” 初微:…… 瞬间觉得程愈一点都不帅了。 城南官学内,五月段考完毕后,几个学生交流完答题心得,又谈起了来年科考之事。 后排孙桐叹气道:“我这乡试已经考了六年了,还是不中,也实在折腾。前儿l已跟家中父兄商议,再考两届后依然不中不再读书备考,回乡里学堂教书去。” “这样清净一辈子未尝不是坏事。”同座的吕康也道,“我那个同乡邱大人,年纪轻轻中了进士被榜下捉婿,岳家这些年也帮着不少,这会儿l还不是入了刑部大牢,不见天日,连带家中女眷也跟着遭殃。”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l话,见一旁的李修然低头看书,不置一词,便转头对他问道:“李兄觉得如何?” 李修然笑了笑,没有答话。 虽然这两位仁兄嘴上都说着回乡教书更是清净,但他们读书这么多年,骨子里都认同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要不是家里有重大变故或者实在缺钱供应不上,还是回想要走科考这条道路,考到四五十岁依然执着备考也不是没可能。 李修然也知道,他自己性子散漫,不喜约束,并不适合入朝为官,尤其是现如今京城这般复杂的情势下。 在他这个年纪,被问及前程和日后打算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近来每每有家人和同窗谈及这些,李修然会想起那天初微说过的话—— 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完一生便是最为成功的事情,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只是他现在羽翼未丰,依然没有勇气和能力违背父母长辈意愿,抛开科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话之间,李修然见得几个同学纷纷挺直腰板拿起了书本,还有吕康对他小声报信道,李先生来了。 李修然抬头,见堂兄李宽走到自己跟前,敲了敲桌子,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等两人出了教室门后,李宽才对他问道:“与秦家结亲一事你因何不愿?你母亲只说你没眼缘,可姻缘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秦姑娘生得貌美,父兄皆有助力,你这‘没眼缘’究竟是何道理?” 李修然道:“我如今年纪尚轻,身上又无功名,等中榜之后再谈亲事终归更好一些。” “秦家和李家乃多年世交,秦大人官位比你父亲和几个兄长高了一截。”李宽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就算三年后中了进士,能找到秦姑娘这样的女子也是不易,如今秦家主动上门提了亲事,你怎么还在这儿l挑上了?” 李宽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难道是因为那日官学外的女子?她又是谁家姑娘?” 听堂兄提及初微,李修然脸色一变:“不过就是在青州帮着打理铺子的掌柜,堂兄问她作甚?” “你跟她不会有结果,咱们 这样的人家不会让一个商贾之女做你的妻室,你想都不要想。” 李修然想起初微清丽秀妍的面庞和她认真选购的和离相关书目时的模样,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那我要是想了呢?” 在田掌柜的极力挽留下,初微的午膳是在书坊里用的。 虽是盛情难却,但菜肴味道不错,看来这田掌柜并非一味顾着追星和做生意,私下也很懂生活。 出了书坊已是下午未时过半,程愈询问初微此时可要回府。 初微摇了摇头。 她方才跟田掌柜谈了其他项目,明日又要离开,觉得有必要跟李修然说一说项目情况并顺便告别一下。 “我要去文熙路那家官学一趟。” “夫人要去官学?” “嗯。”初微应道,“我有一位同乡,原籍也在青州,家中和陆家又是世交,以前也帮着打理书肆的。我想着明日便要离京,临走之前还有几句话要交待,所以想要同他见上一面。” 程愈今晚原也约了人谈事,将初微送至官学后便返回了府上。 而此时陆今安已经从衙门回来,程愈顺路去到前院书房将房契交给了他:“新的宅子已经选好,夫人也很满意,我让他们明日便动工修缮,年后住进去想来不成问题。” 陆今安只看了房契一眼便放在一边,对着他询问道:“夫人可是去了姜家?” 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夫人去官学了,说是要跟一位同乡告别。”程愈道。 陆今安皱眉:“同乡?” “嗯,夫人说她自己在学堂外等候就好,让我先回来了。”程愈思忖道,“好像说……是位姓李的年轻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