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那罗关上房门,外面的吵闹声立刻被隔绝在外,显得尤为安静。 “王后有什么吩咐吗?”伯伊问。 塔那罗点点头,从腰袋里取出一个泥板放到书桌上,然后后退,一直退到房门边。 平时王后有什么事情,都是塔那罗直接口述,这么严谨的态度,伯伊倒还是第一次见。 瞥他一眼,伯伊拿起书桌上的泥板,泥板上盖着一层新泥,颜色和底板的明显不一样,显然是后面加上去的。 上面还给盖着一个印章,是一些很复杂的符号,伯伊看不懂,但他看懂了正中间的动物,是一只猫。 可以,很符合梅丽特王后的风格。 伯伊将泥板放置到书桌上的水盘里,过了会儿取出来,上面的新泥已经软化了,他取出小刀轻轻揭开泥板的表面。 在埃及博物馆里,这是游客的体验项目。 泥板封缄是古埃及最常见的信息加密手段,他们将书信内容书写在泥板上,用泥浆涂抹在表面,趁着泥浆未干盖上印章。 如果中途经手的人想要窥探里面的内容,必然就会破坏印章印记。 这种方式不仅简单有效,还能很好地防止书信在传递过程中内容遭到泄露或者篡改。 看到泥板上的信息,伯伊不动声色地抬眼去看塔那罗。 塔那罗也是对泥板上的信息好奇的,但他不识字,所以哪怕是好奇他也并没有做出探头探脑的多余举动。 伯伊垂下眼,盯着泥板上那一排字——“杀了阿克里斯”。 梅丽特王后是一个多疑的人,伯伊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怎么翻腾她只当是看戏,但如今这枚棋子要走出她的势力范围,她立刻就需要棋子对她表现出应有的忠诚。 哪怕伯伊身边跟着对她绝对忠诚的米维尔也不足以让她完全放心。 杀了阿克里斯,神殿大祭司的继承人,诺菲斯唯一的孙子,这将是最有力的证据。 刚好,王后如今看神殿颇为不顺眼。 思量片刻后,伯伊将泥板又放回了水盘里。 水覆盖在泥板的表面,不消一会儿,泥板上的刻字就糊成了一片,再也分辨不出字形。 “王后有跟你说什么吗?”伯伊问。 塔那罗愣了下,摇摇头说:“王后就只让我听从你的吩咐,协助你把事情办好。” 但具体什么事情他是不知道的。 伯伊嗯了一声,没有继续问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好。”塔那罗又看了眼水盘,“需要把它处理了吗?” “嗯。”伯伊站起身,穿过他回房休息。 塔那罗目送他离开,伸手端起水盘,水里的泥板已经被泡得稀软不成形状,再也看不到上面的内容。 他用手重重地搓了下稀泥,眼底掠过一抹不甘。 就是他不识字,不然他必然也能如阿伊这般成为人上人,不必再屈居人下。 翌日。 巡游如期举行,祭司团和护卫队先行启程,法老的座驾被围在正中间。 有了刺杀事件在前,法老如今的阵仗今非昔比,最里层的是祭司团的车队,其次是侍卫,然后是士兵。 侍卫和骑兵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鳞甲,前列的手持盾牌尖矛开道,后面则是驾驶着战车,拿着战斧扫尾。 尖锐的兵器散发着森寒的冷芒,战士们的面容被头盔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一双双冷漠的眼。 毫不怀疑,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胆敢冲上来就会被撕成碎片。 麦德查人的卫兵站在人墙,拦在道路两侧,将平民挡在身后,坚决不允许跨越雷池,哪怕只是一步。 “法老永恒!”平民中有人高呼一声,将手里的圣水泼洒在自己的身上。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开始有样学样,一边高声称赞着他们的法老,一边将圣水泼在自己和家人的身上。 “愿阿蒙神保佑陛下!” 圣水是前些天出行仪式法老赐下的圣水,神殿分发到了各个神庙,供应给平民们取用。 从最前面的平民开始,一层接着一层的人跪倒在地对着法老的座驾磕头,将身体贴在地上,仿佛这样就能离他们的神明更近一点。 队伍只前行不过百米,街道两侧已经跪满了人,不只是平民,还有奴隶,放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伯伊坐在马车上,此行他是大祭司的身份,待遇也水涨船高,乘坐的是双马拉的马车,仅次于四马齐驱的法老车驾。 马车上的空间不算太大,但坐五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阿曼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掀开帘子偷偷地往外看,自己看还不够,还要和车上的其他人进行实时播报。 “哇,外面好多人啊!” “哇,陛下的马好漂亮,那是什么马啊,好强壮啊!” “哇,我也好想要圣水,阿伊大人,你能不能请求陛下也送我一瓶?” 伯伊捏了捏眉心,抬头看向他:“你不如去找托德,让他把陛下洗脸的水给你留着。” 阿曼特闻言连连摆手:“那我可不敢,我只有一点点就够了,希望阿蒙神能保佑我平平安安地从孟斐斯回来。” 伯伊一笑:“那你可以放心了,没人惦记你的小命。” “那可不一定,”阿曼特忧心忡忡地说:“沙漠上有很多悍匪,尼罗河下游还有水匪,底比斯以外的地方危险着呢。” 伯伊放下手里的书,沉吟片刻说:“我们这是法老的巡游队伍,他们也敢下手?” 阿曼特往旁边看了眼,想了想把车帘放下来挡住车里的情况,不叫外面的人察觉到他们在聊些什么,这才说道:“那些匪贼自然不敢动法老,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主儿,凶残着呢,更何况,战士和侍卫最主要的保护对象是陛下,危机时刻哪里顾得上咱们。” 此行跟随的侍卫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但战士却是后面米维尔将军带过来的。 “那些匪贼都是什么来头?”伯伊问。 阿曼特闻言得意地拍拍胸口:“这事儿大人您问我就是问对人啦,我在家乡和沙漠悍匪接触过,还真就知道这个,这些悍匪大多都是以前打仗的士兵。” “士兵?” “对,”阿曼特点点头,十分肯定:“就是士兵,但不全是埃及的,还有周围国家的,边境摩擦,或者是发生战事,不少战败的士兵怕受到责罚,于是就落草为寇了,慢慢地在各个地界形成了势力。” “他们之间有联系吗?”伯伊若有所思地合上书本,修长的手指摩挲这书本的封面。 这是他在思考时下意识的小动作,手里总要有点什么东西打发。 “这个我不太确定,”阿曼特挠了两下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我只知道我家附近的那个悍匪和更远一点的有,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悍匪跟你个小孩子说这些事情?”听他的语气,似乎和悍匪的关系并不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