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尼斯特浑身僵硬起来。 ——那是他的罪证之一。 他把圣洁的陛下,玷污了。 “怎么这个表情,厄尼斯特。” 赛缪尔弯起眼睛。 “我为你准备了新的衣服。”他说道,“虽然缝制衣服的工蜂们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 “但我想,应该会很实用。” 赛缪尔一边说一边拿来了一件新的衣服。 厄尼斯特在这样的目光中不断颤栗。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陛下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单纯。 他是一个,坏心眼的家伙。 春酿日的仪式在正午举行,仪式过后,接下来的时间,蜂族们会自由地歌唱、跳舞。 等到太阳落下的时候,他们还会在桑托草原上升起篝火,共饮佳酿。 不论是工蜂、雌蜂还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雄蜂,几乎都会参与这个晚会。 不少蜂族的爱情都是在春酿日的夜晚开始萌芽的。 当赛缪尔出现在晚会的时候,蜂族们欢呼起来。 这位平日里深居简出的陛下很少出现在大众面前,更别提这样放松的场合之中。 他换了一身更轻便的服装,黑金色的头发编了一个辫子,松松地搭在肩膀上。 赛缪尔没有祝词,也没有坐在高台之上。 “继续呀。” 他笑了起来,示意奏乐的蜂族们不用停下,他找了一个视野不错的地方坐下。 “陛下,这是今年的春酿。” 一只大胆的雌蜂为赛缪尔取来了一杯酒。 这种酒以春日中采摘的百花蜜和清泉水为原材料酿造而成。 它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色,如同春日之中的暖阳一般,酒香中更是夹杂着百花的芬芳与甜蜜。 百花和暖阳,它集齐了春日之中对于蜂族而言最为重要的两种东西。 所以又被称为春酿。 它也是这个节日名字的由来。 赛缪尔浅尝了一口,入口微甜,绵和醇厚,非常好喝。 “很好喝。” 赛缪尔笑道。 于是更多的蜂族来到了他的身边。 “陛下,春酿入口绵柔,但是度数并不低。” 一直待在陛下周围的近卫蜂低声道,他没有穿上铠甲,但是却坐在离陛下最近的一个位置。 显然是陛下的亲信。 他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蜂族都听到了。 “是吗?”赛缪尔笑了起来,“我没有喝过。” 即使跟着‘先知’观看过几次赐福仪式,但赛缪尔从来没有参与过春酿日的晚会。 从小到大,他一直没有过多地与蜂族接触过。 就更别提喝酒了。 赛缪尔放下酒杯,其余的雌虫也识趣地不再端来春酿。 雌蜂们少了一个良好的借口,于是上前的蜂族也陆陆续续少了许多。 但是工蜂却不一样。 “陛下!” 泰伦扑闪着翅膀来到赛缪尔面前,他精神海中亮起的金色光点让赛缪尔准确地认出了他。 “是泰伦呀。” “是我!陛下!”泰伦兴奋地盘旋在空中,却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在赛缪尔的指尖上,他停在酒杯的边缘,“您还记得我!” 赛缪尔笑了起来。 “当然。” “我、我们有礼物要送给您!” 他嗡嗡地道。 伴随着他的呼唤,一群工蜂衔着精致的花环歪歪扭扭地飞了过来。 赛缪尔感觉到头上一重。 把花环戴歪了的工蜂们焦急地叫了起来。 “哎呀,要往你那边歪一点啦!” “笨蛋!” “这下怎么办啊!” “雌蜂大人!请您帮帮忙吧!” “对对对,您有手呢!” 初级工蜂的智商并不是很高,他们不敢飞到赛缪尔的脸上重新衔托起花环,只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有过一面之缘的厄尼斯特。 高大的雌蜂低声对陛下说了一句冒犯。 随后起身将花环摆正。 陛下的长发因为取戴花环的动作,被勾乱了发型,有几缕格外跳脱地散了出来。 厄尼斯特顺手将它们别在陛下的耳后。 这是他常常做出的一个动作。 然而厄尼斯特的手还没有放下,就意识到了周围雌蜂探究的目光。 他动作一僵。 糟了,忘记在外面了。 他这样的举动,实数冒犯了。 陛下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看向那群悬停在空中,明显是在等待表扬的小工蜂们:“好看吗?” “好看!太好看了!” “您真漂亮呀!” 他们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 厄尼斯特的手指缓缓收紧,陛下发丝上淡淡的香气似乎还残存在上面。 他收紧了手指,仿佛攥住了那一抹香。 晚会进行到高潮,无数对蜂族滑入篝火周围,开始跳舞。 工蜂们也嗡嗡地飞了过去。 它们时而围成圆圈,时而变成八字。 整个桑托草原上都是欢乐的笑声。 赛缪尔看向厄尼斯特:“不想公开吗?” 厄尼斯特一惊。 公开…… 公开?! 陛下口中的公开是什么意思?! 但当厄尼斯特看向陛下时,陛下的目光却又投向了不远处。 ——那里站着一个陌生的雌蜂。 他手中捧着一个瓷罐,正款款而来。 “陛下,您还记得我吗?” 那只雌蜂轻声问。 他笑意盈盈,白皙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润。 就像方才那些大胆又热情的雌蜂一样。 向陛下表达爱慕与崇敬。 其余的蜂族都似有若无地打量着这边,见到他手中的瓷罐不禁扼腕——对啊,如果酒不行,送食物不就好了吗?! 但赛缪尔眼底的金环沉了下来。 他一直有脸盲的毛病,可虽然记不清脸,他却记得所有蜂族的精神海。 赛缪尔敢确定,他没有见过眼前这只雌蜂。 这只雌蜂的精神海很‘干净’,只有一只雄虫的痕迹。 这意味着他的祝福、精神力的疏导和精神壁垒的构建都是由一只雄蜂来完成。 赛缪尔认得这只雄蜂——乌黑色的,是那位叫纪伯伦的大祭司的手笔。 面前这只雌蜂虽然是笑着的,他的情绪却非常激烈。 他的精神壁垒之中翻涌着的恨意几乎要决堤一般。 他是谁? 那雌蜂笑了一下,他看着赛缪尔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尊贵的陛下并没有记起他是谁。 也是…… 不过是一只卑贱的雌蜂而已。 他到底吃过多少只蜂族,他的手中有多少不甘的灵魂。 这位陛下怎么会记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