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给奴家。” 她仿佛格外不情愿,语调都幽怨起来,晴娘三十余岁,常年待在这种地方,斜眸一瞥都是风韵犹存,这般哀怨也不会惹得别人不喜。 至少宋翎泉扫了她一眼,没有在听见这个数时撂脸色。 顾婉余怔住,像是没有想到短短三言两语间,她的去处就被定下来了。 宋翎泉:“明日,钱会送到。” 晴娘可不理这套,她讪笑着,抬手想把顾婉余拉回来: “听闻宋爷不是衢州城的人,您要是明日才送钱来,那婉余也得明日才能和您走。” 隔着一两百公里的路程,谁能保证人心,万一明日宋翎泉不把钱送来呢? 顾婉余偏了偏头,才没叫自己笑出来。 宋翎泉脸都黑了。 但他没和晴娘争,而是高声喊了人:“杜锋青。” 杜锋青在外面听到了现在,也知道是什么情况,所以在进来后接住宋翎泉抛来的印章,立刻心领神会。 这是叫他去钱庄取钱呢! 杜锋青去取钱的期间,顾婉余挣扎了一下手腕,她神情复杂,低垂下脸: “宋爷当真要替婉余赎身?两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人都去取钱了,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但顾婉余就是故意问的,目的不过是将姿态做足。 “还能有假不成?” 顾婉余咬住唇,抬眸和宋翎泉对视许久,堪堪一福身,转身就要走。 宋翎泉皱眉,要拉住人:“又要做什么?” 顾婉余斜眸睨了他一眼,风情横生: “您要带婉余走,婉余自然是要去收拾东西,难不成您要让婉余两手空空地和您离开?” 宋翎泉低笑,终于放人走。 十鸢不知道衢州城发生的事情,自遇见宋翎泉后,她一 直提心吊胆着,生怕顾姐姐会出事。 但很快,她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衢州城和长安城相隔近千里,至少是半个月的路程,陆行云许是不想节外生枝,一路上都在快马加鞭,眼见将要到了长安城,十鸢只能敛住所有心思,确保自己不露破绽。 七日后,一行人进了长安城。 十鸢都能感觉到陆行云松了口气,她不觉得意外,如今可不是太平盛世,山贼土匪横行,如今到了长安城,众人才能把心放下。 铃铛趴在帘子前,掀起一角看向外面,惊呼不断。 江南富裕是不错,但长安城作为都城,是外人意想不到的庄严和繁华,城门高高耸立,让入城的人都不由得感觉到个人渺小,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不自觉就生出了敬畏。 十鸢对此不感兴趣,只是这一幕,让她不由得想起前世种种,陆家人的嘴脸一一闪过眼前,让她眸色不着痕迹地冷了些许。 闹市的声音渐渐消失,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铃铛忙忙地下了马车,又掀开帘子,长安城的繁华让她越发生出了自卑,小心翼翼道:“姑娘,您慢点。” 十鸢被她扶着下了马车,长安城比衢州城要冷,许是才下过一场雪,抬眼望去时,四周都是白皑皑的一片,覆盖着瓦片和街道,只余着出墙的红梅还残存着些许颜色。 铃铛冻得打了个哆嗦。 十鸢身上披着层厚厚的鹤氅,倒没有她反应那么激烈,帷帽外有一层狐绒裹着脸,狐绒颜色赤红,将她脸颊衬得越发白皙。 陆行云上前一步,他肉眼可见地放松: “十鸢姑娘,咱们到了。” 陆家还是有底蕴的,在长安城的勋贵之处坐落着一座三进三出的府邸,占地面积虽说不大,这个位置却是代表了更多意义。 十鸢情绪一直淡淡,闻言,她也只是抿唇轻笑。 叫想看她吃惊的陆行云有点失望,陆行云原本以为等到了长安城后,面对长安城和衢州城的差距,人会生出不安来,如此一来,陆家才好拿捏她。 结果没有想到她居然无动于衷。 陆行云隐晦地皱了下眉头,很快恢复笑容:“爹和娘一定都等着你了,快和我进去。” 十鸢将陆行云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不由得握紧了手帕。 她虽是出身低微,但在春琼楼的九年,她也是过着敲金弄玉的生活,论起见识,未必比一些世家女子浅薄,即便是前世,她也没有被陆行云唬住。 陆家初始没能拿捏住她,也没有放弃。 后来,总有些下人会时常经过她的院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叫她听见一些闲言碎语,她本就也向往清白出身,时间久了,她难免越发安静。 而这时,陆夫人会出头处理掉一些碎嘴子的下人,告诉她,让她不要担心,她既然来了陆家,陆家就是她的家。 十鸢不得不承认,彼时,她对陆家人是感激的。 直到她被强行送去幽州城时,她立刻想通这其中的不对劲,那些时常经过她院子的下人本就可疑。 而且,衢州城和长安城相距甚远,两处通信艰难,只要陆家有心,掩盖住她的出身并不艰难,偏偏满府邸的下人都得知这件事。 可在她被送去戚家的一年中,她从未在戚家听说过有关她出身的流言。 这只能说明一点,陆家的确在戚十堰跟前隐藏住了她的来历。 十鸢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她安静地跟着陆行云往前走,陆行云知道她不会在陆家待很久,所以压根没有给她介绍陆家的想法。 一路到了正院,珠帘被掀开,入目的就是一扇雪中青竹的屏风,绕过屏风,她才瞧见室内的人。 室内摆着黄梨木椅,妇人坐在位置上,侧脸和嬷嬷打扮的人说着话,听见声音,她转过头来,一见人,脸上就有了笑意,她穿着绛紫色的苏织锦缎,四十出头的模样,眼角有细纹,却是让人觉得温柔可亲。 她站起来,走到陆行云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心疼道: “你这一走,就是数月,人都瘦了,这一路上可平安?” 陆夫人的样子一半是装给十鸢看的,一半是真的心疼,赶路可不是一件轻松事,陆行云的确消瘦了许多。 陆行云笑着摇头:“娘,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您快别担心了。” 十鸢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浑身透着人生地不熟的局促,从陆夫人的角度,轻而易举地就看见她攥紧帕子的双手。 陆夫人眉眼含了笑,不似对陆行云那般亲昵,却是让人下意识地放松下来,她说: “这便是十鸢了吧?” 十鸢福下身子,她轻声细语地:“十鸢见过夫人。” 陆夫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女子垂眸低羞,眼睫轻颤,脸颊白皙,如同宣纸上晕开的一层粉脂,柳叶眉,杏唇染红,明眸皓齿,她只是盈盈一弯身,就让满室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