刽子手祖师爷有三个,各地大同小异,一般认的都是樊哙、张飞、魏征。 这新亭侯指的就是沙场万人敌张飞。 练新亭侯刀术,这般看来青年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只是林动那会儿一直没有想到那个点,待他醒悟过来,就有些晚了,错过了一场命运里的相逢。 …… 话归正题。 “林爷,那人看着还挺凶的。” 赵二狗笑着搭话,对于要去找绝世凶人罗刹鬼陈生这件事,他并不感到害怕。 “嗯。” 林动简单支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解释道:“我看他虎口生茧,应该是常年握刀的人,不像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那林爷,您不盘问盘问他?” 赵二狗咬了一口鸡腿,将剩下大半塞进大黄的嘴里,他倒是待狗如待亲人。 “汪!” 大黄几口将骨头连肉一同咬碎,狗嘴里发出一股摄人的气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瞎打听?会死人的。” 林动多提了一嘴,倒是觉得这个二狗,勉强算個人才,他有两分收为自己用的心思,不过,还没定下,等会儿看看他的表现再说。 林动收人,只看两个东西,第一要稍微聪明点,懂得察言观色。 第二胆子要大。 这两条并行的话,其实标准也就不低了。 胆大如虎的人,往往天生三分憨气煞气。 察言观色者,则必定善于权衡利弊,又怎么可能有石破惊天的胆来。 赵二狗隐隐约约算是把这两个优点,汇聚到身上。 大黄吃了鸡腿后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发力狂奔。 林动连忙追赶,这赵二狗的训狗术,着实是不差,大黄狗奔跑速度极快,就算比不上虎豹,也不逊色多少。 一人一狗足下生风,让林动觉得诧异的是赵二狗竟远远吊在后面,竟没有跟丢。 “这小子不错。” 林动在心底评价道。 他能跑这般快,全靠词缀,蛮力如牛提升力量的同时,身体的素质也得到了一定的强化,不然,如何能够承受住一头牛的气力。 可这二狗子明明就是个普通人,能够长时间一口气不停地跑,速度勉勉强强,也还说得过去。 这种人才,放到战场上都能比其他人活得更久一些。 一人一狗先奔袭到一处院子。 这是个独院,地方很僻静,这会儿天完全黑了。 大黄竟颇通人性地对林动扬了扬狗头,它收敛了爪牙,耳朵竖起,眼神锐利,轻轻地贴到墙角,然后,又对林动使了个眼色。 林动哑然失笑,心道:“还被狗给使唤了。” 他摸了摸大黄的狗头温声道:“你的意思是罗刹鬼就在里面?” 大黄点了点脑袋。 “行,事成了,赏你一只全鸡。” 又顺手撸了两把狗头,林动一脚踹开院子的大门。 他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人家。 不过,管那么多作甚,真是无辜者,大不了赔偿点银子就是…… “救命!” 他的身形甫一进院子,就听见里面隐约传出来的响动。 “赶了个巧。” 林动心道,听声音是一个女人。 他脚步点地蹬得极快,声音似乎是从后院假山处传来。 月色如霜,将前方景象映出,依稀看到一座假山的轮廓。 这院子看着不大,没想到里面似乎别有洞天。 “你要杀就杀我好了,不要伤害我孩儿!” “那些事都是老爷做的。” “我把藏银子的地方告诉你,你放我儿一条生路。” 女人讨饶的声音越发地清晰起来。 间不容发。 林动后脚一蹬,一个大步,跨上院子前方的那棵大桃树上。 冷冷的月华打在身上,双腿好似两柄灵活的飞鹿刀。 飞鹿刀因为形似鹿角而得名,是一种弯刀,刀型内弯,质地轻盈,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宛如飞鹿。 这就是绿色词缀,阮师刀术的好处,身体各部,世间万物无一不可作刀。 他以桃树为跳板,再借力一蹬。 在半空中翻了个身。 轰! 坠入假山之上。 双脚陷进半寸,幽幽月华打在脸上,更给他增添了一股神秘清冷的气质,他手上鬼头刀,竟在嗡嗡颤抖,似乎很高兴遇见了故人。 假山下面。 是一个戴罗刹鬼脸庞的人。 在罗刹鬼脚下,还有一个胸口中刀的妇人,那妇人脸看得不甚清晰。 不过,发型上面大致上能看出是个雍容富贵的。 林动搓了搓牙,张口吐出一道让人心底发寒的恐怖叫声:“宰了你!” 他为何突然发怒? 原来那罗刹鬼的手上一柄澄清无瑕,刃口形似芙蓉的薄刀,三寸刀尖,插进了一个六七岁孩童的身体。 “额娘,我好痛啊。” 孩童叫道,血染素色两裆(两裆,一种孩子的内衣。)而他的庶母则是仰躺在地,捂住心口,口吐血污,发不出半点声音。 小孩如同破布被丢到一边。 林动应该算不上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但是,他不可能对这样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暴躁的身影从假山上一跃而下。 “斩!” 双手握刀,对准那罗刹鬼当头劈下。 其实,早在破门的那一刻,罗刹鬼就听见了响动。 不过,她是来报仇的,自然不可能仇不报就溜走,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咔嚓…… 响声拉长。 溅起的星火,将夜色打亮,转瞬又黯淡下去,让人齿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夜空里不住回荡。 罗刹鬼妄图用两柄造型怪异的双刀,架住林动的鬼头刀。 不过,显然落空了算盘。 罗刹鬼要是飞身遁走,避过这一刀也就罢了。 竟敢痴心妄想打算抵抗。 人在空中带下来的重力,还有林动本是无双气力,一刀压下,罗刹鬼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 虎口崩裂,而那一刀去势不减,即使是招架住了,依旧朝着肩头压去,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害来。 生死时刻! 罗刹鬼娇斥一声,“死!”纤细的小腿,笔直地朝着林动裆下撩去。 林动眼皮一跳,惊出了冷汗。 阮师刀术总共有七大杀招,林动没有将词缀绑定到武器上面,只得了其形,没得到其中神韵,不过放在这里用,也足够了。 他当即以胫骨作刀,膝盖就是那刀尖三寸,左腿往下一压,正好撞上踢来的阴毒鞋面。 咯嘣的脆响中,两人一触即分。 林动刷刷后退了几步。 而那罗刹鬼则是以刀杵地站不起来。 “大名鼎鼎的罗刹鬼陈生,不可能是个女人,你是谁?” 林动眉宇间闪过一抹凶戾之气。 他不是那种不辨是非,心慈手软,看到漂亮姑娘就下不了刀的人,事实上正好相反,谁好杀,他就先杀谁! 只要对方是作恶之人,他怎么也不会放过。 咳咳。 女人张口喷出一口血来,气息衰弱道:“我也很好奇,家父的鬼头斩怎么落在你的手上。” “刽子张是你爹?” “哼哼,我杀的!” 林动大笑道,中间顿了一顿,两句话,是完全不同的音调,话语里满是张狂。 罗刹鬼瞳孔猛地一缩,面露怨毒,可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晚了,她无力反抗,肩头一刀入骨,废了她大半的能耐。 连对方一招都扛不住,又怎么可能和这个怪物生死相搏。 “告诉我真正的罗刹鬼,在哪儿?我给你个痛快。” 林动的声音无比阴沉。 大黄认错了人。 那么,真正的罗刹鬼,莫非是在……脑海里闪过一个悚然的念头。 那磨刀小哥,干瘦有力的身形,浮现在脑海中。 “新亭侯刀术?” 林动低声呢喃道,心中升起强烈不好的预感。 “我已杀了周氏最后血脉,断了那狗官香火,这一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剩下一半的仇,就交给师兄了,连同我那份一起算。” 女人咬牙道,拔出短的那柄鸳鸯芙蓉刀,对着自己的脖子轻轻一抹,血痕乍现,人割破了气管如何能活? 咴儿咴儿。 割裂开来的喉管,发出艰难的呼吸声。 女人渐渐失去光彩的眸子里,最后浮现的是自己头戴凤冠,身披大红嫁衣,坐在床沿,等着师兄来掀盖头的场景。 贴满了喜字的屋子,光线昏黄。 自己戴着凤冠,红布盖头,坐在洒落了红枣花生的床沿上,一只骨节分明,五指干净的手掌从下方探来。 女人有些羞涩埋怨道:“师兄呀,你怎么不用喜秤?” 咳咳。 男人的咳嗽,像是有刀子戳破了喉咙,发出打铁时,破烂风箱的声响。 “师兄,你怎么了?” 新娘子焦急问道。 紧接着! 大红盖头猛地被掀开,映入眼帘里的是师兄那张流浓出汁,腐败了的烂脸。 头颅垂下,脸庞上百孔千疮,一条条肥硕,白生生的蠕虫在脸上的孔洞中穿行。 好好的师兄,成了会动的腐烂尸体。 “师兄呀。” 新娘子一声大喊。 “别……别,别看我,虎妞。” 沙哑的嗓子说不出动人的情话。 他想抚摸她的脸,抬起的手臂,里面显露出一道从掌心划破到关节,几乎将胳膊分成两截的苍白伤口。 “师兄啊!” 虎妞不顾那骇人模样,一把将他抱住。 烛台倒在房间,灯油洒落,一瞬间成了熊熊大火,火焰吞噬一切。 …… 林动的眼神阴晴不定,拖刀即走,看都没看一眼,那散在血泊里的长辫子,更没什么兴趣去揭开面具,目睹一眼真容。 他本想割了女人脑袋,最好是直接抛到陈生面前,在斗争中,扰乱对方心神。 “这女人张口就叫师兄,想必两人关系匪浅。” 不过,犹豫片刻,林动没有那样做。 还是那句话。 做人,不能太卑鄙! 每个人都有自己信奉的道,林动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