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沈小姐,这件西服太过昂贵,我们这边恐怕没办法清洗,建议您联系定制的品牌方送去保养。” 这是沈月灼联系的第四家高端干洗店,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褚新霁的身价早已远超褚沈两家,光是他平日里随意戴的那款百达翡丽5002p-001,如今就已价值一千七八多万。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表柜里最钟爱的那款6002r-001,沈月灼只在财经周刊里代表新悦与德国的六个制造业品牌达成全球战略合作时见过,八千多万的一块表,都快赶上沈家的全部资产了。 房产、车、乃至手表,这类产品都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更像是投资,再昂贵,沈月灼也并不觉得奢靡,毕竟是随时可变现的资产。 沈月灼只当他们是开玩笑,谁知对方绅士一笑,耐心解释:“沈小姐,这套西服出自andernsheppard的高级定制,服务的对象多为英国皇室名流,其面料及裁剪工艺都极为精细。” 沈月灼一头雾水,“真的没办法清洗吗?” 负责人歉意地摇摇头,指向其中一颗钻石袖扣,“沈小姐,建议您不要再拿去别的干洗店尝试了,您看,光是这枚钻石袖扣的价格都超过了六位数。” 沈月灼虽然对珠宝并不感兴趣,但跟着她爸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多少也磨出来点火眼金睛的本事。 炫丽又多夺目的火彩分外漂亮,看这大小和纯净度,品质的确够高。 得知估价后,沈月灼瞬间觉得自己抱着个烫手山芋。 可是总不能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吧? 这太奇怪了,沈月灼想想都觉得要命。 踟蹰半天,沈月灼从管家那得知沈父在马达加斯加的海蓝宝矿场出差,晚上七点才转乘落地,暂时不会回来,直接改道驱车回了趟沈宅。 沉曼铃正在庭院里和几个牌友一起品下午茶,众人脸上都带着浅笑,保养得体,又没有烦心事,看起来气色都要年轻些。 “月灼回来了?” 沉曼铃的牌友来回就那几个人,沈月灼一一礼貌问好,见沈月灼回来了,众人也不好继续叨扰,寻了理由离开。 等人都散去后,沉曼铃才笑眯眯地打量着女儿,问她最近怎么样,顺便又问起褚清泽的近况。 “能不能别提阿泽呀,你问我还不如问宋阿姨。”沈月灼听得头大,将褚新霁的那件西装拿出来。 沉曼铃:“你这孩子,我顺便问下都不行吗?毕业后让你回家里住,你不同意,你爸天天在我跟前念叨你。” 沈月灼亲昵地蹭了蹭母亲的手臂,“对了,妈妈帮我看下这件西服,家里能干洗吗?” 两周没回家的女儿突然回来,再看这套男士西服,沉曼铃瞬间了然,“最近谈恋爱了?” “最近毕业都快忙死了,哪有时间谈。”沈月灼摇头。 她把玩着桌上摆的几块海蓝宝原石,形状各异,个头倒是都不大。 拿来雕个小猫倒是挺合适。 沉曼铃在她身边坐下,“这衣服总不能是阿泽的吧?” “当然不是了。”沈月灼顿时有种即将被盘问的不详预感,只好岔开话题,“要是家里也不能洗的话,我就只有还给人家了。” “怎么不行。”沉曼铃说,“你爸也有一件,平时可舍不得拿出来穿,只有在会见重要客户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地捧出来,一点灰都舍不得沾。” 沈家做的是中端珠宝市场,以天然海蓝宝和各类人造钻石为主,家境只能勉强算得上优渥,跟褚新霁比起来,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那就好。”沈月灼抱着沉曼铃亲了一口,“就知道妈妈最神通广大了!” 沉曼铃嗔怪道:“你啊就是嘴甜。” 沈月灼看了眼时间,“我工作室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过几天再回来看您。” 沉曼铃:“又躲着你爸是吧?” 沈月灼讪讪一笑:“免得他又催我跟他做石头生意,说我做游戏就是不学无术。” 听久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沉曼铃叹口气,“你爸也是为了你好。” 见沈月灼哼哼两声不说话,沉曼铃也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现在你还年轻,多接触一些人倒也可以,只不过最后总归是要收心的。我们跟褚家知根知底,他爸妈也把你当女儿宠,家里又有褚新霁撑着,一辈子顺顺利利,比什么都强。” “再说了,现在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精明,除了阿泽,到哪找无条件包容你的?” 沉曼铃倒也不阻止沈月灼谈恋爱,只要褚清泽不介意,也就随她去了。但结婚不同,几十年的磋磨中,再轰轰烈烈也会归于平静,与其挑选男方,倒不如认真筛选对方的家庭。 往常沈月灼都会反驳两句,今天陡然听到褚新霁的名字,心里涌起一阵异样的情愫来。 她甚至不敢想,要是沉曼铃知道这件西装就是褚新霁的,会作何反应。 “我也觉得褚家挺好的。”沈月灼说。 沉曼铃一听,眉眼都笑开花了,感慨女儿总算开窍,派司机送沈月灼离开,转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知许。 宋知许闻言也高兴,“这俩孩子只要有一方有意就行。对了,玲妹,你说月灼还有别的追求者是吧?我给清泽吹吹风,让他增加点危机意识,中秋家宴的时候,再把事情提一提。” 两个家长就这样把事情定好了,各自都喜气洋洋的,仿佛等到了中秋家宴,订婚的日子就板上钉钉了似的。 身为主角其一的沈月灼浑然不知,处理好西装这个让她头疼的问题后,回工作室找文案组开了个小会,给其中两个男主加了点人设上的反差属性,又盯了会动画组的进度。 拉融资的事,还得继续想办法推进,沈月灼愁得头大。 家里的人脉关系她又不想动用,要是让她父母知道了,免不了一通精神攻击。 至于褚新霁,还是算了。 她只是单纯馋他身子,喜欢他身上那股禁欲冷淡的气质,想知道他这样无趣又刻板的人,究竟会不会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如果有,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梦里那样么。 沈月灼出神思考的时候,手上总是无意识地把玩着物件,待看清是上次和褚新霁一同在那家餐厅拿到的q版挂件,心情变得很奇妙,脸上的表情一会丧气,一会又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沈大小姐这是什么了,中彩票了?” 听到褚清泽的调侃,沈月灼头都没抬,“你可别在那阴阳怪气我了。” 办公室里有会客沙发和长椅他不坐,偏要支着长腿坐在沈月灼的桌子上。 沈月灼对他很无语,“滚下去!” 褚清泽一脚垂在半空中晃悠,笑得很欠,“就不。来踹我呗。” 沈月灼捞起座椅上的靠枕往他身上砸,褚清泽笑嘻嘻接住,还夸她扔得挺准。 把沈月灼气得咬牙切齿,干脆不理他。 褚清泽这人真的很烦,非得贱兮兮地招惹她,等她生气了,才死乞白赖地贴上来哄。 “你最近追我哥的进度怎么样了?实在不行,让他给你投资点,也比你每天瞎猫碰死耗子强。” 沈月灼白了他一眼,“首先,褚新霁从来不做游戏产业。其次,我做的是乙游,他一光风霁月的集团总裁,连恋爱都没谈过一场,让他给我投资,媒体不得炸锅?” 褚新霁虽然算不上白手起家,但褚家上下几代都干净清正。 而褚新霁则是最受京圈名媛追捧的那一款。 足够清雅,端和,禁欲。 让他投资恋爱游戏…… 哪怕是世界末日都不可能。 褚清泽:“我听他们公司企划部长说,他最近在看游戏策划案,没准哪天就把oi公司收购了,自己做游戏。” 沈月灼将信将疑:“消息可靠吗?” “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 “我才不。” “没出息。”褚清泽轻嗤,见她桌面上摆着一男一女两个q版钥匙扣挂件,他心念一动,眼疾手快地顺走一个,“还挺可爱的,谢了。” 沈月灼急了:“你强盗啊?” 褚清泽笑:“又不白拿,一整年的《星月》周边给你换,怎么样?” 《星月》是沈月灼从高中玩到大学的一款换装游戏,中途玩家流失后,这两年加入了剧情主线,大家纷纷开玩笑说“死去的白月光又活了”,周边瞬间爆火,官网上新时,开着加速器都不一定能抢到。 要说价格,也没有炒多高,就是收集起来很麻烦,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还得分辨究竟是不是正版。 这样划算的买卖,傻子才会拒绝。 沈月灼抿唇,若有所思地推拒一番,“你最好说话算话。” 不说别的,排队给沈大小姐买各种新款包、首饰、线下周边这种事,褚清泽几乎是风雨无阻,见她笑意都快咧到嘴根,不由得受其感染,心情高扬着。 “星娱传媒想签我,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你说这些娱乐公司怎么一天天这么闲。” 褚清泽的长相正是娱乐圈稀少的那款野性狼狗,有副好嗓子,还生了一双多情眼,先前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只不过很快又被褚新霁撤了热搜。 这两年一直有不少传媒公司递来橄榄枝,褚清泽无一例外全都拒绝了。 沈月灼眸光忽亮:“我靠!那可是捧红过无数流量小生小花的造星工厂!现在都已经不怎么捞素人了,你赶紧答应啊!” 褚清泽狭长凤眸里裹挟着笑意,“你很想让我签吗?” “你不是想向大家证明自己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们两人能从小玩到现在,本质上都是一类人,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倔骨头。 褚清泽热爱音乐,自小离经叛道,没少挨揍。 除了沈月灼,人人看他褚清泽都是抱着看小丑的心态。话里话外总拿他和褚新霁对比,好似他就是一个用来衬托褚新霁的工具。 是地沟里不被待见的老鼠。 也只有沈月灼,真心期望他能够闪耀发光。 褚清泽深看了她一眼,抛玩着新抢来的挂件,懒洋洋道:“再说吧。” 沈月灼还欲再说什么,褚清泽已然起身,转瞬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请我吃饭?” 坑了沈月灼一顿饭后,褚清泽悠哉悠哉地回了褚宅。 刚把车停好,就撞上了褚新霁。 他微微有些意外,晃动着笨重的钥匙环,跟褚新霁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褚新霁的目光在他手中那个熟悉的q版挂件上停顿稍许,擦身而过的瞬间,褚新霁淡声开口:“你手里的东西哪里来的?” 褚清泽觉得他哥今天有些不对劲,眉峰不客气地高高挑起,“沈月灼给的。” 褚新霁修长如玉的指尖虚握着一株玉兰,花苞轻含,馥郁的香气溢出。他皱眉看向浑身都戴着各种金属饰品的弟弟,嗓音有些凉。 “别总是欺负她。” 褚清泽侧过身来,没个正行地倚靠在墙壁边缘,对上褚新霁审视的目光,不知为何一阵无名火起。 “就她那大小姐脾气,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我还能真拿她怎么样?” 褚新霁周身笼的气压有些低。 却也没再说什么。 褚清泽不免上下多打量他几眼,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想到被自己换掉的那封信,褚清泽笑了一声,“哥,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褚新霁离开的脚步微顿,而后缓缓转过身来,睨向浑身都竖着刺的弟弟,眸子里仿佛凝着黑雾。 相比褚清泽的防备,褚新霁松弛而自然,腕表的表带泛着金属光泽,显得清冷如皑皑山上雪。 这样的人,实在是很难和‘喜欢’两个字挂钩。 褚清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自己太过草木皆兵。 怎么会觉得褚新霁是有感情的? 褚清泽知道得不到褚新霁的答案,正欲离开,却见褚新霁不疾不徐地反问,“你喜欢她吗?” 褚清泽脸色微变,喉结滚了滚,否认道:“笑话。” 褚新霁面色依旧沉稳,将少年故作声势浩大的逃避纳入眼底,不动声色地重复,“所以,你不喜欢她。” 褚清泽古怪地盯了褚新霁一眼,低骂了句,“神经病。” 往常褚新霁一定会斥责他言语粗俗,而这次,褚新霁只是垂眸淡看着他。 褚清泽不耐烦地仰头,哼着曲调走了。 另一端,沈月灼拿到了沉曼铃派人送来洗净的西服,用牛津布装着。 沈月灼又买了个同等大小的真皮木盒子,妥帖地放进去后,又塞了个自制的玫瑰香包进去。这还是大学的时候,跟许夏一起受邀参观玫瑰采摘庄园时,听了一场精油与香氛提炼课时学的。 香料外侧套了层细纱,外侧的花纹图样是她在网上定制的,看上去倒也精致。 做完这一切后,沈月灼忍不住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何时能暴富:图片jpgd 何时能暴富:霁哥,你的衣服我什么时候还给你呀 何时能暴富:它放在我这里,我每天提心吊胆的,睡觉都睡不好小狗黑眼圈jpg 消息发出去后,沈月灼还以为以褚新霁的习惯,起码也得等到第二天才会回复。 谁知他竟然秒回了。 霁:我在褚宅,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现在过来 现在?她才刚洗完澡吹完头发,发尾还有点湿,为了保护发质都是自然风干,这会要是出去一趟,也太麻烦了。 何时能暴富:周六不行吗猫猫流泪jpg) 霁:我要出差 怎么又要出差。 沈月灼当机立断说好,她马上就出发。 到了褚宅,沈月灼把车交给管家,走进庭院。 这个点褚叔叔和宋阿姨在外面散步,佣人们也大多回到了偏院的楼栋里,大概率不会撞上谁,但沈月灼还是谨慎地选择贴着墙根走。 褚新霁说他在书房,沈月灼直到敲开了门,才松了一口气。 他像是才洗了澡,仅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块垒分明的腹肌隐隐若显,桌上铺压着一张生宣纸,墨迹半干,毛笔的狼毫尖端在光下如黑曜石般闪耀。 沈月灼阖上门,很想反锁,又怕这样太明显,纠结一阵只好作罢。 “霁哥,这么晚了还练毛笔字呀?” 褚新霁:“心乱的时候需要试着静下来。” 他从容地接过沈月灼递过来的西服盒,放置桌面,神情依旧清清淡淡。 握住毛笔的指骨发力,手臂间的筋络呈现出淡青色,鼻尖落至纸面时,遒劲平稳,写完这竖排的诗句,他微微俯身,腰腹间的肌理轮廓更显。 大概是这个点并不会有访客的缘故,褚新霁衬衣领口松散地敞开,沈月灼还能隐约窥见他平坦开阔的胸膛。 救命!褚新霁的身材为什么这么好! 沈月灼想多看几眼,又怕自己脸色发烫被他看出异样,只好移开视线,说:“你静心的方法还挺独特的。” “也有别的。”褚新霁抬眸,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下,是深不见底的眸。 他漫不经心地将毛笔鼻尖浸染至流动的清洗台中,丝线般的乌黑墨色冲淡,将笔杆轻轻一转,狼毫尖恢复如初,被置放于按长度和笔头分类的排架中。 以此分别是狼毫、羊毫、紫毫、鹿毫等。 他身后的玻璃展柜中,是早些年为哄褚爷爷开心,拍下的白玉套青金石螭龙纹毛笔,和剔红云鹤毛笔,皆是文人墨客所用,最久远的可追溯至宋朝时期。 沈月灼还清楚地记得,宋阿姨得知其中一支笔几百万的拍卖价后,差点把褚新霁都给骂一顿。 褚新霁反应很平静,只说一句,这算不得什么奢靡。 后来宋阿姨也就不再问价格了,反正褚新霁有那个资本。 “比如?”沈月灼好奇。 “慢跑,拳击,力量训练。” 沈月灼瞳孔微微放大,忍不住想,难怪他身上的线条凌冽如风,原来爱好这么多。 褚新霁慢悠悠地掀眸看她,“很惊讶吗?” 沈月灼诚实地点点头,“我还以为你的生活很枯燥。” “那只是你的刻板印象。”褚新霁说。 沈月灼在红木椅上坐下,这个时间有些晚了,就算褚新霁不赶客,她也不好留在这里。 少女扫视一圈,在褚新霁转身的时候,悄悄摘下一只耳环,往角落里一扔。 再对上褚新霁的视线时,沈月灼将耳边的碎发拨散,遮挡住部分,以免他发现。 “手心摊开。” 褚新霁的嗓音温沉,带着一点磁哑。 沈月灼在他面前总是不自觉地变温驯,就像是幼兽面对成年天敌时,刻在基因里的天性。 她摊开手掌,掌心落入了一个q版挂件。 跟褚清泽拿走的那个一样。 沈月灼呼吸漏了半拍,抬眸,见那配套的红木桌上,扣在u盘上、同他风格全然不符的花哨挂件。 隐秘地和她掌心的这只组成了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