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璋想要知道是谁把林如海病了的消息捅给了黛玉。 只可惜黛玉在听到林如海的眼睛出了问题后关心则乱,根本没注意到是谁说了这件事。 至于三位妹妹,贾璋也不会去问她们。 他心里猜过这人可能是二婶,若他没猜错,问了三春,岂不是平白给三个小姑娘招惹风波? 因此只让红杏去找女先生问询。 那女先生说这事情是一个叫五儿l的小丫鬟说的,林姑娘离开后,领头的嬷嬷还骂了那小丫鬟一顿呢。 红杏又去打听了那个叫五儿l的小丫鬟,只是还没找到人,就听说这个小丫鬟被老太太撵回家去了。 而这五儿l正是宝玉身边的跑腿小丫鬟,平日里和王夫人身边的彩霞是玩得最好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就没必要再往下查了,反正祖母已经杀鸡儆猴了。 是不是二婶也不重要了,就算真的是她,她也可以全都推脱到五儿l身上…… 反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引而不发,对方反倒更顾忌一些。 天气渐渐转凉,在新任扬州巡盐御史和林如海交接完毕后,京城已经下了雪。 这一日贾璋突然生了围炉煮茶的兴致,便让红杏她们准备起来,他煮了莲心茶,又烤了好些栗子,正一边儿l吃栗子一边儿l看书呢,就见到迎春身边的大丫鬟司棋跑来了。 司棋一进屋,就跪下恳求道:“三爷,求您帮帮我们姑娘吧!” 在一旁锦墩上坐着剥松子的红杏被司棋吓了一跳,忙让司棋起来,又问她怎么了。 司棋扶着红杏的胳膊哭诉道:“张妈妈原本是个老实的,只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赌钱,自那以后便小偷小摸起来。姑娘以前也没少说张妈妈,还罚过她月钱,只是张妈妈总是赌咒发誓,说自己不敢再犯了。” “姑娘终归是喝她的奶长大的,这才没把事情声张出去。” “可张妈妈屡教不改,这回竟偷了三爷从南边回来后送姑娘的项圈。姑娘让张妈妈把东西还给她,张妈妈却不知道找到了什么硬仗腰子,不但不听,还对着二姑娘指桑骂槐起来。” “姑娘被气得大哭,我舍不得姑娘受委屈,就只能来求三爷了。这府里面除了三爷以外,还有谁疼我们姑娘呢?” 红杏听到司棋的话越说越不像,连忙捂住了司棋的口:“二姑娘是家里金尊玉贵的小姐,老太太和太太们谁不疼她?司棋姑娘这话说的不对,传出去了对二姑娘不好。” 司棋被红杏指出了话里的纰漏,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她这么说,确实是在为二姑娘抱屈。 可若外人听见了,岂不会觉得这是二姑娘不孝,才让她出来指责老太太与老爷太太们? 司棋连忙轻轻地打了自己的嘴巴,又赶紧请罪。 贾璋见司棋如此,只道:“你是个心直口快的忠仆,说了两句错话,我也不怪你。只是日后出门时说话要谨慎, 哥告状了。” 迎春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 那是因为她知道哥哥会做她的依靠啊。 而且司棋说得对,老爷太太是没心肠管她的。 二太太她们更是如此,亲生的父亲都不管,还能指望别人吗? 只有哥哥才是她的依靠,而她也应该学着立起来。 即便她生性腼腆,也得学着刚强些,省得总给哥哥添麻烦。 哥哥他既要读书习武,又要打理产业;内有长辈需要孝敬,外有朋友需要应酬。她怎么好意思总因为自己的纤芥之疾麻烦哥哥呢? 迎春会产生这种安全感,主要是因为贾璋在几个妹妹里面确实待迎春更亲近些。 在贾璋的朴素价值观里,迎春是大房的姑娘,是他的亲妹妹,又温柔腼腆,容易被人欺负,他自然更挂心些…… 而且贾璋他也看到了迎春在逐渐蜕变。 他对这一点很欣慰。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他们这样的人家,家里的姑娘终究是要嫁人的。 若被送去青灯古佛了此残生,那样的日子有什么趣儿l呢? 而且尼姑庵里也多有藏污纳垢之事,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迎春若一直软弱下去,又怎么可能在婆家过上好日子呢? 这次迎春能下定决心找他撵走张妈妈,下次就能把李妈妈、王妈妈撵走。 万事开头难,敢于做出决断也是一件好事。 那边红杏在得到贾璋的命令后去找了雪檀和黄柏,点了好几个精悍小厮和健壮婆子,气势汹汹地往张妈妈的住处去了。 到了地方,雪檀对红杏笑道:“我的好姐姐,你就在外边儿l待着。您可干不了这样抓人的活计,这替天行道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粗人吧!” 红杏呸了一声:“别讨嫌,你若是办不好差事,你就等着这个月的月钱被扣光吧。” 雪檀连忙讨饶,不再去打趣红杏了,反倒是一脚踹开了张妈妈家的门。 张妈妈被这声巨响震醒,迷迷糊糊地张口骂将起来。 还没等她清醒过来,就见雪檀等人凶神恶煞地用破抹布堵住了她的嘴,又对着她打将起来。 她呜呜咽咽地道:“我是二姑娘的奶嬷嬷,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红杏见小厮们丝毫不受影响,只婆子们有些迟疑,冷冷开口提点道:“别怕她,她犯了错,三爷和二姑娘都要处置她!全不用怕,别忘了咱们是谁的人。” 几个婆子心底的胆怯全都烟消云散了。 没错,她们可是三爷院子里的人,还怕这个犯了错的老婆子? 今儿l这差事可是三爷特意吩咐下来的,若是把事情做好了,只会有赏,哪里会有罚呢? 于是更加用心地打起了张妈妈。 直到张妈妈晕了过去,众人才收了手,将人绑了,扔进了柴房。 当天晚上,雪檀就把张妈妈的底子全撬出来了。 偷过什么,去过哪家当铺,没当掉的东西藏在了哪儿l,以及她的靠山是谁。 雪檀腹诽这老妈妈还真是大胆。 他还以为这人背后的靠山是什么硬仗腰子,没想到不过是大老爷跟前儿l的一个新宠,一年没有八个也有十个的,居然就敢羞辱二姑娘,还犯到了三爷手里,真是不要命了! 在贾璋的吩咐下,雪檀把被张妈妈偷窃的东西都从当铺里赎回来了,又把那张妈妈送到北边开荒去了。 还特意吩咐了那边的庄头,这妈妈虽然是姑娘的乳母,但是犯了偷窃之罪,不是个好的,不要被她骗了,让她借着姑娘的名头狐假虎威。 贾璋满意地点了点头,赏了他们钱出去吃酒,又去看望迎春。 在他离开后,迎春突然发现榻上多了一只不认识的袋子。 她以为这是哥哥落下的东西,刚过去拾把袋子起来要让人将之送去鹤鸣苑,就见着袋子敞着口儿l,里面装着眼熟的首饰。 她手一抖,金灿灿明晃晃的项圈、簪子和珠串从里面掉了出来,落到了榻上的锦绣垫子上。 司棋惊呼道:“姑娘,这是张妈妈那老虔婆偷走的东西!” 迎春激动地握住了那只项圈,眼圈儿l泛红。 三哥哥…… 贾璋把张妈妈处理了的消息很快就被人传到了贾母耳里。 但是贾母不但没说贾璋的不是,反而夸贾璋是心疼妹妹的好哥哥,说贾璋罚张妈妈罚得好。 不是说荣国府里的小主子要尊敬奶嬷嬷吗? 怎么到了贾璋这里就不用了? 还有张妈妈的那个靠山——贾赦的新宠也在贾赦耳边吹风,说贾璋跋扈,打杀了“劳苦功高”的奶嬷嬷。 贾赦笑吟吟地听新宠说完,不阴不阳地道:“你说谁跋扈?” 那新宠没看明白贾赦的脸色,矫揉造作地道:“奴家说的是三爷……老爷,您都不知道院子里的下人怎么说。她们说三爷比老爷还威严呢,还说三爷都爬到老爷脑袋上了……” 她还没告完状,就被贾赦一把扔在地上:“老爷给你这贱婢几分颜色,你就开上染坊了?你还敢说我儿l子的不是?别说璋哥儿l打杀了张妈妈一个老货,就算他打杀了你,老爷我也舍得!你们三爷就算是爬到老爷脑袋上又怎样?老爷自己愿意,你个贱婢还管得着吗?” 这个通房很快就消失了,因为贾赦把她交给邢夫人处理。 而迎春也开始向史湘霓试探着询问起辖制下人的事情。 史湘霓是很愿意教导她的,一来,把小姑教导出来后,以后有她帮衬,自家管家也能轻省些;二来,不管怎么说,迎春都是二爷的亲妹妹,日后联姻了也是他们大房的人脉。 没想到这个温柔沉默的妹妹也是有些见识和勇气的。 平日里只淡淡的,但说起话来居然也很贴心。 而贾母心想,迎春这丫头还算有良心。 她这个孙女是什么性子,贾母是一清二楚的。 但为了不给哥哥添麻烦,迎春还是鼓起勇气去找她嫂子了,而不是看着璋哥儿l好心就一味贴上嫡兄不撒手。 是个知恩的好姑娘。 而迎春在走出二嫂的屋子后抬起头,看着那蓝莹莹的天空与明亮的太阳,心里豁然开朗。 她默默地为自己打气。 迎春,你会成为一个被人交口称赞的姑娘的。 到时候人家会就会说,贾璋的妹妹迎春既得体又大方,是再好不过的姑娘。 而不是被人看作一块温懦可欺的二木头,还要哥哥帮他出头,惩罚给她取诨名的轻狂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