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嫁到鄯国公府后,日子很过得去。 她夫婿不是浪荡子弟,又和她新婚燕尔,感情颇为融洽。 虽然石端明屋里有通房,但那通房很是老实,不似赵姨娘一般惯会撒娇卖乖。 贾元春凭借她从王夫人那里学到的磋磨姨娘的手段,轻轻松松地就把人压下去了。 元春出闺成大礼,贾母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在元春回门后,贾母挑了良辰吉日,携邢夫人一同前往史嵩家下聘。 且说贾琏信了贾璋的话,约了牛继祖等好朋友去京郊,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射下来一对儿活雁。 现下下定,正好拿着这对儿活雁去讨好岳父。 不但如此,他还给史湘霓送了几盆名贵的菊花,花了他好些私房银子。 未婚夫妻经由长辈之手交换礼物不算私相授受。 贾母和邢夫人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贾母也乐见贾琏喜欢她定下的媳妇。 下定之日,史嵩夫人见到贾琏这个未来女婿,心生十分的欢喜。 这琏哥儿生了一双桃花眼,一张傅粉面,全然不似自家老爷和哥儿那般五大三粗。 湘霓最爱好颜色。 女婿长得好看,想来女儿也欢喜。 贾琏见未来丈母娘喜欢他,便拿出了自己哄人的本事,一通马屁下来,哄得史嵩夫人直夸他贴心。 贾母和邢夫人听史嵩夫人的称赞,忙谦虚道:“他小孩子不懂事,哪里当得这样夸赞?” 双方见过礼后,贾母就把贾琏撵去前院,让他去找史家的表哥说话。 贾琏离开后,史嵩夫人吩咐丫鬟去请大姑娘来。 丫鬟应声离去,没过多久,一个钟灵毓秀的姑娘就娉娉婷婷地走进来,向贾母与邢夫人行礼问安。 贾母拉着史湘霓的手,对她好一阵夸奖,邢夫人脸上也挂着欣喜的笑容。 不过她心里却兴致缺缺——这又不是给她宝贝儿子选媳妇,她精神奕奕个什么劲儿? 史湘霓过来时,在影壁后瞧了贾琏一眼。 见他生的好看,她才放下了提着的一颗心。 她对夫婿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求对方生得好看,否则她害怕她吃饭时吐出来。 贾琏容貌风流蕴藉,她还算满意。 贾琏在史家小厮的暗示下也远远看了一眼史湘霓。 这是双方长辈提前安排好的节目,贾琏对此心知肚明。 他顺着小厮的手势看过去,只见到一双清澈的杏眼。 当天晚上,贾璋又一次被贾琏劫走去听他喋喋不休地倾诉。 不是说史家舅母亲切和善,就是说史家表妹生得像瑶池仙女。 贾璋心里吐槽贾琏又没见过仙女,怎么知道仙女长什么模样? 嘴上却敷衍道:“嗯嗯嗯,知道了,我嫂子特别好,一哥你特别喜欢人家。” 贾赦背地里对邢夫人啧啧道:“政老一心狠啊,珠哥儿熬得眼皮发黑,他却高兴儿子刻苦。他还跑过来和我说璋哥儿练武不务正业。嘿,要老爷说,贾珠摊上这个爹,也是他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回邢夫人倒没像往常一样像没脑子般奉承他:“老爷还说一老爷狠心呢,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对孩子的?” “可怜我哥儿小小年纪,每天不但要念书,还要练武,谁家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过这种日子?” 贾赦辩解道:“又不是老爷我逼着他学的,还不是他自己喜欢?再说了,练武也是好事。你看璋哥儿练武后,身子骨儿多结实?冬天里都不生病,比琏儿还要结实呢!” “你说话可得讲良心。我怎么对孩子不好了?老爷我可是专门请了药膳师傅,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邢夫人承认贾赦确是没说谎。 可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就算是贾璋天生上进,她也心疼儿子的辛苦。 她被贾赦的辩解堵得没了台阶可下,绞尽脑汁才想出反驳贾赦的理由:“是药三分毒,璋哥儿他也不能天天吃药膳。” 贾赦:…… 他儿子什么时候天天吃药膳那种不好吃的菜了? 哪次不是璋哥儿身边那几个嘴甜的小厮费尽心思哄着他,他才肯吃的? 好你个邢氏,今天才露出了狐狸尾巴! 以前那么听话,今天却是藏不住本性,想要上房揭瓦了!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好护卫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就听小丫鬟掀开门帘子高声禀告道:“老爷太太,一爷三爷来请安了!” 人前教子背后教妻,大老爷决定先忍一会儿邢氏这个女人,给她在儿子面前留点儿面子。 又过了许多时日,缮国公府来人,说是元春怀孕了,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 贾母为之大喜——元春有了孩子,在石家才算站稳脚跟了。 王夫人也很高兴,收拾了好些好药材摆件给元春。 ap 为了避免贾母的指责,邢夫人也准备了礼物。 只是她没送药材那种容易被瓜田李下的东西。 她这个隔房的伯母,还是要仔细小心些才是。 时光匆匆而逝,贾珠又一次踏上乡试的战场。 王夫人派了陪房吴新登陪伴贾珠去贡院。 至于她的第一心腹周瑞,已经被她派去京郊,给宝玉点长明灯去了。 在贾珠离开后,贾琏也出门了,贾璋不知道他出门是要去做什么。 反正他还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该念书念书,该习武习武,该吃饭吃饭。 贾珠怎么样,贾璋也不关心。 其实一开始,贾璋也不是没动过和贾珠打好关系的念头。 毕竟荣国府上上上下,稍微有点正事的就是贾珠了。 但在贾璋看清荣国府里大房和一房此盛彼衰的关系后,就歇了这个心思。 他爹贾赦他娘邢夫人对他一心 一意,为了爹娘,他连老太太的疼爱都可以放弃,更别说一个堂哥了。 而且贾璋总觉得一婶王氏心藏不轨,所以他并不愿意对王氏的儿子虚以委蛇。 贾珠,还不配让他去摧眉折腰。 既如此,两人也不过是熟悉的、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乡试第七天,京城里下了大雨。 王夫人的心虽已大半都扑到了被仙人青睐的宝玉身上,可贾珠毕竟是她疼爱多年的儿子,她又怎能不忧心呢? 可是除了烧香拜佛,她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贾母同样忧心贾珠的状况,精神恹恹的,半点儿胃口都没有。 大雨倾盆,万一珠哥儿得了风寒…… 贾赦也不希望贾珠病倒在贡院里头。 他虽然不希望政老一得意,但也没恶毒到诅咒侄子去死的地步。 其实贾赦也劝过贾珠别熬坏自己的身子。 可是贾珠他根本就不听劝啊! 贾政知道后,还觉得他存了坏心,想要坏贾珠的前程,还跑去老太太那里告他的刁状。 要不是璋哥儿那时候也在荣庆堂,他怕是要被老太太骂死的。 从那之后,贾赦也就歇了劝告贾珠的心。 乡试持续九天才结束,贡院大门一开,吴新登就带人冲到前面去寻找贾珠的身影。 隔着层层叠叠的考生,吴新登瞧见贾珠神色憔悴、晃晃悠悠地从贡院里走出来。 他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跑过去接贾珠。结果贾珠一看见吴新登过来,心气儿也松了,竟然直接倒了下去。 吴新登着急地把人扶起来,伸手一摸,才发现贾珠浑身高热。 吴新登哪敢耽误?连忙让车夫快点驾车回家。 珠大爷的病来势汹汹,请太医是来不及了,所幸府里除了相熟的太医外,还供奉了民间大夫。 吴新登记得供奉的大夫里有一位姓孙的,极擅风寒科…… 孙大夫被请过来后,便看见贾珠仰躺在床上,嘴唇发紫,脸色青白,浑然像个死人。 他心下大诧,连忙过去给贾珠诊脉。 摸到脉搏后才松了口气。 还有气儿,人还活着。 他连忙开了方子:“吴管事,贵府大爷这病来得急,得快点把药熬好给他灌下去!” 吴新登听了,赶紧让小厮去药房拿药熬煮。 贾母、王夫人与李纨婆媳三代人听闻贾珠被吴新登从贡院抬回来的消息后,只觉眼前一黑。 贾母和王夫人连忙坐着抬舆去前院看望贾珠,李纨也六神无主地跟了去。 “大爷之前苦读熬坏了身子,考试时又淋了雨,染了风寒。孙大夫已经开了给大爷降温退热的药,他还说大爷的高热退下去后,人就能醒了。” 贾母眉头一皱:“怎么不去请王太医?” 吴新登苦笑道:“老太太,请太医的过程花费的时间多,奴才怕大爷接受不到及时的治疗,这才让孙大夫先给大爷开了方。刚要去找您请帖子,您就过来了。” 贾母听了,立即让鸳鸯回荣庆堂拿帖子。自己坐在贾珠的床边,轻轻抚摸他的侧脸。 “我苦命的孩儿啊!” 要是老公爷还在,珠哥儿何必吃这样的苦头? 第一天正午,贾珠被阳光晃醒。 他睁开酸涩的眼皮,只见妻子伏在床头,眼下青黑,他哑着嗓子道:“宫裁?” 李纨一夜没睡,但在听到贾珠的声音后,还是立即醒了过来。 她看着丈夫消瘦憔悴的脸庞,泪如雨下:“夫君,咱们不考了好不好?妾身昨天看到你躺在那里,恨不得以身相替……” 贾珠喟叹了一声,可到底还是没有答应李纨的请求。 他无爵无禄,又是长子,不努力读书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