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哈喽哈喽能听到我说话嘛北川老师” 电话听筒内传来甜美的小萝莉嗓音。 本来北川秀还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国际友人”，但一听到对方那带着法国卷舌腔的日语发音后，顿时恍然。 “奥利维亚·韦特海默小姐？”北川秀用英文问道。 “好感动哦北川老师您还记得我呀？”奥利维亚捧着电话差点开心的跳起来，口音也从蹩脚的法式日语换成了纯正的英伦腔英语。 “当然。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北川秀看了眼窗台上放着的那瓶香奈儿特制五号香水，皮特无聊的时候就会跑过去拨弄它一会儿。 另外，北川秀也成了香奈儿品牌的合作文学家之一，每个月只要在香奈儿新出的产品上签个名，就能稳稳入账10万美金，雷打不动。 这些都得归功于奥利维亚这个远在法国的小北川迷。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啦。北川老师今年年初我就正式进入巴黎大学艺术院学习了我和你说哦，原来我们学院里也有好多喜欢看《失乐园》的学生” 奥利维亚一瞬间就打开了话匣子。 她从《失乐园》在法国的热销开始说起，然后又回顾了两人在巴黎的许多回忆，言辞里满是对北川秀的思念和倾慕。 小女孩的天真性情让北川秀不忍打断，就这样一直陪着奥利维亚闲聊了十几分钟后，反而是电话那头的一个男人率先打破了奥利维亚滔滔不绝的“回忆录”。 “抱歉，北川老师，我是杰拉德·韦特海默，我的女儿给您添麻烦了。” “爸爸！我还没说完呢！绅士可不应该这样粗鲁的打断女士的” 电话那边，奥利维亚还没说完，就被一旁待命的女佣抿嘴笑着拉到了一边。 没了小丫头的干扰，掌控了半个香奈儿集团的杰拉德终于可以和北川秀聊聊正事了。 北川秀疑惑问道：“杰拉德先生，是您有事找我？” “是的。冒昧来了电话，请您谅解。”杰拉德用英语说着日式问候语，听起来很怪，但也能从侧面看出他对北川秀的敬重。 他朝一旁的女仆招了招手，女仆立即将一份《巴黎晚报》递了过来。 身为顶级豪门的掌舵人之一，为了保证自己对时事的敏感度，杰拉德一直保持着每天看报的好习惯。 今天看报时，在文学板块的夹缝中，一则不起眼的新闻吸引了杰拉德的注意—— 日本国惊现诺贝尔文学奖推荐人黑幕！ 文学板块属于《巴黎晚报》的重点版面之一，基本都是有关法国文坛的新鲜时事，而在夹缝地带，有时候也会提一嘴海外文坛的趣闻。 日本文坛在世界范围的知名度一般，《巴黎晚报》可能一整年都不会提到它一次。 这次它的新闻能被刊登，主要还是蹭了诺奖的热度，外加黑幕的受害者是《失乐园》的原作者北川秀。 细读了这则简短新闻后，杰拉德大概捋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应该是北川老师回国后又写了一部热销巨著，但本该属于他的诺贝尔文学奖推荐人名额却被其他人占据了。 这对文坛而言，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杰拉德让奥利维亚打电话前，还特意去了一趟巴黎晚报报社总部，向发文的那位编辑核实了这则新闻的真实性。 发文编辑如实告知，他自己也是无意间从日本留学归来的朋友，以及一群日本在法留学生口中得知了此事。 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没法保证。 因为这事涉及到了诺贝尔文学奖和上届龚古尔文学奖获得者，编辑部一番讨论后，既舍不得这个热点新闻，又怕是个假新闻，最后退而求其次，才刊登在夹缝中。 杰拉德回家后立即让奥利维亚打了电话给北川秀，为的就是核实此事。 商人的敏锐嗅觉告诉他，要是这事是真的，说不定香奈儿集团能从中大赚一笔！ 北川秀听完他的叙述后也是吓了一跳。 就算是在2020年后，各国对海外的信息还是有所封锁，基本都有“高墙”防御，只是墙体高低罢了。 譬如隔壁，不借助梯子等工具，普通网民是没法自己翻过“高墙”看世界的。 他们能得到的只有各类自媒体加工过的“外界”新闻。 而在现在，1997年，互联网行业尚未崛起，别说跨国，有时候跨了省市，消息都不太准确了。 没想到这边才发酵了几天的新闻，居然都风传到法国了！ “事情大抵和您看到的新闻相似，不过其中一些细节不太对。”北川秀索性把整件事给杰拉德复盘了一遍。 如今推荐人名单大概率已经被传递到瑞典文学院，要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和1996年的诺奖评选又没什么关系了。 偏偏这事怎么扯皮，北川秀也很难影响到诺奖评委那边，因此他能做的，也就是让更多海外名人知晓此事了。 “原来如此贵国文坛很复杂啊。”看惯了商业斗争的杰拉德很快就摸清楚了事件背后的逻辑—— 日本文坛的名宿们不喜欢北川老师这个年轻气盛，破坏规矩的新人，希望通过各种方式的打压让他“老实”一点。 毕竟各行各业，只要有足够的热度，就意味着站在顶端的人能有数不尽的金钱和美女。 被大部分人认为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文学亦是如此。 只是文学更加特殊，文学家里铁骨铮铮的人比较多，性格刚烈到敢和政治家作对的也多，所以这个圈子看起来更干净些。 在法国，文坛还是比较清流的。 正是因为他们的纯正文学性，龚古尔文学奖等文学奖项才能在世界范围知名，并为国家输送了一批又一批有才华的新人。 杰拉德原以为孕育出了北川老师这样的文学家的日本文坛也类似法国文坛，现在看，分明是一坨臭狗屎汇聚的茅厕啊！ “让您看笑话了。”北川秀笑道。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丢人丢到国外去了吧？ “抱歉，这事我可能帮不上您的忙了，不过我可以联系这边的出版社，帮您继续出版您的其他作品。” 杰拉德思索了下，他在法国文坛有不错的人脉，靠着香奈儿集团的名气，应该也能联系上瑞典文学院那边，但要他们重视并调查此事，就有点虚无缥缈了。 或许花足够多的钱，他也能让瑞典文学院重视北川秀，但北川秀真的值那么多钱吗？ 同样是龚古尔文学奖获得者，支持本国本土文学家显然比支持北川秀更有经济效益。 可直觉又告诉他，自己女儿无比崇拜的这个年轻人，似乎不太一样。 思前想后，他还是没有彻底置身事外，而是换了个角度迂回帮助下这位远在东方的新锐文学家。 也算是帮女儿再结一次善缘。 “是吗？谢谢您！我会让我的出版社马上联系您的。” 北川秀没想到还能获得一个意外之喜。 因为日本文学的特殊性，以及诸多“天下一品”的的出海失败，现在大部分的西方出版社都不太愿意出版日本文学了。 很多外行人觉得跨国出版就是谈个版权，找个翻译，然后印刷上架的事。 实际上一本离开本土到海外上架，整个流程无比繁琐。 首先，拥有原著出版权的出版社及作家要同意此事，然后对方的出版社还得花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版权费购买下的海外出版权。 一切谈妥后，两国的文化监督部门、出版监督部门等单位还得一一核实合同条款，严格的还要审核原版内容和翻译内容。 大部分在这一关最煎熬，因为两国国情不同，对文化的监管力度也不同，所以正文大概率要进行删改，一改动，可能就失去了原著精髓，导致销量扑街。 这些所有问题都解决掉后，海外印刷完毕，出版上架前又要找海外的特殊部门报备审核，又是一轮删减和协商。 一从决定海外出版，到最终在海外的书店上架，有时候得拖一两年时间。 很多国家渐渐发现这玩意儿很耗费财力物力，而一旦选的书卖不好，简直就是血亏，因此久而久之，海外出版就成了知名作家的个人特权。 日本文学偏偏在西方还很不受欢迎，使得海外出版更为费劲。 海外出版这事，唯一例外的就是隔壁。 隔壁曾一度对海外文学作品大开绿灯，那会儿是隔壁读者们的福音，什么书都能看到，还都是无删版。 但随着时间推移，文化监管力度加强后，海外的文娱作品现在几乎在隔壁绝迹了。 要不是北川秀的《失乐园》又拿奖又热销，杰拉德还真不敢夸下海口提出这个合作。 如今北川秀的，只在美国西部销售，靠的还是吉恩·奥特里家族的力捧。 可惜他现在所写的书，基本都带有浓郁的日式风格，在美国西部不是很受欢迎，在一群外文作家里，勉强算个三流，还不如在法国火。 至于其他西方国家，一致拒绝了北川秀的书，即便他获得过龚古尔文学奖也不行。 为了这事，河出静子和斋藤玲奈还郁闷了好久，总觉得海外文坛对日本文坛有偏见。 即便以河出书房的实力，也始终联系不到愿意出版北川秀个人全集的西方出版社，倒是隔壁和韩国，不少出版社抛来了橄榄枝。 现在有了杰拉德做中间人，北川秀感觉海外出版的事说不准真能成！ 两人又就海外出版的事聊了一阵，杰拉德也不敢把话说太满，从北川秀那里得到了关键信息后，便保证会立即找人磋商，但成不成，就得看对方出版社的意思了。 香奈儿集团这边，可以保证把《伊豆的舞女》出版，至于其他书，他也爱莫能助，看天命了。 临挂断前，得知北川秀被黑了的奥利维亚气鼓鼓抢回电话，一边安抚偶像，一边拍胸脯保证会帮北川老师出口气！ 北川秀也没把这当回事，只求杰拉德能和法国的出版社谈妥，让他的个人集在法国出版即可。 他现在是看明白了。 除了靠强大的作品打服日本文坛这堆老家伙外，还得像百田尚树那样，在国外镀金和闯荡出名气，才能撬开他们那死了都还硬着的嘴巴！ 原本新书他还在犹豫写什么，目前看，文抄点在国际获过奖的作品似乎更有性价比！ 另外，奥利维亚那小丫头那么尽心尽力，她心心念念的那本《追忆似水年华》也可以安排上了。 他现在的其他书能不能在法国文学市场火一把，北川秀自己也不好说，但《追忆似水年华》肯定行。 那书在法国文坛的历史地位，相当于四大名著之于隔壁，高得不行。 挂了电话，北川秀回到书桌前，拆开了谷崎一郎的那封信。 信的内容很少很简单。 大致就是谷崎一郎以前辈和过来人的口吻，劝诫北川秀行事不要太过锋芒毕露，做人要懂人情世故，懂行业规则，留点分寸。 “没有任何作家能一直写出惊世骇俗的好书。” “你也是日本文坛的一份子，更有可能是未来日本文坛的掌舵人，如果写书只看重那点金钱效益，就太短视了。” “‘天下一品’是文坛名宿们对我们的爱称与认可，它是创作能力的体现，也是文坛地位的象征。 但不是成了‘天下一品’就高枕无忧了。” “就拒绝领取谷崎赏的事公开道个歉吧。 然后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尽快离开河出书房，那样对你是最好的。 ——汝の前辈，谷崎一郎” 一排排扫过谷崎一郎写的文字，北川秀不气反笑。 穿越前读研究生时，他曾长期被一个问题所困扰：为什么各行各业有那么多倚老卖老的人？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种行为很招人厌，很讨人嫌吗？ 有人告诉他，这是因为“坏人变老”了。 他们自始至终就是这个样子，从未变过。 而现在，北川秀明白了。 不仅是“坏人变老”了，还有他们是打心底觉得这是“对的”，这是“为你好”，还认为是帮了你。 你不服从，就是不听劝。 他们不是在帮你，而是在满足自己变态扭曲的掌控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