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这么多读者购买《文艺》吗?!” 新潮社本部大楼,编辑部办公区,总编办公室。 一向镇定自若的总编辑在看了秘书递来的最新首刷日数据后,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据新潮社市场部调研所得,日本出版界共有6183家大大小小的出版社。 其中资本超50亿円的有家,100亿円以上的有57家,像河出书房、新潮社这种资本已经超过300亿円的也有21家。 这些出版社旗下总计有10879种不同的杂志。 而这些杂志涵盖了几乎所有的主题和领域。 从时尚生活到科技文化到政治经济等,基本你能想到的主题,都能从中找出几百种不同类别的杂志出来。 另外,1995年年底文部省和大藏省还公布了另一项权威统计数据。 2亿名日本民众中,约有4000万人是纯文学市场受众,其中约800万人平均每个月能购买一本纯文学杂志。 也就是说,每五个日本人里,就有一个看纯文学,这样的每五个人中,还有一个是粘性极高的付费读者。 这数据看起来很不错,但结合日本出版界的激烈竞争情况,你很快就会发现,原来1万多本杂志,只能瓜分800万的付费读者。 平均一本杂志仅有800名读者! 这也是日本出版界每天都有公司开业倒闭的原因之一。 做这一行,没点真本事,旗下没有一两个在日本文坛知名度较高的作家,基本撑不到几个月就要关门大吉了。 从这些数据的角度看,1996年12月号《文艺》在东京都地区首刷日能卖到314万册,简直就是神迹! 这相当于开卖第一天,你就把差不多4的市场份额给占了,其他杂志还活不活啊! “正常情况下,《文艺》的固定读者确实没那么多,大概在50万人次左右。” 年轻的女秘书歪着脑袋仔细回忆了下后,对着他低声说道, “这几次能卖得这么好,估计是北川老师个人名气带来的虹吸效应所致。 这点对比下没有连载北川老师时的《文艺》的月销量,很轻松就能看出来。” 之前就有专业的数据分析师指出过,日本纯文学界的这批读者很奇怪。 一般的杂志读者,都喜欢认准一本杂志后长年订阅,即便出版社间作者总是跳槽,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付费习惯。 但纯文学杂志的读者们恰恰相反。 他们看书不喜欢认杂志,更喜欢认作者。 一旦心仪的作家离开了那个出版社,他们会光速跟着叛变,立即成为另一家出版社的基本盘。 这个现象在北川秀身上更为明显。 他的离开几乎直接导致了原本有望保三争一的《群像》沦为二流杂志,至今没能翻身。 他的到来也让河出书房从吊车尾跃升至能和《新潮》扳扳手腕的超一线杂志。 话虽如此,但数据毕竟只是数据,宛如断头刀的北川秀那一刀没真正落在自己头上时,大家都没法真正感受到那个男人的恐怖。 现在,真见识到了北川秀那变态的个人号召力后,新潮社总编只想一头闷进豆腐块里把自己闷死。 原以为《永远的24号》所带来的236万册的首刷日数据已经让己方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一对比,分明是成了最好的垫脚石! 他还担心起另一个更加可怕的事。 河出书房爆出的这个数据,好像还没算上四国岛等偏远地区的日销量数据。 那些地方穷归穷,合在一起卖出个几万册应该不难吧? 再不济,都到了314万册这个数字,随便再刷点销量,超过365万册还不简单? “他们一定想打破谷崎老师的记录,把我们狠狠踩在脚下!” 总编浑身是汗。 想到这种历史性的屈辱时刻将在自己的任期内发生,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管他怎么想,木已成舟,1996年的12月19日,满大街的人都在兴致勃勃的议论着最新一期《文艺》上刊登的那几部短篇。 《伊豆的舞女》口碑发酵速度也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各大网络论坛的文学版块几乎一夜之间被它刷屏! 短篇不同于连载周期极长的长篇,它的篇幅就那么点,读者只要花几分钟时间就能看完。 是好是坏,当场就能给个定论。 此时还没彻底完结的《奇鸟行状录》和《刺杀骑士团长》还存在烂尾的可能性,那些文学评论家们不敢吹的太过分——毕竟又不是没有前例出现过,曾经就有一位大文学家写了部惊世骇俗的高开低走神作。 前面将近百分之七十的内容被读者们奉为经典,然而后面的百分之三十直接拉胯到裤兜里,让所有人都被恶心到了。 但《伊豆的舞女》不同啊! 虽然北川老师说了,整个短篇集总计十二篇,现在还有六篇没有刊登,但短篇互不关联,要吹的话,只吹刊登的那些又不会出事。 一时间,以支持纯文学和短篇发展为目标的《印象》为首,多家知名文学评论杂志和报纸刊登了数十篇《伊豆的舞女》的书评。 这些杂志报纸在文学评论界颇有名气,写评论稿的也是一群喊得出名字的文学评论家。 以往时候,这些人都喜欢揪着北川秀的小问题骂个不停,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而这次,连纸媒控制的线下文学评论界都出乎预料的给了《伊豆的舞女》一致好评,更有甚者直接给出了“日本文坛有史以来最好看的短篇”这种招人恨的五星好评。 这还没完,控制着线上文学评论界的网民们也纷纷发帖写各种长短不一的书评,六部短篇一个没落,每篇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逐字逐句分析着它的精彩与动人之处。 由文学评论引起的关注如湖中涟漪般,一层层在日本国荡开,迅速席卷了全国各个地方,各个领域。 不少喜欢吃瓜,但基本不看书的民众则被《伊豆的舞女》这个书名所吸引。 在此之前,伊豆只是一个在国内不算有名的三流度假城市,为了振兴本土经济,伊豆市政府还搞了长跑马拉松来刺激消费,然而最终效果一般,没什么卵用。 不曾想让这些当地官员们费尽心神,一代又一代都做不到的丰功伟绩,竟然被一部短短不到两万字的短篇给达成了! 随之出名的还有舞女艺伎群体,以及被大家长期忽视的骗保群体,被财阀掌控的矿井产业等等。 看完这五篇,国民们的心里都忍不住发出了同一个疑问:“我们的国家,还存在这么贫困的地方吗?” 十九岁的舞女已经被迫流产三次,擦边马戏团里全是年纪不过十六岁的女孩,还有大把大把的人一个月赚不到10万円钱,而东京都社畜的最低工资都快到25万円了 到底是自己的国家真的这么魔幻,还是自己一直被养育在温室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民生问题、经济问题、医疗问题是桥本龙太郎上台之初承诺要在任期里解决掉的三座大山。 现在好了。 北川秀甩出六篇总计不过5万字的,直接把三座大山全部搬到了他的头上! 由《伊豆的舞女》产生的连锁效应还有很多。 譬如《招魂节一景》里提及的伊作马戏团被当地警方给火速控制了。 警方彻查了伊作团长的经济情况,也分别询问了马戏团成员们的现状。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伊作马戏团的真实状况比北川老师写的内容还要糟糕。 伊作团长涉嫌拐卖诱骗未成年人、私自挪用公司公款、借用职务便利侵犯员工等,被数罪并罚,直接提审到了伊豆市裁判所,即将交给东京来的检察组审问。 这事闹的那么凶,一是因为《伊豆的舞女》带来的社会影响力实在太大,伊豆市政府不可能一边吃着北川老师给的红利,一边对这类事情装聋作哑。 其实这种擦边马戏团在偏远地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些人不过分,他们平时根本不管。 但现在不行了。 短短几天时间,12月号《文艺》就卖出去了100多万册,地方电视台轮流播放和赞美《伊豆的舞女》。 你再装傻,那就是不想要头上的乌纱帽了! 另一方面。 伊作马戏团也确实有点离谱。 直到伊作团长被抓,里面还有不少被洗脑成功的女孩在为他辩护,其中那位新的头牌明星光子甚至意图袭警—— 她认为他们把自己赖以谋生的路子给断了,把她的大好前程给葬送了。 想到这只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女孩,想到她在《招魂节一景》里曾经的单纯,民众们就倍感心疼。 这也无形间拔高了这篇的立意和深度。 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 光子很快就被警方控制住了,然后送往少年感化院特殊疗养区进行心理辅导。 据说在看《招魂节一景》,又听了北川老师打来的电话后,光子大哭一场,渐渐从伊作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在北川老师的要求下,等完成心理辅导后,光子就将改头换面,在新的领养家庭中开始全新的生活。 民众们得知此事后纷纷感到欣慰,觉得这才是《少年法》该用到的地方! 除此以外。 涉嫌多次骗保和故意杀人的牧师司机父女也锒铛入狱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只是请北川秀来参加了一次葬礼,却请到了真正的审判之神! 在如此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下,没人敢继续为这对父女保驾护航,那些和他们有金钱交易的官员们也纷纷落马。 两人最后的结果北川秀暂时没收到,但他相信法律会还那六个被骗保的“女婿”一份公道。 另外,长时间被各大财阀垄断的矿井生意也终于被公众的视线给注视到了。 但这玩意儿就很复杂了。 和隔壁某省的煤矿生意一样,里面的利益纠葛太大,甚至涉及到了自民党和几个在野党的政客。 不是区区一篇就能改变的东西。 北川秀所写的《矿井里的人们》要不是他的名气够大,社会地位够高,差点就和隔壁被封的某部叫《yrcy》的电影一样,永远消失在公众的视线里了。 不过这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那位失去了儿子和儿媳的老婆婆,以及他们所在的那片矿区的矿工们,还是得到了一定的经济补偿。 对于这篇《矿井里的人们》,北川秀对它的期许是,希望有朝一日它能和韩国的那部电影《熔炉》一样。 即便现在改变不了什么,但未来某天也许就能达成所愿了呢。 “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这就是北川秀想通过这几篇传递给读者们的核心思想。 最后。 因为《伊豆的舞女》讲述的是一个朦胧的初恋故事,考虑到薰子的年龄和现状,北川秀在最终修订版中,把她的名字彻底隐去,直接用“舞女”这个笼统的意象代替。 里的荣吉、大妈艺伎、千代子、百合子等人,也分别用了哥哥、阿妈、姐姐、妹妹来替代。 这么一来,虽然使中“舞女薰子”这个人物变得有些模糊,但也进一步提升了的总体立意。 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本质还是在讲他和薰子的初恋爱情。 而北川秀的《伊豆的舞女》,更注重于“我”这样的现代社会都市人和“舞女”这样偏远地区艺伎的身份差异,所带来的遗憾恋情。 一时间,随着《伊豆的舞女》的火爆,伊豆、舞女这两个意象成了线上线下被人提及最多的词汇。 彻底火了,河出静子、斋藤玲奈她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有些人的心却被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还在细心雕琢《永远的24号》的百田尚树直接没了心气。 他在别墅的书房里好久没有出来。 无论谁敲门,谁打电话,他都一概不见,一律不听! “《伊豆的舞女》开什么玩笑!这种作品,我该写什么样的短篇才能超过它啊!” 百田尚树双手抱头,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