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缺什么就想要什么，日本这个国家在进入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后，始终喜欢不停强调自身拥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瞅准机会就对外对内进行一通文化输出。 这几年随着泡沫破裂，国民精气神日渐低迷，政府和社会为了提振士气，促进消费，都在死命推行各种传统文化祭和庆典活动，对海外传来的风俗节日也是来者不拒，主打一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每年的八月份是东京最热闹的一段时期。 祭祀祖先的盆节、各个区的地方祭、全是身穿漂亮浴衣的妹子的祭浴衣节，以及最最最著名的东京湾火大会等等。 普通人在这个八月的东京有无数活动可以参与，各种节日多到让人眼缭乱。 不过这个八月，一切的节日与活动都因《人间失格》的热销而变得黯然失色。 自8月初发售以来，这一个月的时间，北川秀跳槽至河出书房所写的《人间失格》从脱销到滞销到再度畅销，让业界无数人的心都跟着销量表不断起伏，心情和坐了过山车似的，上下摇摆不定。 然后时间来到九月初，早已蓄势待发的or公司掐准时间先一步揭晓了《人间失格》的发售首月总销量，又将万众瞩目的1995年日本实体书销售排行榜一并公布，赚足了流量和眼球。 不管你是喜欢还是讨厌《人间失格》，是北川秀的书迷还是黑粉，都不得不在这个九月初亲眼见证一本神作的诞生，以及一名新生代“中流”作家的横空出世！ 9月2日，晚9点。 东京多摩地区国分寺车站地下一楼。 “petercat”爵士乐咖啡馆。 明明已经是关门时间，咖啡馆的大厅内却挤满了人，有的坐在吧台前，有的围聚在卡座上，人手一杯大啤酒，要么冲着电视节目高声笑语，要么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or公司公布的9月总销量是1012万册，高居年度实体书销售排行榜的榜首，第二名的《且听风吟》卖了487万册，比第三名的《人间三十年》足足多卖出去了10万册！” 看着手里的《读卖新闻》，斋藤玲奈也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之情，等《寻羊冒险记》和《1973年的弹子球》相继出版，再加上北川秀悄然准备着的，谁都还不知道的新书，说不定1995年的实体书销量排行榜要被他一个人霸榜了！ 这种奇景，日本文坛发展的几百年来，还没出现过一次。 “不是说or公司的数据虚高了不少么？河出社长之前说的是”北川秀对此倒没太大感觉，《人间失格》是太宰治用命写出来的一生绝唱，原历史中更是狂卖了1200万册，在这个日本文坛再怎么大杀四方都不足为奇。 《且听风吟》是村上大神的处女作，《青春三部曲》虽然开创了流派，颇具灵性，但比之他最出名的《挪威的森林》、《1q84》和《海边的卡夫卡》还是差了不少，能有这个销量感觉还是《人间失格》带起来的。 “904万册。”一旁正喝着“深水炸弹”的河出静子接过话头。 几次的接触后，北川秀基本可以肯定这位大老板的酒量极差，但每次来“petercat”，她都要选最烈的鸡尾酒，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又菜瘾又大。 首刷当月总销量904万册，也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了。 不过第一个月基本就把东京地区愿意看，想看的读者吸光了，之后的销量应该会呈现断崖式下降，譬如9月可能降低到50万册左右，10月再砍半到25万册。 后期肯定会往日本全国销售，应该能再带动一波销量。 北川秀粗略估计，到95年年底，半年卖出去300万册不成问题。 好像刚翻倍的小目标又要达到了？ 但他觉得自己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呢，脑袋中的武器库依然满满当当，类似的大杀器也还有好几个。 看来最初穿越时想把那些德不配位的低劣作家拉下马的梦想近在咫尺了。 “天下一品”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在场的众人基本都是北川秀的熟人和朋友，今晚齐聚于此，一是为了来恭喜他摘得销售榜的桂冠，一是准备一会儿共同见证北川秀拿到芥川奖的时刻。 没错，今晚还有一件大事要来。 1995年上半年的芥川奖本应在8月份颁发，但恰好撞上了村山富市的谈话，导致不得不延后一个月，《文学界》编辑部和芥川奖常驻评审委员会在上个月月底公布了奖项评选时间和揭晓时间。 今晚对很多文学界的业内人士，以及一大堆关注这个大奖的纯文学爱好者们来说，不亚于奥斯卡奖颁奖典礼之于演艺圈人士。 “总之恭喜”斋藤玲奈本想对北川秀说些喜庆的话，但转头一想芥川奖就要公布了，便笑着收起前话，拿起酒杯说道，“恭喜的话还是等北川你拿了芥川奖后一并说吧！” “但愿吧。” 北川秀看了眼电脑屏幕，奇物网论坛都开始有帖子直播起“第113回芥川奖评选会”，让他有种恍如回到00年代的错觉。 那时候网速很慢，流量很贵，大家听不起歌、看不起视频，就喜欢看各类文字直播。 那几个直播贴的楼主来头不小，竟然能详细描述出评选会现场的景象和情况。 北川秀的《青春三部曲》只有《寻羊冒险记》还在连载，不符合评审标准，其他两部都顺利入围，并被芥川奖的评审委员会提名。 毕竟是今年上半年最现象级的纯文学，纵使文学界和评论界至今都对这两部作品褒贬不一，你要是连提名都不给，那伱奖项的公平性绝对会被业界质疑。 北川秀收到提名和邀请后，果断放弃了去现场观摩的想法。 能左右芥川奖评审的三大势力：《文学界》编辑部、常驻评委以及文坛泰山北斗们，都和北川秀不对付。 前者的编辑部本部长池岛信平也在那场文学沙龙里出现过，常驻评委几人就别提了，最后那堆泰山北斗，很多唯市古贞次马首是瞻。 这一堆人聚在一起，真有可能搞出不让北川秀获奖的事来。 他没必要过去自讨没趣。 “今年上半年无论如何都找不出一部比《且听风吟》和《球》更好的纯文学了，不至于发生那种事吧” 斋藤玲奈低声道。 她对石原慎太郎他们的人品没抱太大希望，可这些人难道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北川秀落选吗？ 这可是被上千万人关注着的超级文学新人奖啊！ 河出静子也觉得文艺春秋和文学界那批人应该不至于做的那么绝。 两年前的那次芥川奖争议性很大，后来竹内治带头下场怒喷，搞得芥川奖含金量顿时下降不少，开始被人和直木奖相提并论起来。 饶是如此，那次的争议点也仅是90分作品和80分作品谁更优秀，评委会非要说80分的作品更有文学性，也能圆过去。 可这次不一样。 《且听风吟》和《球》无论是销量还是文学性，都无可争议的断档领先。 除了被收买的黑粉与无脑文学评论家们，基本没人敢否定北川秀这两的文学价值。 唯一有争论性的点在它们是否开创了一个新流派，竹内治所谓的“北川秀风”究竟存不存在。 那是文坛历史地位问题的争议。 “开始了，开始了！”举着啤酒杯的团鬼士郎高喊一声，大家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每次的芥川奖评选会由五大电视台轮流直播，今年轮到了富士电视台，画面一转，富丽堂皇的颁奖现场顿时映入眼帘。 直播贴已经开始爆猛料了。 【听说这次北川老师没有去评选会现场！会不会是和评审会有矛盾呀？】 【北川老师上个月去了河出书房，这个时间点确实很尴尬啊。他离开了讲谈社，《群像》编辑部肯定不会在这次芥川奖上力推他了。】【楼上屁话。以北川老师的实力，芥川奖不颁发给他，难道颁发给千鹤贞子啊。】 【楼上，千鹤贞子是谁？】 【是我刚读幼稚园的妹妹！】 【我是酒鬼蔷薇圣斗，求你妹妹的照片。】 【恋童癖给我去死啊！混蛋！】 北川秀看着不断被刷屏的帖子，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放在大厅的电视机。 1995年日本已经出现了彩电，不过分辨率还是有点一言难尽，站得远了，看起来和马赛克区别不大。 他走向人群，闹腾的众人顿时没了声响，有些战战兢兢的起来朝他鞠躬打招呼。 北川秀之前一直和斋藤玲奈、河出静子，以及老板娘我妻梦子坐在更僻静的吧台内，他们也是这些人公认的“大佬团”，不敢去打扰。 走到人群里，北川秀才注意到这些家伙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旋即淡淡一笑，很大大咧咧的就在东野圭吾和团鬼士郎的中间坐下了。 “各位不用管我，继续看电视吧！”北川秀随意说了句，他的笑容和语气很容易感染人，顿时让众人又放松了下。 “北川老师，啤酒！”团鬼士郎笑着打开一听罐装啤酒，递给了他。 北川秀接过来后和他们一一碰杯。 电视中，作为特邀嘉宾的市古贞次也已登场，对着话筒严肃的报出了此次入围芥川奖的书籍名单：“北川秀，共两部作品入围，分别为《且听风吟》、《1973年的弹子球》” 咖啡馆内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 念完二十本入围名单后，市古贞次下台，石原慎太郎腆着大肚子走上颁奖台。 他调整了下面前的话筒，后面是一块巨大的白板，上面写着大大的【第113回1995年上半期芥川赏】几个大字，后面的获奖者和作品被黑布盖着，看不真切。 “各位，很荣幸由我来揭晓今年上半年的芥川赏获奖者，以及他的作品” 石原慎太郎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戏谑的笑容。 这个表情是一闪而过，如果没有死死盯着电视机肯定发现不了。 北川秀微微皱眉，他有种预感，当初村上大神各种陪跑日本文学奖项的经历怕是要在自己身上重演了。 有时候你真不能去期待那些所谓文人们的风骨！ 万众瞩目之下，现场无数双的眼睛期待着，电视机前坐满了北川秀的书迷们，文学界的评论家、泰山北斗们、各阶层作家们，大学的正副教授讲师们，被北川秀书籍治愈过的人们 甚至是首相官邸，都有一双眼睛在关注着这一幕。 撕拉—— 黑布被扯开。 “保坂和志？《この人の阈》？这是谁？” 团鬼士郎惊呼了一声，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电视机。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无数人。 连一向稳如冰山的河出静子，脸上除了泛起的红晕外，也多了一层讶然。 “保坂桑获奖了？”斋藤玲奈对这个作家有印象。 因为他在1993年获得了讲谈社实际控制者，野间家族设立的野间文艺新人赏，以此在《群像》出道了。 1994年，斋藤玲奈加入《群像》，保坂和志正埋头在村松友视手下苦写。 野间文艺新人赏也算一个不错的奖项，在日本那200多个新人赏里，可以勉强排进前二十，一般都是给讲谈社看好，但不够资格获得群像新人赏的潜力作家。 去年文坛里被提及最多的是大岛光，保坂和志是芸芸“下流”作家里的一员，没什么太大名气。 今年就不用说了，称之为文学界的“北川秀年”都不过分。 所以为什么是他？ 不仅是所有观众，连在现场的保坂和志都是懵的。 他踉跄着走上台，满脸的难以置信。 自己能被提名已经是非常辉煌的成绩了！ 没有任何一名新人作家认为自己能从北川秀手里拿走芥川奖。 哪里有这个实力啊！ 100万円的支票奖金，作为奖品的金表从石原慎太郎手里递了过去。 “保坂桑，恭喜你啊。你的作品”石原慎太郎笑着吹捧了一番，然后拉着保坂和志往记者的照相机前走去。 无数记者似乎抓到了惊天大料，纷纷按下快门，然后迅速提问。 保坂和志对着话筒，还是很懵，说话都是机械的。 “嘶——” “petercat”里的气氛顿时凝滞，大家又想看，又不敢去看北川秀的表情。 北川秀倒是无所谓，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畅销作家在纯文学奖项上陪跑是很常见的事。 尤其是他这种和评审会有过矛盾，在业界不被主流看好的年轻畅销作家。 只是今天这么多人围聚在一起，大家都很期待，这拿奖的争议性几乎也是零。 此时北川秀没气愤起来，河出静子和斋藤玲奈倒是脸色顿时黑了，我妻梦子还差点哭出来了 北川秀不在意奖项，但开始有点恶心起石原慎太郎这批人了啊。 他们是真觉得自己只能被动挨打，然后没法还击吗？ 他的武器库里可是躺着一本能直接讽刺芥川奖的书啊！ 看完芥川赏的评选会，森哲太郎是懵的。 身为头号北川评论吹，他基本没有错过任何一本北川秀的书，以前他是靠喷人出名，现在是靠赞扬北川秀吸引读者。 这次他都拟定好了草稿，就等《且听风吟》获奖，大肆吹捧一番。 所以结果你告诉我这个？ 北川老师凭什么评不上芥川奖！这奖项还有含金量吗？ 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喷子之魂又复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