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稻荷神社大约有一两站地铁距离，靠近足立区立花畑西小学的居民区。 这边已经接近足立区的边缘，街区、建筑相比起北绫濑要显得更有年代感，街道也不太干净，能在街头巷尾的角落里发现烟头和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即便如此，依然有一栋老房子与周遭的居民房格格不入，仿佛是从上世纪穿越而来。 这是一栋木制平房，看上去像是明治中后期的建筑风格，因为年久失修坍塌了一部分，房主似乎也没有维修的打算。 占地面积不大，约莫只有七十平米左右，外面的围墙由政府修建的，看起来还算体面，挂着一个木头制作的铭牌，写着古川二字。 房子里还亮着灯，不时有个面容清瘦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朝门外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直到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从黑夜中浮现出身影，他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来开门，一边朝院子外东张西望，一边向小女孩说道。 “小百合，快进来。” 女孩进到院子里，这时候的神色与白天在外时完全不同，微微昂着小脑袋，眉眼含着些许燥意，似乎看谁都不耐烦的样子，脸上也洗得很干净，在不远处缘侧的昏黄灯光下依然显得粉雕玉琢。 她皱起眉头：“说了多少次，我叫飞乙，不叫什么小百合。” 男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作回答，只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女孩身后进了房子。 老房子的布局很简单，进门就是玄关，往右是逼仄的厨房，外面有一小片菜地，种着些葱韭之类的作物。 往左则是客厅+餐厅+卧室+厕所浴室的梦魇融合怪组合。 空间其实不算小，有四十多平米的样子，但这四十多平米塞下了衣橱、神龛、书桌、榻榻米、厕所、浴室。 显得有些拥挤，不过摆设之类的都比较整齐，一些地方颇有些少女心地用一些可爱的小物件装点着，缘侧那边挂着从小摊贩那里买来的玻璃风铃。 房间内的家具物什都没什么灰尘，看起来有人经常在打扫，老物件保养得当，颇有中古的质感。 柜子上摆着的神龛前插着根点着的线香，烟雾拉成一条平缓静谧的灰色雾带，白炽灯暖黄的灯光照射在其上，那头的木墙面上就有一条安静的影子，倒是意外地还算温馨。 房间里有四个人，年龄不一。 七十来岁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低垂着脑袋依靠在墙角发呆，下半身盖着薄毯，手里拿着面扇子偶尔给怀里正在安睡的少女扇风。 这少女看着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是上高中的年纪，容貌秀气，只是睡觉不太安分，老太太要经常给她盖被子。 衣橱中有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躺在那里，眼睛迷离，似乎要睡着了，但硬撑着没睡。 看起来像是三世同堂的天伦局面，只是眼下这穷困潦倒的样子，实在称不上什么天伦之乐。 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从房间中挂着的一块用来隔离空间的旧帘布中探出头来，看到进屋的女孩，露出笑容，朝她招招手：“小百合，快过来跟我一起睡。” “不要。而且我叫飞乙。” 小女孩冷冷地说道，随后看向老太太：“你怎么还不睡，这么老，小心哪天死了。” 飞乙语气一点不客气，说完钻进老太太的被窝里，和那十六七岁的少女挤在一起。 “亚纪，往里面睡点。” 少女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往身边看了一眼，下意识将薄毯盖在飞乙身上。 老太太嘴也不饶人，“臭丫头，整天咒我死，等我一死可就没养老金用了，看你流落街头。” “那正好，我找别处去问变成燕子的办法。”飞乙哼了一声：“说了半天，你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变成燕子。” “人要变成燕子可不简单，等你长大一些才行。” 我又不是人。飞乙往老太太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小脸上神色冷冷的：“不信，除非你变给我看。” “我老了变不动。” “阿治，翔太，信代，亚纪，他们几个不老，也变不了？” “他们不行，只有我才会变，可臭丫头不礼貌，我不想教你。” “那我也不给你带吃的。” “嘿，我有养老金，而且你可是在我这里白住的。” 飞乙不说话了，老太太莞尔一笑，“好了，我们一家人，说什么你我的。” 摸了摸飞乙的小脑袋，扇风的频率高了一些。 衣橱里少年揉了揉眼睛，看看飞乙，又看看后面进屋的中年人，面露疑问。 中年人笑着摇摇头，只是竖着食指在嘴边，然后一瘸一拐地钻进帘布后，他和妇人是夫妻，虽然没有结婚证明就是了。 飞乙钻进被窝里后就闭上了眼睛。 滴答。 老太太拉动控制灯开关的绳子，房间陷入黑暗中，几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似乎已经睡着。 这时，飞乙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明天我去其他便利店看看，之前那家有警察了，刚刚还有只狐狸妖怪在那里作祟。”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几个人都睁开眼，像是家庭深夜闲聊时间般在黑暗中各自出声。 中年人古川治好奇地问道：“狐狸妖怪？长什么样子？” “就那样，很丑的一只白狐狸，会放火，在之前那便利店大闹了一通，我去的时候它刚好离开。” “小百合你没被那妖怪盯上吧？”少年关切地询问道。 “没有，当时有那么多人，我躲在很远的地方。还有我叫飞乙，不叫小百合。” 小女孩的声音变得不耐烦起来，“你再叫错我就揍你。” 家里几人并没有怀疑她的话，最近东京都有不少妖怪的传闻，甚至于阿治从高尾山捡回来的这位一直想要变成燕子的叫飞乙的小女孩，也有奇异之处。 只是大家都是被社会遗弃在阴沟里的老鼠，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而已。 飞乙虽然嘴上不客气，但却也把家里的难处看在眼里，经常带回来食材让信代做成好吃的，有时候还会带不少钱回来。 如此一来，有些特殊能力又怎么了？已经是一家人，难道还分什么正常人和不正常人么？ “对了，阿治，屋顶怎么样了？”飞乙问道。 古川治叹了口气：“看起来不太好，我今天找了根木头来顶着房梁，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找人来维修要多少钱？” “” 他没回答，飞乙却明白了，想了想，说道：“我已经找好房子了，等过两天我们就搬过去。” 只是那只嘴贱的死鸽子而已，什么东野城城主，没听说过，跟那鸽子妖怪混一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把他们通通赶走！ 飞乙在心中做下决定。 小女孩经常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喜，有时候甚至是超出常人理解的，几人早已习惯，因此也没有疑问。 古川治劝说道：“不要勉强，不行我们在院子里搭个帐篷，一家人待在一起平安喜乐，比什么都重要。” 古川信代细细盘算起来：“先前的食物够我们吃好几天，明天我再去找找有没有能做的工作，阿治的腿伤估计也快好了，到时候多赚些钱，先把房子修一修，夏天我们去海滩玩” “去江之岛吗？” “我觉得可以，还可以顺路去八坂神社参拜一下，最近都内的妖怪传闻好多的。” 房间里的家人你一眼我一语地给即将带来的蝉鸣夏日做着打算，老太太嘴角含着满足地笑容，飞乙一边听着，一边将目光看向墙侧窗外。 这房子太矮了，乍一看只能看到伫立在黑暗中像是巨人一般的居民住宅，看不到东京都繁华的霓虹灯，只好抬抬头，去看那星光稀少的夜空。 今晚的月亮也很明亮啊，这样修炼下去，总有一天会变成燕子吧。 飞乙期望般想着，在房间内几人都看不到的虚空中，有如同线条般的银色丝带从月亮垂落入这昏暗的房间里。 时间，周四早晨七点三十分， 天气，阴， 地点，立花私立高等中学，超自然探索编辑部活动教室，也称月之魔女驻黑夜之国行宫。 足有两间教室大小的活动教室内部四周、天花板依然循环播放着那8k原画级别的宫殿视频。 地板是能当镜子使的大理石，多了一张圆桌和数把颇有神秘风格的椅子，整间教室充斥着金钱的气息。 “只是那一瞬间，殿下，您或许见识过更壮观的场面，但当时却也算得上精彩。沙砾和石头在飞旋，灭世的洪水淹没大地，天生的雷霆不断砸落” 东野瑜卖力地站起身演绎，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与宇田景政一战时仙乡的场面，像一只手舞足蹈的吗喽。 与神明交谈过，与妖怪把酒言欢过，与妖魔战斗过，但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富萝莉身边，毕竟生活总要继续。 不时在手中燃起狐火，又或者拿起损坏的椅子腿使用斩妖，以增加渲染力——反正月之魔女小姐知道自己是除妖师，这样卖力一点到时候要饷银的时候也理直气壮些。 “请说慢一点。” 明日见早苗坐在首位上一边聆听一边敲着键盘，将这珍贵且真实的经历记录下来，同时将一个厚实的白信封推向东野瑜。 阔累哇！ 这厚度！ 东野瑜沉浮人世间多年，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只一眼就能目测信封里至少装着三十万円。 情绪当时就被调动起来，更加详细地说明当时的情况，心中则止不住地赞美月之魔女小姐。 同时在心中痛骂沟槽的岛国政府，简直当代周扒皮，自己累死累活帮这群政客收拾烂摊子，也不知道能给几个钱。 只能希望神宫寺小姐给力点，不然到时候要是连月之魔女小姐给的饷银也不如那就搞笑了。 “所以结果就是，在七位义妖的帮助以及东天庭神明的雷霆下，邪恶的神明受到惩罚，偷懒的正神受到教训将要勤政，狸猫和除妖师们被解救，仙乡重回安宁？” “您总结得非常简洁明了。” “您遇到这么多妖怪，有没有妖怪提起过一个名叫明日见琉璃的女孩？” 明日见琉璃？听起来像是月之魔女小姐的亲人，难道她对妖怪感兴趣只是在寻找家人？ 东野瑜心中沉思着，摇摇头：“没有。” “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 明日见早苗闻言，低垂下蝶翼般的眼界，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沉默一会儿，又问道。 “神宫寺审判官说那狐狸妖怪是你的式神，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也就是说，您在这场事件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东野瑜咳嗽一声：“我觉得您可以用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来评价。” 富萝莉面前不需要装得太稳，只要把持住一个度，在这个度内狠狠地展示自己，这样才能爆更多的金币。 坐在首位的金发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您真的和神明有过对话？” “是的，那是一位名叫元君的女性神明，希望我能留在桃乡给她当神官。” 东野瑜在一大堆真话里修改了一些不能见光的东西，有些东西让月之魔女小姐知道了，对她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明日见早苗闻言，神色并不在意似的，目光依然落在电脑屏幕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不断敲击键盘似乎在修改什么，随口问道般：“那么，您答应了？” “不，我已经效忠于月之魔女小姐，又怎么能转投他人门庭呢？哪怕是神明也不行！” 东野瑜掷地有声，忠不可言！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神明邀请明日见早苗愣了一秒，看向身边的少年。 东野瑜如今已经不完全把少女当做哄骗的对象了，只是笑了一声，“其实是因为那神明比较懒，我不想给她当苦力罢了。” 有时候真诚一些，反而能比谎言起到更好的效果。 少女只是看着东野瑜，琉璃般冰蓝色的眼眸中沉落着星光似的，有清澈的光芒要映照到人的内心。 良久之后，她微微颔首，并没有说别的什么，也没有额外增加饷银。 我的骑士居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明日见早苗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泛起了波澜，葱白般纤细的手指在信封上点了点，平复下心情。 身为月之魔女的眷者，有这样的实力才不会丢镜像月亮的脸。 少女上下看了遍整理记录下来的资料，随后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几个名称和描述都有些说道的人物。 “我亲爱的骑士，桃冬是谁？” 啊哈，满一千月票啦！谢谢兄弟萌的支持，我准备准备，九月七号开始日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