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宇田景政可是顶着您的神位挨了一道天雷，菱泽水神的神格大概都被劈没了，哪儿来的神使位置给我？” 东野瑜瞥了她一眼，不由得怀疑这老妖婆是想骗自己打白工。 “而且，您真的有成为神明的觉悟吗？” “我这两天可是了解过，宇田景政虽然虚伪到拿自己早夭的女儿当借口掩盖野心，但对您的指控却没有半点虚假。” “作为菱泽水神，您的确是怠于神务，几十年前，他那十岁的女儿贵子就是被妖魔吃掉的——因为您迟迟没有出面驱逐。” 戴着面纱的仕女低着头，“当时吾正处于沉睡中，忽略了信众的声音” 什么死猪，一觉睡几十年，然后起床发现不对劲，露出张怀民的表情是吧？ 哪有神明这样当的，一直不显灵，也不管理辖区内的妖魔鬼怪，尸位素餐，要不是因为当地开发了旅游业，霞山上的菱泽神社估计早八十年就荒废了。 现在想起来找牛马神使打黑工了？ 东野瑜有些无语，“你之前没找一两个神使什么的协助你？” 仕女沉思回忆片刻：“此地妖类与先生不同，不知礼仪，粗俗不堪，要来何用？不过吾当年就任之时倒是有大父遣来的龟丞相，文武官员跟随辅佐，只是见他们整日吵闹不休，就把他们都赶回去了。” 东野瑜： 我好像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怎么龟丞相都来了，你他吗不会是海里来的吧？ 说起来，自己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昨天这女人找上门来后，只自称菱泽水神，并没有告知名讳。 不会姓敖吧？ 这倒是说得通了，就好比城里的富家小姐空降管理层摆烂，公司濒临破产，捅了篓子不敢回家，四处找人填窟窿一样。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龙女怎么可能在岛国这种小地方任水神？再怎么也能在神州任个水君河伯之类的吧？ 东野瑜沉思片刻，“等会儿，我先问问，你叫什么？” 自己其实想直接问她本体是什么，不过对妖怪来说，直接问本体原形好像不太礼貌。 “先生无礼。” 仕女闻言，微微蹙起黛眉，看向东野瑜，声音语气娴静有礼地解释道：“吾尚未出阁，怎可轻易告知外男闺名。” 说到这里，星眸注视着东野瑜，非常诚恳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若先生愿意做我的神使，那便不算外男了。” “那还是算了。”东野瑜转身就要走。 要真是海里有来历有地位的，怎么都该在神州任水君才对。 这女人外表看上去虽然气质高贵，言行举止颇为有礼，像是神州古代的皇家贵女。 但被流放到岛国这边来，还是任的霞之湖这种在岛国都算偏僻的小湖里当水神。 虽然霞之湖在古代是大泽，但如今也萎缩成这样，旅游业都是因缘际会才搞起来，很难称得上什么好神位。 估计是犯了什么错才来这儿的。 更何况这货一觉能睡几十年，估计也是个摆烂成性的，到时候自己要是接盘，搞不好隔三差五就有一堆事要处理，哪儿来的时间修炼报恩？ 不妥不妥。 仕女见此，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快步追上去：“先生可以称呼吾为元君。” 姓元？ 龙女？ 东野瑜若有所思，联系到之前她说上任时有龟丞相和文武百官追随，是龙族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看姓氏的话，可能不是海龙，而是江河龙。 龙族并非只有敖姓，元姓也是龙族姓氏之一，唐年间就有韦丹放鼋的传说，其中的龙就姓元。 故事是说唐代一个叫韦丹的人，年少时生活在洛阳，骑驴路过一座桥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围在桥那里喧哗。 走近一看，是个渔民网到了只大鼋，正将其系在桥柱上。 估计是钓鱼佬的经典展示环节，然后再售卖。 年轻的韦丹看到这一场面，觉得不忍心，就走上前去问多少钱可以赎买。 渔民要五千钱，韦丹没那么多钱，只好拿自己骑的驴子来交换。 从渔夫手里换到大鼋后，韦丹到河边将其放生，却不知道原来这大鼋是条龙。 龙自称元浚之，为了感谢韦丹的救命之恩，上到天庭，为韦丹争取了一生的荣华富贵。 虽然这个故事很扯淡，但江河龙的姓氏的确有姓元的说法。 不过元君大概也不是这位龙女的全名，君估计是指她的水神地位，毕竟一般水神也被成为水君。 “元君来历非凡，想找人辅佐不难吧？为什么偏要让我这只野狐狸来当你的神使？”东野瑜有些好奇。 “能召来一道神雷，又有雷部诸神降临，也算野狐狸吗？况且先生福缘深厚，出生野狐，却能得传大道，必有奇异之处，吾虽不知缘何，却相信天尊的选择。” 元君诚恳地说道，看不清面纱下的神色，不过那双星眸倒是蕴着些许好奇。 “机缘巧合得到的法门罢了，没有师承的，让天尊知道了，搞不好清理门户的可能性更大。” 东野瑜叹息一声，自己偶尔的确会有这种担忧。 万一系统的奖励都是火龙烧仓来的，丹药都是猴子嘴里漏出来的——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呢？ 元君闻言，远黛舒展开来，星眸如弯月一般，莞尔一笑。 “先生此言差矣，天尊神念遍查十方万界，没有什么可以瞒过他。即然先生能安稳修行至今，必是天尊默许。” 那系统的存在天尊也知道吗？ 东野瑜心中有些疑惑，按照元君所说，自己修行正法，应该早入了天尊法眼系统估计也被发现了。 不过既然没有出手抢夺，估计在天尊眼中，系统大概也就那样吧？ 而且按照元君的说法，天尊是默许自己修行正法的。 这样说来，虽然没有正式列入门墙，但狐狸我上面总归也算是也有人了吧？ 摇不摇得来另说，至少不会被岛国这些神明当野妖怪打杀就是了。 想到这里，东野瑜放心了许多，像是拔掉了一根扎入肉中多年的隐刺那样舒爽。 这一番话解了东野瑜多年的忧虑，看向元君，态度好了不少——在得知因为这位神明摆烂导致妖魔肆虐本地后，自己其实是不太喜欢的。 没人喜欢尸位素餐的神明，要是放在神州，这位元君的神像搞不好要被拖到广场暴晒三天。 于是认真回绝道。 “元君盛情相邀，在下受宠若惊，只是凡尘中有诸多牵绊，实在没有时间担任神使。” 元君：“不着急，先生可以先念书，等凡尘事了再来任职。” “若做得好，大父说不定会调吾回神州做河伯水君，届时先生也可以跟着去神州谋一份神职，我知道先生已经得道，只需要潜心修行，但修行路远，财侣法地不可或缺，若能兼有神职，岂不美哉？” 元君的一番话的确中肯，东野瑜听完以后都有些意动了。 不过如果担任神职，肯定不能像她那样摆烂，到时候真的有时间去报恩、结缘吗？ “这我考虑考虑。” 元君闻言也只是笑笑，耐心地等在旁边，颇有三顾茅庐的胸怀。 东野瑜心中正纠结，倏地见前方不远处，织的成衣店正挂着表示在营业的红灯笼，便暂时放下心中的纠结，快步走过去。 坐在柜台后的雍容妇人见到东野瑜，倒不惊讶，微笑着问道。 “大人已经想好要选哪件衣服了吗？” 说着，看到他身后的元君，目光落在少女的衣着上，眼前一亮，“这位小姐是？” “一个朋友。”东野瑜简单说了句，随后问道：“能给我看看版型吗？” 织见他不愿多说，也不追问，从柜台下拿出一本画着服饰版型的书册开始介绍起来，偶尔转过视线看一眼那衣着非凡的少女，目光像是黏在那锦帛刺绣之间。 元君不理会店主的目光，自顾自地走进店里，四处看了看，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东野瑜看着书册上的版型，回忆御子和明日见喜欢的颜色风格，“就选这两件吧，不过身体尺寸我不是很清楚。” “不妨事，尊驾选择的布料款式附有法术，可以根据穿着者的体型变化尺码。” 选好衣服的款式后，东野瑜询问道：“等衣服做好我再来拿吗？” 织微笑着摇头：“不用，本店有配送服务，会派遣店员送货上门。” 服务业倒是紧随现代。 东野瑜想到岛国这边凡人难评的快递服务，心中突然有一个妖怪快递的点子。 不过想到这边遍地神社神明，妖怪也不少，想拓展业务，估计自己要一一去接触过后才行。 自己有那能力还干什么快递？ 摇摇头，将这想法丢在脑后，又问道：“我住的地方在稻荷神社的管辖范围内，不影响吧？” “不影响，妾身店里有从大神那里求来的通行路引。” 东野瑜闻言点点头，交了一贯钱的定金，告辞离去，见元君还跟着自己，问道：“您不回去处理菱泽那一地鸡毛吗？” “前天诛杀了境内妖魔后本尊就开始养伤了，诸多事务且先放着，还是先生更重要。” “我不是说考虑考虑了吗？” 元君眨了眨眼睛：“吾这就是在等先生考虑好啊。” 东野瑜无语，干脆不理会她，在街上逛了逛，又买了不少灵果做的糕点礼盒——这些是准备寄送回京都的。 有宫崎先生的，也有属于孤儿院小孩子的。 原先东野瑜是想买些漂亮的首饰、玩具之类的，不过思来想去又作罢了。 倒不是出不起这个钱，主要是孤儿院的孩子们在学校里都是弱势群体，若给他们买了一看就很昂贵的东西，恐怕怀璧其罪，会被坏孩子霸凌抢夺。 自己现在一年没几天在京都也看顾不过来，索性就买些吃的糕点灵物，比小饰品什么的实在，而且对身体也有好处。 临走时东野瑜想起那天袈裟悬所在的青楼，那老鸨龟公颇为可恨。 虽然躲在这菱泽妖市自己不好打杀他们，却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于是便往东市走去，准备上门找麻烦。 元君跟在其身后，步伐优雅，仪态尊贵，如皇女出游，星眸不偏不倚地观察着东野瑜，身后飘着一堆打包的糕点果子，大概是买回去准备自己享用的。 偶尔会被周围繁华热闹的景象所吸引，好奇地看一眼，然后又迅速回正视线。 也不和东野瑜说话，就是跟着，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样子。 直到接近东市的游廓，元君方才微微蹙起黛眉，隔着老远便停步，见东野瑜也不等自己，心中觉得他是故意的，一时间星眸有些嗔怒地瞪向他的背影，声音稍大一些。 “吾还有神务在身，就先回去了，有关神使之事还望先生多考虑考虑。” 要走了？ 东野瑜朝她摆摆手，元君见此抿起丹唇，化作一道金光离去，周围妖怪似乎看不见她似的，对她的离去毫无反应。 感受到身后的气息消失，自己回头看一眼，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这其实只是她的一道法身。 这女人虽然偷懒成性，但修为却是实打实的阳神。 不过因为之前被那天没露面的阳神妖怪偷袭导致重伤，这会儿应该宅在菱泽神宫里疗伤吧。 东野瑜想到这里不由摇头叹息。 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摆烂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修炼，也都快地仙了。 而有些人生来就是牛马，苦修二十多年都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妖怪，换别的主角，二十多年都成神了。 狐狸一时间有些忧郁起来。 不过，毕竟几人真得鹿？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嘛。 东野瑜自我安慰道，走进西市发现不少妖怪聚集在坊外在驻足观看什么。 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发现是岛国青楼妓院在准备一场属于烟花柳巷的经典活动——花魁游街。 化作美女的妖怪穿着艺伎华服、头戴金枝步摇的花魁正准备踩着高到夸张的木屐游街，青楼的龟奴、打手等人一涌出来请客人们让开一条道路。 街道两旁的青楼都打开了门窗，不管是客人还是妓女都探头观看这花魁出游的盛景。 有龟公提着写着舞绯两个汉字的灯笼，抑扬顿挫地喊着什么，行列后的乐师敲动小鼓。 锵锵！ 三味线在试音，稍显生硬铿锵的乐音与之后吹响的幽怨尺八所糅合，奏出来自古代的靡靡之音，长着翅膀的鸟妖在空中洒落花瓣，也有云朵般的奇怪妖怪举着大纸伞飞在花魁头上。 排场要比凡人的大很多，甚至有些超规格，不过没妖怪在意。 参与游街的妖怪们脸上都带着笑容，卖力地奏乐，不时吼出无意义的语气词加重乐曲节拍，有妖怪跳起混乱滑稽的舞蹈。 围观的妖怪们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不时欢呼喝彩。 东野瑜站在妖群中，感受着这不作伪的比凡间还热闹真挚的气氛，虽然无法欣赏脸涂成惨白色的花魁，但也跟着笑起来。 起先东野瑜觉得这些妖怪只是活的太无聊在扮演人类，但现在看来，或许人类的文化已经在这里开出了另一朵花。 他们大概不认为自己是在扮演人类，而是的确沉浸在这妖怪的乐土中，又或者在追忆江户时代百鬼夜行的盛景？ 东野瑜感慨一声，“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转身朝坊内目标走去，妖怪们感受到大妖怪的气息，纷纷低头躲避。 找到那天的妓院后，意外发现好像没开门，笼屋那里也没有妓女在展示自己。 以为躲起来就有用？ 东野瑜抬头看了眼青楼牌匾，温香？今天就让你变成碎玉，当即一道法力打烂牌匾 嘭！ 脚踹妓院大门。 “老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