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河畔。 闯军临时的营地中。 一处篝火升起，李来亨拿起一副烟袋深吸了一口。 看着灰头土脸的张长庚等人吐出了浓浓的烟雾。 “这么说本王得感谢张总督的投诚了咯。”他微笑道。 “闯王这是哪里话，下官投诚乃是上顺天意，下应民心之举。” “何须闯王感谢啊。”张长庚捂着脖子一脸谄媚道。 他这个大清忠臣原本在穷途末路之时也是想要给大清尽忠的。 可是……刀太疼了！ 所以正如钱谦益用不了水，张长庚也用不了刀啊！ 既然用不了刀，怕疼的张总督也就不婆婆妈妈了。 索性解开心结，放下包袱，投奔闯贼。 如此一来也好能活命啊。 “上顺天意？下顺民心？” 李来亨静静地看着张长庚半响之后叹气道： “如果你们这些人在二十年前能这么想，这天下又怎会亡。” “若不是北方皆叛，我大顺又岂会打不过满清？” 此言一出，张长庚也是神情一凝。 二十年前在李自成东征入北京之时。 如果北方的士绅文人们能够支持大顺。 那么也就没有接下来的事情了。 可就是因为大顺的追赃助饷令这些人不惜发动数百次叛乱迎接满清入关。 最终致使了整个神州的沦陷。 要不是这样，哪怕北方的明军和士绅能够中立。 大顺的二十万老本兵也根本不惧满清的十万八旗兵。 但吴三桂在辽西，姜瓖在晋北，董学礼在晋南，唐通在陕北。 北方士绅更是在各地皆掀起了叛乱。 这令二十万大顺军仅仅在叛乱中便损失数以万计。 并导致一系列后果最终致使北方沦陷。 但凡这些明军和士绅有点节操。 别的不说，只要他们不在大顺内部搞爆破。 大顺仅仅只需保留张天琳这几万被暗算的闯军将士。 那么在满清两路夹击陕甘之时有了这几万闯军。 清军就别想入关中。 只可惜北方的明军和士绅却竭尽全力地帮了满清。 这其中固然有大顺军追赃助饷的失误。 可是满清六次入塞，将北直和山东祸害成千里白地。 北方的明军和士绅都和满清有血海深仇。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面对烧杀抢掠祸害自己十几年的鞑虏。 竟然因为李自成的追赃而投靠满清！ 大顺的追赃助饷再不好能比过满清对北直和山东长达十几年的大屠杀吗？ 那些被鞑虏抢了家产，烧了房屋，杀了亲人，奸了妻女的北方士绅不思报仇。 反而赶走了大顺迎来了满清。 这真的是令李来亨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贱骨头’三字才能解释这一切。 “闯王说得是啊，清廷剃发易俗，又烧杀成性。” “老夫思之也悔不当初啊。”张长庚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 李来亨闻言笑了一声，他挥了挥手道： “张总督既然有如此觉悟，那么本王也暂且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总之，君子论迹不论心。” “以后本王就看张总督的表现了。” “请闯王放心，下官定效犬马之劳！”张长庚立马拍板道。 “嗯——！”李来亨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想要离去。 可张长庚却是连忙道：“闯王请留步！” “哦？你还有何事？” “闯王，下官如今投降了大顺。” “但家眷和族人尚在清廷手中，还望闯王能够隐瞒我的行踪。” “好让下官能保护家眷和族人的安全。”张长庚开口道。 话音未落，李来亨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张长庚乃是湖广总督，地位极高。 如果能将他投降闯军的消息放出去必然能在湖广乃至整个天下掀起一阵风波。 但要是隐瞒他投降的事迹。 李来亨所能得到的却只有张长庚这个人而已。 这中间孰轻孰重自然不用多说。 “张总督既然诚心投降我大顺何不敢明脸见人？”李来亨淡淡道。 “闯王！还请您为下官考虑啊！” “如果下官投降大顺的消息传开，清廷必然要诛我九族！” “如果是这样，下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张长庚垂泪道。 “哼！张总督要是觉得活着难受，你要是想死本王也不拦住。”李来亨冷笑道。 此言一出，张长庚瞬间就尴尬了。 他要是敢死又哪能到现在了。 “闯王，您大人有大量就帮下官一回吧。” 这位湖广总督擦了两把眼泪，哀求着开口道。 李来亨见状却是一脸笑意看着张长庚。 两人双眼对视，张长庚似乎是明白什么一样立马停止了抽泣。 “五十万石粮草！” 张长庚伸出五根手指头道：“下官在湖广多年，熟知地利风情。” “愿为闯王筹措五十万石粮草，充作军资，以表忠心。” 李来亨闻言这才神情稍缓。 张长庚想请他帮忙，可是李来亨之前又和他不认识。 既然如此不给好处李来亨又为何要帮他？ 难不成张长庚本人在现在还能比他湖广总督的身份更为尊贵不成？ 所以张长庚想要李来亨帮忙很简单。 他必须要展现自己的价值。 否则李来亨脑子抽了才隐瞒他这个湖广总督投敌的惊人消息呢。 一口白雾吐出。 李来亨背负左手无动于衷。 五十万石粮草虽然不少。 可是整个湖广地区现在已经接近秋收。 在鱼米之乡的江汉平原张长庚带路只带出这些东西。 这明显是不够的。 “八十万石粮食！” “闯王！八十万石粮食！” “我愿意为闯王前驱，从湖广征集出来八十万石粮食。” “好让夔东的抗清义士们个个吃饱喝足，肚肥肠圆！” 张长庚眼见李来亨无动于衷也是一咬牙，一跺脚。 再度抬高了自己的价码。 李来亨闻言也是心中一动。 张长庚此人的内政能力其实还是不错的。 要是有他帮忙带路和统筹。 等这八十万石粮食运回夔东。 刘体纯等人手里有粮。 夔东老家的安危基本上就不用担心。 就茅麓山、老木控这些地方的地形。 闯军一旦能吃饱饭，清军攻个十年都攻不下来！ 然而面对张长庚的开价李来亨却依旧屹然不动。 这位湖广总督的潜力李来亨总觉得还有富余。 他这个闯王得好好地压榨一下啊！ “一百万！一百万石粮食！” “下官愿意为闯王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筹措一百万石粮食。” “尽数发往夔东！”张长庚眼珠子瞪得血红，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