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眼里,仓库保管员确实是肥差。 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当仓鼠,从中抠一点粮食出来吃。 就说一个堂堂仓库保管员,光靠着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的、很正常损耗。 已经足以让他以及他的家人,吃的肚皮溜圆! 要知道每年生产队收获几十万斤的新鲜土豆、红薯。 还有上十万斤的玉米、小米,糜子、黄米等等农作物。 这么多粮食,哪怕交给天王老子来管理,它也得出现一定比例的损耗不是? 其中到底是1还是15的损耗? 谁也说不清楚的。 但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点小小的差异。 那就代表着多几百斤,少个几百斤红薯、土豆没事儿! 全都在大家伙能接受、同时也是在符合管理规定的范围之内。 但三十里铺生产队的情况,有点特殊。 谁都知道那个孙保管员,就是因为他管理的仓库,出现了无法弥补的巨大漏洞。 结果被一帮子知青不依不饶、穷追猛打? 以至于现在现在孙保管,还躺在板板上哩! 他家里人放了刀头肉和饺子在他跟前,孙保管也不吃社员们都说,这是因为当年他吃的太多了,以至于现在呵呵。 新的仓库保管员不好当啊! 哪怕以前的旧账不算。 新上任的仓库保管员,只以目前仓库里的粮食存量,作为入账基数,重新展开工作。 问题是大家伙都是生产队里的老住户。 谁家还没点二大爷,三大爷,大爸,二爸? 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 他们知道自个儿当了仓库保管员,非得舔着脸皮,背地里开口讨要一点东西 那是给呢? 还是不给好呢? 不给吧惹下人了。 给吧,又把自个给弄进去 所以谁要是接手了这职务,铁定谁一個头两个大! 别人之饴糖,我之砒霜。 在场的10几位社员代表,一个个在那里面露难色,不敢吭声。 甚至还有社员吓的,赶紧找借口,说是要去公社给自家老娘抓药那家伙,都准备开溜了! 社员代表们个个都不想沾染这事。 包括为人处世精明无比的老柳头,他也吓的直往人堆后面缩 众人的反应,老支书和大队长尽数看在眼里。 “怎么,大家伙儿到底是什么个态度?你们倒是表表态啊。” 老支书环视一圈,“老柳头,要不你带个头吧,说说,你是怎么个意思。” “我我没那本事。” 老柳头嘿嘿一笑,“他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管个百儿八十斤的粮食,那还能行。 但要管那么多的东西,这可不行,我整不了,绝对整不了!他叔,你还是另选好人手吧,用桑树打造窗棂,就不是那块料。” 社员代表之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当仓库保管员的。 大队长老赵面露难色,“这这可咋弄?仓库保管员这个岗位,平常倒不忙,但其实一天都不能缺人。 好比今天孙保管员家要办白事,急需向保管室借点粮食回去,用来应付帮忙的人、招待前来慰问的亲朋好友人家家属正着急上火哩!” 办公室里大队干部们和社员代表,你看我我看你,搞得像一群刚孵出来的小鸡一样。 叽叽喳喳的,也说不出来个名堂。 “要不,干脆请一位知青同志,出面来担任仓库保管员?” 开口说话之人是白珍珍的爸,因为前两天知青们,给老柳头的女儿柳青青写了《举荐信》。 如今柳青青正拿着举荐信,去公社教育办跑手续着呢! 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与柳青青竞争代办教师失败白珍珍老爹心里,真还不是个滋味! 现在既然有机会暗戳戳的恶心一下知青们,他当然不想放过。 “各位干部,你们看人家知青有文化,能写会算,还不比咱们这些土老帽强?” 白珍珍老爹开口道,“再加上他们在咱们庄子里,一没亲戚、二没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 不沾染人情,自然就能做到公正廉洁,对不对?” “对着哩!是这个理儿!” “对呀!老白说的没错。” “哟,这个提议好!没三亲四戚、没他大舅二舅来找嘛哒,让知青来干仓库保管员,好得很!” 老支书和大队长对视一眼,然后顺势看向站在一旁的叶小川 “我回去和别的知青合计合计,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叶小川扭身往外走,“不过成与不成,咱说了可不算啊,大家伙也别抱太大希望” 等回到知青安置点。 此时勤快一些的女知青,基本上也就起来了,开始在那里热水洗漱,忙着做饭什么的。 等到叶小川说有事情要和大家商量,把男知青也叫起来了之后。 总共13名插队知青。 齐聚在安置点中间、那孔公共阅览室的窑洞里,开始商量事情。 叶小川先是将三十里铺生产队的账目,为什么不能继续深挖的原因,跟大家详细说了一下。 在场的知青们听完,心思各异。 以前的旧账通通封存起来,不再追究? 那些曾经向生产队集体仓库里,借过粮食的人,也不用归还了? 女知青们大多数心善,再加上又抱着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所以在场的女知青之中,也就只有马璐咕囔了一句,“这样干,那不就相当于让那些老老实实、省吃俭用,没借过粮食的社员们吃亏了吗?” “对啊!” 辛辛苦苦盘了一整晚的库,如今却被和稀泥了? 王硕立马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姿态,“它娘的,老实人吃闷亏,却让那些老赖皮占便宜? 这天底下还有公理,还有王法吗? 咱们身为有理想,有抱负,坚持正义公理的新一代知识青年,怎么能容忍这种歪风邪气?” 其他的男知青,看一眼脸红脖子粗的王硕,没敢吭声。 随后又抬起头来,再看看叶小川。 “我支持生产队干部们作出的决定,毕竟历史旧账,如今其实已经没办法算得太清楚。” 叶小川叹口气,“再加上以前,社员们又经历一段特殊历史时期。 有些时候,历史的脚步只是打了个小小的趔趄,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恐怕得用一生的时间,去弥补那段伤痛。” 叶小川叹息一声,“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宜将风景放眼量。 我个人觉得,咱们还是应该着眼于未来,而不是老纠结于过去,恐怕会更好一些。” “爷好你个果儿!” “忽——”地一声! 一只搪瓷缸带着呼啸声,直奔叶小川的脑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