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精品书屋>>大宋市井人家> 第 26 章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 26 章(1 / 1)




众目睽睽之下二儿媳居然大声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砸场子来了,陶老夫人很不满意。
她固然喜欢这个儿媳妇,可更爱重自己的颜面,因此微微蹙眉,收敛了笑容:“老二家的,何事聒噪?”
二夫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陶瓷小瓶:“娘,不是我生事,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
“这厨娘居然私自在菜肴中加入肉粉,破了婆母吃素的戒律。”说罢便当众大咧咧将瓷瓶交了上去。
她才不怕丢人呢,商户人家交往只看重利益,难道觉得陶家治家不严就会拒绝陶家高于市场价的生意订单?
要说在乎颜面也只有往来的官员,可那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反正大房出面交际也不会带上她,自家相公也不指望做官,要官场好名声还不是替大房做嫁衣裳?
老夫人将瓷盖拔开,皱着眉从瓷瓶中倒出些粉末,嗅了嗅,的确一股异香。
她面色变得沉重。
居然含有肉粉?有部分宾客们纷纷大惊。
回想又觉得有道理:那菜肴滋味浓郁,恐怕不简单。
有好事者还开口说起城里的传闻逸事:“从前有家素菜店生意甚好,每日里客人川流不息,结果被人发现掌柜的用猪油炒菜,怪不得香呢,后来那掌柜的被人打断了半条腿。”
其他人也就罢了,与陶老夫人交好的一批老夫人可都是吃素的,怎么能在陶家破例?
诸人都竖起耳朵,关注着这件事动态。
眼看无法糊弄过去,陶老太太越发不悦。
“老夫人,我跟前阿萍亲眼看见那厨娘举着瓷瓶往锅里倒。她觉得蹊跷就随手拿了瓷瓶,打开一闻不对劲,尝了尝是肉香,不敢隐瞒,才报了上来。”二夫人委委屈屈。
“老二家的,这话不能乱说,你可确定?”陶老夫人素来慈祥和蔼,此时却铁青着脸。
“当然确定。”二夫人点点头,“昨夜里我丫鬟去厨房传菜,闻见好浓的肉香,灶房里说是厨娘在做肉羹,您想想,她既然做素宴,要肉有何用?”
陶老夫人便倒了些粉末到盘子里几分,分给周围能吃肉的人:“诸位尝尝,这可是肉?”
宾客们舌尖触及一股浓香,吃起来颗粒感也有点像肉,顿时神色郑重:“还真是肉味。”
二夫人得意起来:“怪不得大家都说那素宴吃着香呢,有肉味,能不香吗?”
最好是让大夫人一蹶不振,好让她重新夺回管家权。
旁听的宾客们一时慌了神,有位佛前发愿要终身吃素的老太太还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极为混乱。
老夫人开口:“就叫厨娘上来问话。”
叶盏正在灶房门口树下休憩呢,干了半天,她腿酸胳膊痛,连举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姐儿还在憧憬:“不知这回能得多少赏钱?”
就在这当口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进了院门:“兀那厨娘,你随我走一趟!”
她气势汹汹,恨不得上来推搡叶盏,把院里其余人唬了一跳。
玉姐儿挺身挡在妹妹前面:“你这人怎的这么不知礼数?”
“哼?礼数?”那婆子冷笑,“你就等着见官吧!”
玉姐儿不明就里,一听说见官,还当酒席吃死了人,当即吓得手都要抖起来了。
叶盏却镇定自若:“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是去了官府还有击鼓鸣冤的机会呢。”她记得这婆子是二夫人身边人,想必又是两房争斗。
她跟婆子就往外院走,玉姐儿虽然害怕,可拔腿就跟在了后面:“还有我,若是犯下事来我也有份!”
待到了宴席上,叶盏见老夫人脸色铁青举着瓷瓶,二夫人得意洋洋,大夫人面露担心,她一下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厨娘,这瓷瓶是你的吗?”二夫人质问。
“正是。”叶盏点点头。瓷瓶的确是她做菜的辅料,厨房里鱼龙混杂,传菜时进来好几个婆子丫鬟,想必就是那时被人趁乱偷了调料去。
“你这厨娘,在素宴里加了肉粉,什么黑心钱都要赚不成?”二夫人先开口,“如今人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说罢便招呼左右婆子:“还不快赏她一顿耳光?”
“谁敢?”大夫人开口。
她神色严厉,一下就让几个蠢蠢欲动的婆子不敢再上前来。
“弟妹稍安勿躁,先问问事情由头,如若不是别冤枉了人家。”大夫人维护叶盏,“退一万步就算她犯了错,还有官府律法呢,哪里轮得上我们严刑拷打?”
她对叶盏颇有好感,就算她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也不忍心任由二夫人斥责一个小姑娘。
宓凤娘在旁边慌得一个劲从椅子上往下滑,她哪里想到还有这种事呢?傻女儿啊傻女儿,你这用肉粉提味难道不应当藏严实些么?
她是已经认定了叶盏偷用肉粉,越发觉得口中发苦:这得罪了平头百姓叶家人还能托关系说情,得罪了当官的那可如何是好?
各种恐怖的猜想在她脑海里萦绕,吓得她大汗淋漓,一时脑子里乱糟糟,又盘算着给女儿顶罪又盘算着带女儿躲回老家避避风头。
叶璃却胆子大,脆生生开口:“老夫人,总要给我姐姐辩解的机会。”
旁边一位裴老夫人也开口:“且听听她怎么辩解。”
陶老夫人微微愠怒,到底还是点点头。
叶盏便笑道:“这是我的瓷瓶不假,可里面却不失肉粉,而是素粉。”
素粉?二夫人冷笑一声:“那么香,怎会是素的?”
“正是全素。”叶盏不慌不忙,“内里有干蒜、花椒、白芷等十几种香料研磨成粉,还有松茸、香菇、蒌蒿干、海带、木耳、地衣等配菜,一起晒干研磨成粉,取的是其鲜美之意。全部都是素菜,没有任何荤腥。”
“如若不信,叫厨房拿来材料,我当众研磨便是。”
一听是纯素的,几位赴宴的老夫人面色稍
缓。
峰回路转,宓凤娘喜出望外:“老夫人,您不能任由旁人给我女儿扣屎盆子啊。”
????????
????襳???敧???捣偛???卟?捣蹸?犂?饥?
祙襳?誂誂?螘??????杣??捣聟?????
??葶????????值|???齱????????葶???
豎??瑓?????祙?只??????????譎?
襳???????驛???彎獞潠?敧??葶??????卢???n?虞硞絙皖??魎偧饥???n?????????
??齒???????虎襼??apapapldo???????獔????????????来apapap看最新章节apapap完整章节』”
诸人一尝,还真是那个味道:“是,不差。”
如此一来就不能冤枉人家。
宓凤娘这下得意了:“总不能我女儿能把素菜做出肉菜滋味,就污蔑她作弊吧?”
她嗓门老大,故意一个劲看二夫人,要的就是给她没脸。
玉姐儿也跟着开口:“若是没见识过精妙厨艺就多去大酒楼里走走看看,免得狗眼看人低。”
哼,她可不怕得罪人!
“那肉汤又不会凭空消失?”二夫人仍不放弃泼污水的机会,“难道是你在灶房偷吃?”
“我见着府里千金生得冰雪可爱,与我妹妹同龄,问过厨房管事后随手做了两道菜给她送去,其中便有肉汤,这有什么不可?”叶盏掷地有声,“灶房的仆从还有传菜丫鬟婆子都可作证,我并没有偷吃半点。”
“拿了一顿饭的报酬还帮忙再做一道菜赠予府上,这厨娘做事厚道,不能凭空污蔑她,倒平白让好人寒了心。”一直在边上观察的裴老夫人忽然开口,“陶老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陶老夫人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要说这厨娘最大的越矩之处就是多做了一遭菜式,可那是人家有意赠送。
再说人家又不是陶府人,纯粹就是感念主人家恩情,既不算贿赂又不算投毒,你要怎么定罪?
眼看着水落石出,一场闹剧就此落幕,陶老夫人挥挥手:“也罢,叫人拿赏钱来赏这厨娘,也算是弥补人家在我家里得了无妄之灾。”
“慢着。”大夫人忽然开口,“可弟妹还没跟人家厨娘道歉呢。”
有几位夫人倒露出意外的神情,仔细打量了大夫人几眼。
陶家在寿宴上公然闹出这种事来,她们原本觉得大夫人治家不严呢,如今看她做事周全进退有据,还能给身份低下的厨娘主持公道,瞬间对她改观:
原来是个清楚明白人,只是为糟心家人所累罢了。
想想她还是读书人家出身,毕竟书香门第与众不同,原先交往还只因为丈夫的同僚情跟陶家面上情,今日看来这陶家大夫人倒值得深交。
陶大夫人没想到因为自己主持公道这一出,让她之后多了好些宴饮帖子,多交
了几个朋友。
宓凤娘听说有赏钱可以拿,正眉开眼笑呢,听大夫人这么一说立刻清醒:“是啊,我女儿不能红口白牙就让人白污蔑了。”
apapapldo???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二夫人瞥了一眼宓凤娘身上的媒婆服侍,很是不屑,“哪里值当我赔罪?”陶家可是官宦门庭呢!这时候她又跟大房是一家了。
这话说得极为跋扈嚣张,惹得在座几位夫人皱皱眉。
宓凤娘原本的笑意一下收敛,眉头也渐渐拧起来。
这是要大怒的前兆。
恰巧此时那位裴老夫人再次开口:“你这称呼不对,我朝律法从明面上废止了下九流,是以你不能这么叫人家。”
虽然民间还是会有各种歧视,但律法和户籍上都没有贱民的分类。
在座的夫人们有那消息灵通者忽得想起,裴家据说有位老祖宗就出自下九流,因着给开国皇帝当马前卒才改换了门庭。
怪不得当众主持公道呢。
陶老夫人赔笑:“裴老夫人,诸位,我治家不严,倒让诸位看笑话了。”又狠狠瞪二儿媳一眼:“赔罪。”
裴家可是她好容易才搭上的贵客,哪里能容得被二儿媳扫了面子?
二儿媳再不情愿也只能弯腰,她心不甘情不愿草草作了揖,含含糊糊用几乎没人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是我不对。”
叶盏点点头,算是受了她的礼。
大夫人便适当打岔,振作精神笑道:“今日我家请了杂耍班子,据说会猴子捧寿桃,诸位可要见识一二。”
穿着彩衣的猴子瞧着小皮鼓上场,另一只猴手里捧着寿桃满场转,惹得宾客们大笑,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叶家人也趁机告退。
等出了花厅却被秋心叫住:“叶娘子,请随我来。”
原来是大夫人也偷偷从外面退场,在灶房旁边一处小楼等她。
秋心送上一托盘红布盖着的托盘,叶盏揭开托盘,就见一盘子里面五贯钱。
叶盏连连摆手:“说好了五贯,已经给了我一贯定钱,我再收四贯便是。”
宓凤娘痛苦闭上了眼睛:我的儿,说不定是人家弄错了,你就不能当没看见吗?
“多出来的一贯一是谢你,二是赔个不是。”大夫人神色和煦,“你安心收着便是。”
“二十桌宴席我们要请外面的大厨做的话,原料花二十两银子,做菜工费五两银子。可请了你之后,原料是五两银子,花费是五两,还得谢谢你替富商节省了十五两银子呢。”秋心在旁边笑眯眯补充。
“原料便宜是因着都是素菜。”叶盏不好意思拿钱。
“可没有你的手艺,这素菜也做不出这般惊艳的效果。”大夫人笑如春风,“回头我家有这样宴席还得寻你。”
她很满意,这场宴席既让人看到自己的才干,又让亲友看到了二房的胡搅蛮缠,以后分家时也能多得些族里的亲戚帮忙。
“再说以后还要劳动你多用心,我家老太太
每月十五都要往寺庙里送斋菜供奉僧众,以前都去外面订,以后从你这里订,这钱也不是白拿的。”秋心从旁开口。
既然这么说,叶盏便道了个谢,拿下了银子。
宓凤娘为女儿有生意而高兴,立刻问大夫人:“不知这每月十五的斋菜是如何算钱?”
“一共是两桌,一月五十文工费,食材是我家买好送来。如何?”大夫人问。
五十文做两桌菜,价格不算高,但胜在是长期生意,叶盏点头:“多谢大夫人抬举。”
大夫人仍旧很客气:“今日里灶间锅里没上桌的菜肴我叫秋心也给你们打包一份,你们莫要嫌弃,也算是沾沾我家的喜气。”
厨房里做菜肯定要有富余,这多出来的菜都在大锅里没有人碰过,干净卫生,不算剩菜。
玉姐儿眼前一亮。
妹妹亲自做的菜!刚才她帮厨的时候看着馋死了!
水灵灵的小黄瓜削去外皮包裹金针菇胡萝卜丝做成的翠盏如意,清爽的瓠瓜加红焖料做成的浓油赤酱“清蒸鸭子”,米黄色的桂花酱浇灌厚厚一层的桂花米糕。
样样都好看又好闻。
看得她口水咽了又咽,却也知道自己家做太奢侈。
却没想到转眼就能打包回家。
顿时自告奋勇:“我去帮忙打包。”她决定每样都打包些。
宓凤娘看家里得了这意外好处,高兴得什么似得,口口声声道:“回头我给长公主点长明灯时,给您也添一副。”
叶盏哭笑不得,明明是萍水相逢,却被她说得多亲近一般。
大夫人听得好奇,宓凤娘又将自己结识长公主的来龙去脉说出,叫大夫人对叶家人更多几分郑重。
叶盏摇头,赶紧告辞:“既然夫人今天忙,我们便不打扰了。”
大夫人也的确忙,要盯着宴会的流程,还要安抚客人,更有那位晕过去的老夫人,还要为她请医送药护送回府,便不再客气,于是叶家人便道了个万福告退。
都走出花厅了,叶盏犹豫还是回去:“大夫人,我……有话……要说。”
“?还有何事?”大夫人抬头。
“二夫人多次挑衅您,您莫要被牵着鼻子走,这样很容易陷入被动。不如先出手给她找些事,让她迫于奔命无暇顾及您才好。”叶盏犹豫了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先前她对陶家家事旁观是因为不明情况不能冒然干涉他人因果。
可大夫人好心维护她,还当众给她主持公道,叶盏便忍不住想帮她一回。
大夫人一贯冷静的脸上罕见露出了惊讶、愕然等多种情绪。
“您要是嫌我多嘴,就当是我失言。”叶盏也不意外,“我告退了。”
她转身欲走,一边心里嘲笑自己,怎么会这么天真鲁莽呢?难道是穿越后有了家人的爱,自己又从体面冷漠的大人变回小孩了吗?
“等等。”
却不想被大夫人叫住。
叶盏回头,却见大夫人苦笑:“多谢你这孩子。”
不知为什么,她看着叶盏那张朝气蓬勃又充满关切的脸,既没有觉得叶盏多管闲事,也没觉得叶盏说话唐突。
那张脸让大夫人想起自己的少女时代,也是这样鲁莽冲动,这样一往无前,正义感十足,听说三叔打了三嫂后居然当即气冲冲到三房质问三叔。
三嫂矢口否认,和三叔和好如初,她也被家里长辈狠狠教训了一顿,还被禁足,罚抄《女诫》。
这样的事多了,她便变成了现在这个周到妥帖的贵妇人,
堪称女子表率,只不过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祠堂里挂着的画了,没有血肉也没有朝气。
大夫人这回待叶盏的态度就更加亲切:“想必你也看出来,老夫人……更喜欢……二房,这法子恐怕不可行。”
虽然说得很委婉,但即使这样对她这种循规蹈矩的淑女来说已经算是惊天骇俗之语了。
“我倒觉得老夫人没有偏向谁。”叶盏开口,“我听秋心说老夫人在试菜时当众训斥二夫人下了她颜面,可见老夫人并不是一味向着二夫人。”
大夫人一愣,似乎在消化这句话。
她从未想过这件事还能用这样的角度去分析。
“她老人家并不是偏心,而是谁对她有利她就更喜欢谁。”反正交了底,叶盏就索性说得更直白些。
今日寿宴上那个鱼跳龙门的杂耍表演就很有问题,说是龙门,其实是刀扎成的刀门,杂耍艺人训练鲤鱼能听从口哨跳过尖刀造就的龙门。也不知训练过程中死了伤了多少鲤鱼。
从这件小事叶盏就看出来了老夫人的品格:既然口称向善,为何忍心要鲤鱼从刀尖跳过?
只不过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罢了。
大夫人恍然大悟,她回想起陶老夫人行事:
原先大房科举多年不中,陶老夫人眼看着要依仗二儿子养老,自然抬举二房;
如今大房得官改换门庭,陶老夫人自然要向着大房。
这么看来,她老人家的确不是民间常见的偏心老人,而是凡事以利益为第一导向。
“您以后与老夫人相处与其一味贤惠顺从,不如以利益打动她。”
叶盏说话直来直去,却让陶夫人觉得很悦耳。
她有许久未与人进行这样直白的对话了。
“好比您这回请厨娘,就跟老夫人说是担心她吃腻了外面酒楼给换换口味,要裁撤用度就说是给陶家攒更多银钱。”
“不管您的出发点是什么,都要把话说得极其圆滑,绕到老夫人贴身利益上去,这样才能说到老夫人心坎里去。”
大夫人慢慢品味着这番话,咀嚼良久,才笑道:“受教了。”
“不敢。”叶盏忙避开她的礼。
“从前待字闺中时没有人跟我讲过这些立身处世上的微妙玄通之处。”大夫人看着外面的晴空,似乎陷入了回忆,“这把年纪倒人事不通,你莫要笑我才好。”
她生母早逝,父亲和女夫子教导的都是书本上的教条,从没有人跟她讲过人情世故。
apapapldon?獼筑繶?????????葶絙??apapaprdo??襛灡祙????豛彎?奵???麏??
?本作者吃吃汤圆呀提醒您《大宋市井人家》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番谈话显然让陶大夫人很有感触。
当天稍晚些,她百忙中还打发小厮来叶家送了一回礼,有本来说好的寿碗,还有二十个寿桃,一小袋铜钱,并她们住过房里的用具。
叶大富打量着那些竹夫人、烘篮、竹篦子等物,连上手摸都不敢摸,生怕自己脏手弄脏:“没想到富贵人家就算是寻常摆设都这么讲究。”
六贯钱,还有寿碗八对,寿筷八双,并铜钱结子,宓凤娘抄起算盘就开始算账“这回去陶家一共赚了八两银子。要是算上我们四个的饭和送来的吃食,那便又是五十文。再加上各色器皿,一共是十两银子。”
叶大富笑得褶子都起来了:“盏儿这般能干,出去一回倒赚了这许多。”
他摆摊风吹日晒一个月都赚不了这么多钱呢,女儿出去两天就赚了回来。
金哥儿听说妹妹被人污蔑,气得要找自己结拜兄弟们打听二夫人的来头,被叶盏赶紧拦住:“她也当众给我道了歉,何况她家又是官户又是商人,惹到她没好处。”
宓凤娘点点头:“她家赔了钱,也算便宜他们了。”
又算起账:“城里都说女儿家做厨娘吃穿不愁,我原先还不信,现在看来真是盆满钵满。”
这还没完,等叶盏回家,陆续又有几家小厮上门,口称是当日寿宴上赴宴的人家。
说是吃着叶盏的手艺好,跟陶夫人打听了叶盏的收费,想着自己家摆宴席预定叶盏过去做大厨。
一连来了四五家,光是定金就收了五贯钱。
宓凤娘把几串铜钱翻过来覆过去得数,怎么也数不够:“二姐儿真能干,回头让老小也跟着她去学厨娘。”
住在客房备受礼遇,帮厨时管饭,还能打包多做的酒席菜回家养活家里人,这份工作怎么瞧就是圆圆满满。
叶璃连连摇头,敬谢不敏。
“一个两个都是老娘管不了的倔驴。”宓凤娘恨铁不成钢,又突发奇想,“那我跟着你学厨吧。你娘我年过四十,风华正茂,正是要干大事的年纪。”
“我看着行当就像老中医一样越来越值钱。”叶大富在旁赞同老婆的观点。
叶璃点点头:“就跟我们时妖一样,老者受尊重。”
“到时候出去人家看我年纪大还当我们是多年传承的老字号呢,”宓凤娘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这可比当媒婆赚得多。”
却被全家人集体泼冷水:“不可。”
“难道又要火烧灶房?”
“娘您做菜那是糟蹋粮食。”
“食客们罪不至此。”
宓凤娘想起自己做饭不小心烧黑的厨房,摸摸鼻子,不做声了。
有了这笔钱叶盏便开始寻觅开店的地址。
原先在州桥夜市摆摊,要开店也最好是在州桥夜市周围。
可是贵啊!
你知道州桥夜市是全汴京城最繁华的地方,难道其他人不知道吗?
周围的商铺一个月租金都要十两银子以上。
“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更快呢?”鍛?譔??
???彎?拏?apapapldo恏??靟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叶盏摇摇头。
叶家父母对于任何风险都非常恐惧,
但不能苛责父母,他们的精气神似乎在经年累月艰难的寻女过程中耗尽,如今能拼命维持活着已经是拼尽了全力,丝毫没有半点多余的力气去思考前路。
唯有她慢慢引导他们改变观念,帮他们重新燃起希望。
“店铺要开好选址当然是重中之重,赁金便是贵些也无妨,肯定能收回来。”叶盏解释,“要不那些租赁”
宓凤娘听完就觉得叶盏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
叶盏趁机给宓凤娘洗脑:“娘,这回被人污蔑下九流,上回还有人因此退亲,我们家先前是没办法,可总不能这么长久下去。”
“我想的是先做生意,以后做大了家里乡下买地做回农户,家人后代也不再当贱民。”
虽然今日那位裴老夫人说律法废除了贱民,但老百姓生活中根深蒂固的歧视还是避不开。
一番话说得宓凤娘都惆怅了:“我儿,是不是还记挂着退亲的事情呢?”
“放心,家里一定好好给你说个好人家,比那负心汉家里强一万倍一千倍,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在他家跟前扬眉吐气。”叶大富一唱一和。
“别的不提,赵家你看如何?”
怎么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赵小七那里去?叶盏仰倒。
“男人对媳妇如何都随爹,你看赵员外对赵夫人那叫一个言听计从体贴照顾,赵小七有样学样也坏不到哪里去,有道是买猪看圈……”
眼看宓凤娘要说个没完,叶盏连连摇头:“娘,您就别说这些了。”
不过说到赵家她倒有别的问题:“我们家能不能跟赵家借些书本?”
有了这些开蒙的书本,家里人也能读书认识几个字。
“我想的是先攒钱开铺子,以后有了钱,我们家定要买田买铺做生意,总得会几个字才好。”
大哥还读过几年私塾,二哥是就只会写自己名字和几个字,大姐和我们几个大字不识,连个货单子都不会写。
这话说动了叶家上下,
于是从赵家借了几个开蒙的书本,由叶大哥和叶盏来教大家看书写字。
叶盏其实自己也连蒙带猜,她学的是简体字,这里繁体字好多都对不上,好在还有些基础,因此能勉强跟上大哥进度。
学习痛苦之余,叶盏难免想,以后自己要在本朝推行简体字改革,再推行拼音,占据周有光教授的功劳。
可惜很快她的畅想就被打断——一滴水重重落在脸上。
呀!
??n?????皘葶???
?吃吃汤圆呀提醒您《大宋市井人家》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汴京城的雨季到了。
宓凤娘舍不得花钱寻泥瓦匠,使唤丈夫上墙修了房顶,但技艺总归不专业,因此叶家的房屋到了下雨天总会漏雨。
索性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搬来在落雨处,听取滴答声一片。
ap 叶盏翻了个身,索性睡不着,便跟玉姐儿讲讲如何做菜:
“做宴席呢,讲究食材高级,用料十足,好比干贝扒乌参、干贝黄肉粉丝、红烧比目鱼、佛手燕菜、鲍鱼裙边、松鼠桂鱼、芙蓉鲍片、乌参扒鱼肚、酿海盖、蟹黄鱼肚、虾子鱼唇、酥炸驼峰、紫鲍烧驼掌、姜芽豆豉鸡。”
玉姐儿馋到用手挠床单。
“先来一道干贝扒乌参,将乌参开水下锅烫一遍,找一个砂锅,先放四根筷子垫上竹篦子,再放上乌参,再放一层竹篦子,放上干贝、火腿、鸡块,倒入山泉水,大火烧开后小火煨烂熟。”
玉姐儿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可以吃了吧?”
“熟了还不算完呢,要将汤汁煸炒勾芡,干贝搓散,淋上鸡油,浇在乌参上。这才算是一道菜,有些摆盘精致的还要加上小油菜萝卜花装饰,一道菜色香味俱全,才是真正的讲究。”
听得玉姐儿口水直流:“妹妹,我去灶房里看看有没有今夜剩下的饭。”
说罢就起身和衣要出门,都顾不得外面还下着雨。
宓凤娘睡得迷迷糊糊,还惦记吩咐一句:“叫你爹陪你出去。”说完又翻身砸吧下嘴,睡着了。
叶大富鼾声如雷。
玉姐儿不忍心叫爹,叶盏自告奋勇:“我陪你去。”
叶璃点点头:“去吧,你俩一会不回来的话我就推醒爹娘。”很冷静。
逗得玉姐儿点她鼻头一下:“小机灵鬼,就你会充大人。”
汴京城里虽然没有宵禁,但今日下着雨,百姓应当是早早睡了。
外头街面没有往日喧哗,只听见雨声哗啦啦,外面黑漆漆一片,连灯火都少见。
玉姐儿开了灶房,窗下熟悉的位置摸了一根引火奴,又舍不得,放了回去:“算了,灶房里我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饭。”
她摸黑走到切菜板边上去摸索,那里有从陶家打包来的炸素丸子。
叶盏打着哈欠在旁边等玉姐儿,忽然身形一僵。
那水缸边的黑影是什么?黑乎乎,似乎有个人蹲在那里?
她刚要本能尖叫,却生生捂住了嘴,因为看见那黑影动了下。
更大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叶盏的血刷一下全凉了。
不等反应,叶盏本能几步冲到玉姐儿旁边,抄起案板边的菜刀,一手捏了捏玉姐儿:“给爹他们几个带点,别吃独食。”
爹?爹不是睡得正香?玉姐儿刚想问,就感觉妹妹重重捏了捏自己的手几下。
姐妹间的默契让她没质疑,也跟着嗯了一声,捧起了陶碗。
叶盏佯作无事打了个哈欠:
“走吧回去睡,陪你拿了吃食你可不能再挤我了。”
apapapldo?敧??し?葺?nn???偛?恏?????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玉姐儿机灵,几下就领悟了妹妹的意思,
幸好夜黑,没人看见她捧着陶碗的手在微微颤抖。
从灶房出来明明只是几步路,却让姐妹俩双双觉得走了很久很久,等进了屋里,叶盏赶紧把门闩上。
玉姐儿放下碗就去低声摇醒爹娘:“快醒醒,咱家灶房里爬了一个贼。”
“贼?”宓凤娘一股脑爬起来,“是来偷铁刀铁锅的?”无怪乎她这么想,铁器是底层老百姓很重要的财产,偷铁器的人不在少数。
“不是。”叶盏挥了挥手里的菜刀,赶紧把刚才的情形告诉爹娘。
不是贼,黑灯瞎火躲在人家灶房,莫非是个江洋大盗?
这下家里人再也睡不着了,偏偏两个有武力的男丁都不在家,外面下雨,要喊人也听不见。
叶盏当机立断:“我们全家继续睡。”
叶大富要辩驳回去,却发现女儿这法子可行,全家出去捉贼?黑夜里也不知对方同伙人数,打不过如何是好?脚印或被大雨冲刷、呼喊声会被雨声遮盖,叶家人无论如何都占不了上风。
要出门去找巡逻的士兵,只怕自己前脚出门后脚家里人被害。
要是全家一起浩浩荡荡出门找士兵,人家就明白是自己的藏身之处被发现了,万一被人家记仇标记下怎么办?
只好全家在黑夜里静坐。
正忐忑着,忽然听见外面一声大喊:“哪里跑!”
随后是纷纷脚步声,听着似乎有许多人跑进巷子,还有呼喊和刀剑撞击的声音。
叶大富从门缝里看了又看:“是官府的人!进了灶房!”
等了片刻功夫,就听有人呼喊:“大人,捉住了!在这里呢!”
叶大富实时播报:“押着贼就走了。”
贼被押出了巷子,叶大富才敢开门,装作才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开门:“外头何事啊?”
又捂着嘴装作才看见吃了一惊的样子:“呀!有贼!”
“啊呀!这是怎么了?”宓凤娘演技也好,“咦,这不是裴大人吗?”
叶盏觉得奥斯卡欠爹娘两座小金人。
叶盏从他肩膀侧看过去,就看见裴昭。
他穿着蓑衣,明明这种蓑衣衣形臃肿,却仍看得清楚下面劲腰挺拔,身姿端直。
裴昭也在看她。
准确说,是看她手里举着的菜刀,在灯光下反着银光。
而宓凤娘夫妇还在演戏:“怎么会有个贼?真的假的?”
“天爷啊!真的是贼?”
叶盏:……
她默默放下了菜刀:“爹娘,别演了,裴大人发现了。”
裴昭耳朵动了动,朝叶盏又看了一眼,虽然唇角还是绷着动都没动,但眼角多了丝笑意。
叶盏也冲他笑了笑,雨夜喧哗的人群中,两
人四目相对,似乎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叶盏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热,她不自然别开脸去。
裴昭并未在这里停留许久,很快就带着士兵们离开了。
因着叶家灶房是发现犯人的地方,叶家人便有幸知道了点案件进展。
原来这贼才是宝箓宫至酸枣门那几条命案的真正凶手!
宓凤娘可激动坏了,天刚亮就抓着瓜子就去找巷子里的街坊们聊天。
他们几个聊来聊去,拼凑出了案子全貌:
当初抓到大食商人后大家便都想结案,谁知大食商人抵死不认账。
司理参军执意要结案,但裴昭坚持要彻查,索性请了法曹行参军帮忙继续追究这案子的来龙去脉。
就连大食番坊的番长都极为不满,跟开封府抗议了几次。
但裴昭觉得疑点重重,顶着巨大压力继续审问,终于在大食商人无意说的一句证词里发现了端倪。
他说:“入住番坊以来,有位后巷里的人跟我吵了几次嘴。”
第一次调查时没人把这当回事,只走访了他隔壁邻居,没想到要看看他家后巷。
裴昭一查就发现了不对。
这位跟大食商人吵架的邻居苏生有个营生,他在文思院所属“四十二坊”中做工匠,专门负责“犀作”。
而犀作工匠频繁接触犀牛角,技艺高的工匠能充分利用一点一滴边角料巧妙雕刻,可以说是偷藏些边角料无人得知。
而案发现场也频繁出现大量犀牛角吊坠。
当初大家都觉得牙犀为朝廷所定下的禁榷品,普通人手里没有,定然只有外来的番邦商人才会有。
却没想到本朝的犀作工匠也能拿到。
再深入询问大食商人和其余街坊,才知道这位大食商人每日里呼朋引伴,歌舞不休,常常深夜还在莺歌燕舞。
大食商人们又喜欢喷香水用香料,整个家里气味刺鼻。
而大食商人家的后窗正好对着犀作工匠苏生的家。
苏生心灵手巧,但性格孤僻,没有家人朋友,对清静的要求度很高,因此两人因为吵闹声和香料声吵了几架。
甚至打了一架还一度闹到了官府去,但因为大食商人的身份特殊,案件被移交到大食番坊的番长,那里有类似外交豁免权,这件小纠纷就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裴昭警觉,叫人开始跟踪调查苏生。
再仔细追查才发现几桩案子案发前后都有苏生身影。
因此正式开始抓捕,苏生也是个机敏的,看见巷口有衙差,立刻跳上了一辆路过的牛车,趁着雨夜在城里逃亡。
跑到了叶家,却被官府抓走。
宓凤娘带着好几拨人来灶房参观:“瞧瞧,就在这个水缸后面。”
赵夫人咋舌:“听说是个杀人狂魔呢。”
听说苏生是生性冷血,第一次家里长辈病痛难耐,他便提刀让长辈早日解脱,临了又灵机一动伪造成大食人的
杀人现场。
本来想嫁祸给大食人,奈何这个案件无人侦破成了悬案。
又过了一年,苏生却忘不了杀人时血液四溅的痛快,于是终于忍不住再次杀人,从此不停四处作案。
每次作案他都会留下大食特有的犀牛角吊坠,材料是他从文思院偷来的,还特意雕琢成大食风格,为的就是迷惑衙差们,嫁祸与大食人。
也是大食商人自己倒霉,他自己偷税漏税,看见官府探访,立刻心虚吓得提脚就跑,因此被官府怀疑上了。
要不是有裴昭大人,只怕他要被冤枉成几桩凶杀案的凶手了。
宓凤娘嗑着瓜子,总结了一句:“我瞧这裴大人倒不错,看着是个好官。”
家里成为了连环凶杀案现场,她着急忙慌带了好多邻居来参观,眉飞色舞讲解,好像自己才是破案的主角。
一脸的与有荣焉不说,说起裴大人也是满脸自豪:“我们裴大人。”
“上回在大相国寺他捉人时我也在场呢,我算是看了这案子全程。”
叶盏摇摇头,不去管亲娘,她要四下查看摊子呢。
这铺面并不好找,夜市生意好,铺面供不应求,就算偶然有放出来的也是价格高昂,不是叶盏现在能付得起的。
好在经纪人很好,和颜悦色耐心给叶盏找寻了一处又一处备选方案。
这也是大宋特色,汴京城里做什么事都讲究找中人、经纪,这卖房子也寻了中人,买卖东西通过经纪、中人这样的中介角色免了许多经济纠纷。
叶盏还特意问了中人一句:若是要买卖这附近的房子须得多少钱。
对方果然很有职业素养,没有大惊小怪,而是认真核算过后告诉她一个数据,大约需要三千贯,倘若是再大些地方只怕还要更贵。
跟经纪聊天之余,叶盏又随口问了汴京城住宅的价格,心里也有了底。
等以后赚了钱先买下这处店铺,再买下住宅,以后家人也不用租房。
走遍州桥夜市,终于在旁边巷子里找了一处合适的铺面。
店铺大约有十平米左右,并不大,好在店铺内椽木结实房舍高大,看着不错。
店里还有上个店主剩下的东西,这家店上一个主人家原先是做凉饮子的,因着手艺高明深得街坊们信任也能有些生意糊口,
再加上房东家里照顾,几十年没涨过房租,因此能在这里立住脚跟。
这家店铺墙背后就是大名鼎鼎的州桥夜市——的河。
严格来说不算州桥夜市范围,又背对着夜市,因此生意很不好。
这也在情理之中,老百姓买东西肯定是去更加繁华的州桥夜市,只不过多走几步罢了,导致这里还不如普通街巷上的店铺。
叶盏想了想,还是决定租赁下了房子。
来签约的是个老年男子,长胡须,人长得和善,倒不急着签约,先问问叶盏父母家人。
听她祖籍在郊区务农,被拐子拐走后近日归家,如
今开了个食铺,这才点点头:“甚好。”
所以这是房东面试吗?
叶盏以前听说过某些国家房东会对租客严格考察的逸闻,却没想到在大宋也遇上了,她想想还是实话实话:“我家人现在不务农了。”又将家人职业一一告知,表达自己家并不是房东想象中身家清白的耕地务农之家。
没想到对方也没偏见:“能自力更生便是大善。”
看来是通过了面试,叶盏松了口气,那房东除此之外人倒和善,听闻叶盏想赁下房子也是做餐饮后很高兴,笑道:“那我给你一道凉饮子秘方,你以后还可以做来尝尝。”
租房送秘方?
叶盏再次愣住,房东笑:“上一个店家有道招牌就是用的我家秘方,生意一直甚好。”
“也不收你钱,白送,只要你做了饮子每日给我家府上送一碗便是。府里灶房做这个太麻烦了些。”
“那府上为何不自己开店?”叶盏糊涂了。
房东摇摇头:“《礼记》里说,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我们家不与民争利。”
看来是遵循古训的守礼之家,叶盏还是第一次接触古代的君子,顿感大开眼界。
有些杂志鼓吹西方的绅士风格、骑士品德,这么看来我们大宋君子人家也不差嘛。
叶盏询问过后确定房子可以拆墙改造这些细节后,便与这位房东签订了协议。
房子的赁金是六两银子一个月,还要给中人二十文钱的中人费。
叶盏眼睁睁看着银子交出去,顿觉心痛,她开小食摊一个月才赚了这么点钱呢,不过她很快勉励自己:能交出去就能赚回来。
房东宽厚,还给她预留了一个月的改造期,这段时间是不收赁金的,叶盏抓紧时间紧锣密鼓开始改造。
小小的门面不过十平方米,一般是一分为二,前面待客后面做饭。
叶盏却没有采用这种方式,她将锅灶摆在前面,为的是让过往行人都能闻见饭菜香,知道这里有家食摊。
砌好锅灶,又将家里原先一些锅碗瓢盆搬过来,
店里还有前一任留下的一些炊具,叶盏挑挑拣拣,捡外观良好还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索性卖给收破烂的商人。
她看那案板木边沿都有轻微的霉点索性都扔了。被宓凤娘嘀咕了两句:败家。
但叶盏还是坚持不要案板,木头案板最容易发霉,看着是一点小污渍,可是木头纹理里头不知蔓延了多少,绝对不能用。
买了新案板,又添置了二手的桌椅板凳,这些物件又是神通广大的金哥儿从他哥们那里淘换来的。
这还不算,叶盏又寻了泥瓦匠。
决定将那墙打上一个洞,开个窗,从窗里向外面兜售饮食。
她既然邻近州桥夜市就定要分一杯羹,这样开一扇窗,坐船的游人能从窗口里买吃食,河那边的游人也能从窗户看见这边食客在吃什么,吸引他们过来,再有就是食客们也能吃着饭欣赏外面
的州桥夜市。
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等开好了墙洞,店铺也布置得差不多了,再将叶璃原先画好的幌子挂在了大门侧面,店铺算是布置停当。
邻居们很热情,见这里又换了新租户,便提着茶壶果子上门,请叶盏喝茶,给她指点附近木柴哪里买、淘井哪里请人、最近的菜摊怎么走这些生活琐事1。
叶盏被汴京城淳朴的民风打动,也给邻居们回赠了些自己做的枣泥糕和笋肉馒头,算是投桃报李。
与邻居们攀谈,叶盏探听到这爿街坊们的情况。
这条街上左右纵横也能有几十条巷子,街上人家都较为富庶。
叶家原先住的炭场巷是卖炭的地方,堆着黑炭,来往地面都是黑的。
可这条街铺着大块的青石条砖,看着就很大气规整,巷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半点槐花都没有沾染。
一看就是有钱有闲人家。
一打听果然是,这条街上人家借着地利之变,要么在夜市上自己做点小生意,要么索性在夜市有铺面收租。
因此很是富庶。
店铺里经营变也要变化,原先是卖炒面,如今也还卖炒面,却不能只卖炒面。
这样叶盏便决定改变自己的经营风格:一方面保留炒面吸引原来的老顾客,一方面增加新的高价菜式吸引现在这些富庶的新顾客。
开张前几天,叶盏特意在摆摊时跟每位路过的食客都指明了自己家新店的位置,还说老顾客来一定打五折。
玉姐儿担心生意不好,在叶盏装修期间索性自己每天推着太平车在原先的位置守摊,一边指引老客户过去。
寻了个好日子,在门口噼里啪啦放了鞭炮,叶二姐食肆便开张了。
汤大人如往常一般想去吃一碗炒面。
却在原先位置只见到老板的姐姐,指点他:“现在我们食摊搬到隔壁那天后巷了。”
那后巷背街,并不繁华,但汤大人还是点点头:“好。我去看看。”
他带着几位同僚,聊着天就往那边走。
远远看见“叶二姐食肆”的幌子在风里摇晃,再看门口花草众多。
最外面摆了一长条茉莉花,枝条繁盛,正是花期,绿叶下面点点小白花,自然成为一条分隔线,将街面与食肆分隔开。
显然是店铺内位置不足所以才借用了一部分街道,这在汴京城屡见不鲜,只要不超过街道司摆放的红线便是合法合理。
只不过旁人家是突兀在街边摆些桌椅板凳,可叶二姐家却是用花做隔断,看着极好,
外面用茉莉花统一隔断,里头各张桌子间却用金盏花分隔,
仔细看栽花的花盆都是自己用木板钉的简陋花盆,看着粗糙,可是搭配上
门外花影萧疏,看着有点意思。
门口的砖头上铺了一层木板,从未见过这种装饰,倒显得店铺有点野趣。
店铺屋檐下雕花的鸟笼,里头没有鸟,笼门不见
,显然是废弃的坏鸟笼,但却被叶二姐放土种了一簇凌霄花,
红的黄的花朵自由自在倾泻而下,像是店门口多了一道花之瀑布。
汤大人这些同僚都读过书,当即纷纷赞叹:“不错。”
apapapldo??衟??????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汤大人也很意外,原先他就只看着叶二姐家食摊整齐干净,却没想到叶二姐本人这么兰心蕙质,有个店铺立刻脱胎换骨。
虽然地方简陋些,很小,但布置的格调和背后体现的意趣,却与许多高档的酒楼都差不多。
再往里走,见门口是锅灶,侧面放一个翠色屏风遮挡,
再里面便是客人们坐的地方,小线香袅袅升起一股青烟,墙上贴了金花笺,墙上铺着版人高的夹毡软帘,最正中的墙面挂着洒蓝草书板联一份,横批“人间有味是清欢”。
乍然看见这爿小店,觉得清爽怡人,可走进一看却觉韵味十足。
几位大人咀嚼着横批内容,都觉这句诗好。
店铺里装饰得这么好,那吃得怎么样?大家不约而同想到这个问题。
有位胡大人嘴快:“我要一份红烧肉炒面。”他上午在衙门枯坐,惦念这一口惦记了一上午。
“好嘞。”叶盏飞快应下。
胡大人很得意,飞快瞥了同僚们一眼,今天先做他的,他吃同僚们眼巴巴看着,嘿嘿。
汤大人却没理会那得意目光,他环顾一圈:“有别的什么吃食吗?”
叶盏指着灶台旁的几盆菜:“我们现在有各色菜肴,您看着想吃什么就可以点菜。”
诸人这才看见灶台旁设置了一个大桌子,上面摆放着几个大盆,叶盏掀开上面盖着的白色纱布,大家便看见里面的美食:原来里面装着各色菜肴。
叶盏一一介绍:“有猪蹄肉酢、各色兜子、糖醋排骨、糖醋藕带、桃仁鸭方、核桃酪、枸杞雏鸽汤,都是今天的菜式。价钱都挂在各自木盆上。”
什么,有新花样?
食客们立刻围了过来,汤大人看了看,果然很诱人:“那我要兜子和糖醋排骨两样。再加个核桃酪。”
其他大人也纷纷点菜:“我要猪蹄肉酢和枸杞雏鸽汤。”
“我要桃仁鸭方。”
几人纷纷点菜,一开始那个得意洋洋的同僚笑容消失了。
他没想到今日能有新菜式,这样就算自己先吃上炒面,可同僚们都在吃新花样啊!
这家店老板做炒面那么好吃,做别的菜也肯定很好吃。
失策啊失策,后悔啊后悔。
他立刻开口:“我的红烧肉炒面以外还要个糖醋排骨,对了还有枸杞雏鸽汤。”
“好嘞。诸位请稍等。”叶盏一一应下,她做事麻利,很快就给各位大人上好了菜。
这也是她事先准备好的,汴京城里的饮食着实丰富多彩,烤肉烤肉都有,要推陈出新唯有独辟蹊径。
以前炒面独一份,如今最好是先做定食,每日一换菜单
,让食客们感受到新奇感。
做菜都是事先做好一大锅放在木盆里,这样食客来了直接盛饭就行,减少他们的等待时间。
而且固定做好一大盆,售完即止,也方便采购原材料,避免食材浪费,增加成本。
汤大人迫不及待开始吃饭。
饶是他一贯稳重,夹菜的筷子也忍不住比平日里快了几分。
兜子是大宋城里流行的一种饮食,类似包子饺子或者现代的贵州丝娃娃,半透明的绿豆粉皮包裹上各色馅料后捏成半圆形状,倒扣过来就如一个小布兜,因此得名兜子。
食客只要跟叶盏吩咐吃哪种馅料,叶盏便会将馅料都包起来。
汤大人各色馅料都要了一遍。
因此看上去色彩很丰富:雪白的豆芽、红的胡萝卜丝、绿色的瓜丝、白的炒猪肉丝,还能看见红彤彤正往下流淌的茱萸红油。
吃上一口,各色馅料咔嚓作响,绿豆粉皮则糯软一片,让人很是满足。
汤大人很满足,又夹起一筷子糖醋排骨,
这道菜却简单,精挑细选肥瘦相宜的猪仔排切成小段,油炸后加糖醋汁爆香。
可店家做完后排骨紫红光亮,油润的勾芡汁裹着排骨,吃进嘴里酸酸甜甜,开胃又好吃。
另一位大人则在享用猪蹄肉酢。
猪蹄肉酢是选用上好的猪蹄膀,去骨,洗净后再切块煮熟,等到煮熟后再加入香醋和花椒油搅拌。
猪蹄膀本身弹性十足,微粉的肉皮下面是白色的蹄筋,被烹饪后呈现出浅黄色,
店家盛放的盘子也很讲究,是褐色粗陶碟子,古朴中带着一丝豪爽,正好搭配猪蹄膀。
他轻轻闻了闻,香醋的酸味、花椒油的冲鼻,两种味道交融,一个劲往人鼻子里窜。
引得人口水直咽。
吃进嘴里,嘴巴发麻,花椒油霸道的滋味立刻先声夺人,可是却不讨人厌,
随后便是香醋的香气,这应当是黄米发酵的米醋,微酸中还带点甘甜,与别种醋不同,可见店家做这道菜时肯定是费了心思。
花椒为主,香醋为辅,之后便是草果砂仁两者的香气,淡淡的,并不喧宾夺主,但也恰如其分占据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咬一口蹄膀,蹄膀煮熟后又被凉拌,所以燥热气息半点全无,凉丝丝的,正好适合炎炎夏日。
要微微用力才能咬下蹄膀,并没有煮得太软烂,不过食客觉得这么处理正正好,这道凉拌菜又不是红烧蹄膀,吃得不是软烂而是柔韧,这样子微硬才好咀嚼呢。
他很快就将整道菜吃光,还嫌不过瘾:“再来一份。”怎么这么不经吃呢?
咂吧下嘴,尝试一道糖醋藕带。
虽然都叫糖醋却和糖醋排骨完全不同的风味,这道完全是凉拌菜,吃起来酸味更重些,一口就把夏日里的闷热一驱而散,让人胃口大开。
藕带细而嫩,吃一口又嫩又脆,丝毫没有老藕的拉丝和韧劲,
虽然只是一道小凉菜,但丝毫不输于其他的菜肴。
几位大人吃得心满意足,各个挺着吃得鼓鼓囊囊的大肚子回衙门上衙。
裴昭没想到衙门的官员们谈话又变了:“今天吃得真香啊。”
“糖醋排骨我吃了两份,没想到猪肉都能做那么美味。”
他有些好奇,忍不住多问一句:“汤大人,怎么今天不去吃那炒面了?”
要知道汤大人整整一个月都在议论那炒面如何美味,如何好吃,怎么忽然不吃了?!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