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李成仙睡得并不踏实,哪怕他睡前喝了一口白色灵液,想要换得一夜好眠。 但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疑惑。 天外魔到底是什么那些死后不过一日,连血带骨都会风化的东西 又为什么和王朝官府过不去?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勉强睡了过去。 迷蒙中,却总觉得耳边有什么响动。 好似有老鼠在敲竹竿,或者苍蝇在斗牛子,很轻微,但也很清晰。 辗转反侧许久,终究还是从沉睡变成浅睡。 半睡半醒间,感觉声音来自楼下那一屋。 好似是魏老头的房间,可这也不像打呼噜,难不成对方习惯一边睡觉,一边啃指甲? 这么脆的声音,得是脚指甲吧? 就在李成仙距离完全清醒只剩一泡尿的距离时,这声音似乎渐渐消停了,李成仙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第二天,李成仙早早起床。 虽然昨夜似乎有什么噪音,但总的来说休息的还不错,从屋内翻找片刻,将熊大的皮和一些村里带出的兽皮都背上,独自一人出门了。 他要去将这些兽皮卖了。 不用人陪,卖兽皮他熟门熟路,一年得在木云县来七八回,收兽皮的人在哪门清。 如果没有死在之前灾难中的话。 离开大路,拐入小巷,木云县的残破更加清晰,偶尔某段土墙还能看到抓痕和血迹,不知道当日是怎么一番光景,几乎每个院门前都挂着白纸灯笼,这意味着有人故去。 流民窟有流民窟的苦,木云县内也不代表甜。 他之前估算过,木云县地处偏远,不算周边村落,县内满共就一万人不到的样子,不知道此番死了多少。 拐了七八个弯,却碰见了四个出殡的队伍,一路全是哭声,让人心思难静。 终于,到了平日经常往来的刘姓兽皮商人家,看到这院门也挂了白灯笼,李成仙心里一叹,想着今日就爽快点,不跟那老梆子掰扯价格了。 放平时,他为了多卖几十文,能和这户人家论两个时辰。 一柱香之后。 “多少?你说多少?” “六千三百文,但你若要银两,我只能给六两整数。” “这么完整的一张熊皮,你就出六两?” “不是一张熊皮,是所有皮,包括你那獐子皮,和一叠兔皮。” 李成仙心里冷笑,老梆子你头上是麻布,心里是抹布是吧!这种成色的熊皮,低于十五两他都心疼! 兽皮商人刘把子道:“李娃娃,你才到我腰这么高的时候,就与我做过买卖,伯伯不是坑你,现在是夏季,皮毛本就没那么抢手,再加上木云县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家家户户都着急买棺材、买纸钱,谁家有这个闲心买皮毛?还能带回去裹尸不成?” “而且此番周围几个县都遭了那劳什子天外魔,货商为了安全短时间内是不会来的,你这皮子我买了,也是压箱底小半年才能出手,说句实在话,我这买卖都不想做了,我两个儿子都死了,我一把年纪还忙活什么?” “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就背回去吧,秋天再来,也许能给你开个好假,我若不做生意了,也帮你寻个门路。” 李成仙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把子两个儿子,大的那个三十了,已经成家,小的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两个都算面熟没想到全死了么 看向刘把子头上的白发又是一个愁白了头的父亲 这兽皮背着上路,麻烦不说还臭他一个要去寻修仙之道的人,总归想早点出手。 但六两 他们给的实在太少了啊! 犹豫半天,李成仙终究还是战胜了自己的贪念,摆摆手道:“算了,六两就六两吧,但300文零头你别给我抹了,没这个道理!” 刘把子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朝后院喊了一嗓子,让人去拿钱去了。 对李成仙道:“我就不邀请你进来了,家里布置了灵堂,按规矩你进来了还得给白事的钱,这个钱我帮你省了。” 李成仙心说你可真大方! 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干等,着实有些尴尬,刘把子想主动找点话题,突然想起了前日听到的传闻: “对了,我想起来了,听说附近地界许多村子都快死绝了,只有东边有个山村,里面出了个英雄人物,以凡俗之躯,护下一村周全!端是响当当的豪杰!叫什么泥头巷酒囊。” 李成仙面无表情的说道:“李家村九郎。” “对对对,是叫这个名,我说怎么名字这么怪,原来是听错了” 说着说着,看向了李成仙,愣住了 “这不是不是你么?!你能射杀天外魔?” 他是知道李成仙外号的,只是之前听错了,也没往这方面想。 李成仙意外于真有人听到他的“传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认下来。 杨威是真雇了人沿途说故事? 但转念一想,木云县他以后也未必再回来,畏首畏尾的干什么呢? 点头道:“你听的那个人,就是我。” 刘把子喃喃道:“那些怪物,远比虎豹恐怖,你怎么做到的?李娃娃你可别骗伯伯!我和你爹都认识!我回头可是会直接问他的!” 李成仙摇摇头道:“我没骗你,也没必要,另外我爹已经离世了。” “二郎他他是病了好几年,但你怎么射杀天外魔的?” “李家村只有一种叫翼噬的东西,并不强,射中眼睛,搅了脑子,自然就死了。” 刘把子这次,直接沉默了好几个呼吸,才颤抖道:“对对对,你箭术是很厉害,你杀了多少?” “十四只。” 刘把子很是震惊,一咬牙关上门,紧接着传来奔跑声,李成仙还以为对方反悔不要皮子了,没想到很快门又打开了。 刘把子眼神复杂的,将一个布袋放在李成仙手里。 入手很沉,至少有两斤重。 “你的皮子钱,六两,另外你杀了十四只天外魔,我给你补了十四两!一共二十两!” “李娃娃,伯伯这辈子毁了,生意以后也不做了,但那天外魔!我恨呐!!” 说着说着,这个五十来岁的汉子,眼泪流了出来。 “我以前听货郎说过,但木云县住了一辈子也从没见过,它们太狠了!简直人神共愤!伯伯我只是个凡人,报不了仇,这钱你拿着,就当是替我杀的吧” 李成仙将布袋推了回去:“这不是我该拿的钱,您还是” “你要是还看得起我,就收下!不然我死不瞑目” 拿着布袋的手顿了顿。 李成仙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钱不是他该拿的,也不是刘把子应该给的。 这是刘把子自己给自己的“救赎”。 刘把子用颤抖的手,又掏出来一个锦布小包,只有拇指大小,一咬牙,也给了李成仙。 “原本我二儿子打算明年去云州西‘地火洞’,参加招徒大典碰碰运气我给他寻了个仙家材料傍身,现在也用不上了,李娃娃不,九郎” 刘把子抓着猎户少年的手,声泪俱下: “以后你若是更厉害了,一定要多杀些天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