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捕鲸的路线几乎一样。 只不过上次齐青崖带着捕鲸队七八条船，目标是鲸鱼。 而这次则是七八十条船，目标是东洋船队。 虽然是夜里出行，但可别忘了这里是海盗的天堂，所以夜晚比白天的时候更加显眼。 点燃的油灯遍布在甲板之上，隐隐约约的勾勒出了整个船队的轮廓。 随着波涛的起伏，就像是一条蛰伏在乌山，今日始出海的蛟龙一般，绵延的灯火是它背上的鳞片，四周快速移动的星光则是它的利爪。 而最高处八盏巨型油灯齐聚，照亮了那面浴火重生凤凰旗帜的光团，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龙头。 黑夜里面看不清楚陆走龙升号的真身，但那艘巨船的模样早已经印在了每一个海盗的心中。 就如同鸭灵号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陆走龙升号一出港，所有人就知道这是黑旗帮的新帮主，那位铁血手段的齐青崖，准备出海狩猎了。 但这位海盗头领和他们以前遇见的都不一样。 他并不是从底层一步一步摸爬滚打混起来的海盗，也不是被天价悬赏走投无路从而投身东海的通缉犯。 有人说他是天保仔一手扶持起来的傀儡，但这句话却没一个人相信。 天保仔要是想一统东海，早就趁着混乱的时候出手了，凭借着红旗帮的势力，哪里还需要耍这些花招？ 甚至有传言说他是北洋心炁学堂机甲系毕业的高材生，来到海上只是为了肆无忌惮的测试机甲的最大极限性能，只是黑旗帮不小心惹到了他，顺手覆灭了而已。 总之不管以前齐青崖的身份是什么，在这之后，他将是东海上的又一个传奇。 与此同时，双屿湾的一处码头上，老鱼头才刚刚背过身去，两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就同时钻进了一艘不起眼的小船里。 这艘小船已经停在港口里面足足半个月无人问津，好在停船费给的到位，所以也没人去管。 似乎就是为了给今天准备的。 一盏昏灯，一壶清酒，两人盘腿对坐。 “我原以为这场闹剧天保仔不出手，最后出尽风头的是你。” 说话的人伸出的那宛如白蚕一般肥壮的手指，拈起了一杯酒。 “没想到却被一个外来的小子给捡了便宜。” 他嘿嘿一笑，声音就像是从瓦缸里发出来似的，嗡声嗡气。 “外来的小子？” “外来的小子能让天保仔刮目相看？” 那胖子听到这句话，立马把脸往前探了些，暴露在了烛光之下。 就像是一个生满了缝隙的白萝卜，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宛如吃了一口拳头大的肥肉一般犯恶心。 “所以他真是天保仔扶持的傀儡？” 坐他对面的人似乎也有些受不了，不动声色的把背挺直，稍微拉开了些距离。 “天保仔没必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这人，恐怕是岸上来的。” “他也只是顺水推舟，卖给岸上一个人情罢了。” 岸上。 这两个字胖子是听说过的，否则他也不会在今天晚上前来双屿湾和崔海岩见面。 于是他重新斟了一杯酒，语气变得沉重了起来。 “崔爷，之前崔老爷子的事儿我也略有耳闻，这次九旗十八岛一下子死了接近一半的头子，任谁心里面也得犯嘀咕，我当然也怕，但既然捡回来了一条命，那我怎么得也得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则成天担心受怕，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崔爷，我相信你，你给我给个准信，东海的天到底变没变？” 崔海岩仍旧留着平头，脸上始终带着那人畜无害的憨厚笑容。 他这才端起桌子上的酒，却没有递到嘴边，而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口。 “蓝旗帮既然没有在第一波清算之中被碾碎，你杜赟后面自然不用担心害怕。” “岸上的人不可能自己卷起裤腿下海捞鱼，总得有人替他们撒网的。” “只不过” 见着崔海岩卖关子，杜赟的语气又变得急促了起来。 “只不过什么？” “你不是说打听到了崔海壁的消息吗？” 崔海岩冷哼了一声，“告诉我他在哪儿，还你一个心安。” 大爷崔海壁并没有死在崔海岩一手策划的谋反之中，这也成了他的心病。 毕竟面相忠厚的崔海岩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才控制住黄旗帮，世人皆知。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崔海壁杀个回马枪，把他辛辛苦苦用血腥手段才强行镇压下去的黄旗帮又搅的天翻地覆。 按照他对自己这位大哥的了解，只要崔海壁没死，就一定不会甘心隐姓埋名。 自己得赶在他回到黄旗帮之前，亲手杀了他。 “嘿嘿，我可只是听说，真真假假还得你自己去求证。” 杜赟似乎又耍起了嘴皮子。 “高句丽半岛，他趁乱逃往了高句丽半岛。” “我的人在济州岛上碰到过他。” 既然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了济州岛上，那确定消息是否准确，也就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崔海岩脸上终于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憨笑。 “九旗十八岛的格局大变并没有停止，你有多大胃口，有多大本事，就能吃下多少肉。” “只要你不想着带着一身鱼腥味上岸，岸上的人就不会管。” “我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和水师交手。” 汪执自从上船之后，身上的章鱼型外骨骼就没有脱下来过，仿佛偌大的陆走龙升号都没能给他带来十足的安全感，非得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在钢铁之后，才能够挺直腰板说话。 也难怪，汪执前半辈子的经历十分之坎坷，说是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坠落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不为过。 直到遇见了齐青崖之后，他才变得逐渐嚣张起来。 但很显然，他想要达到齐青崖的境界，还得花上不少功夫。 最起码他就做不到即将接近目标，还能够闭目养神打盹儿。 “听说经过军队系统训练的水手，开炮的频率和精准度都要远高于咱们海盗，而且服从性极高，绝对不会出现背后捅刀子的事儿。”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叶麻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要是你的手下也能做到他们那个程度，你岂不是成为一国之主了？” 早已经习惯了叶麻的冷嘲热讽，汪执浑然不在意的撇了撇嘴。 “我的手下从大副开始就浑身是反骨，谁还听我的话？” 两人这么一拌嘴，反倒是把原本稍显紧张的氛围给扰散的无影无踪，只不过顺带把齐青崖给叫醒了。 “大概还有多久碰见东洋船队？” “派出去的斥候一个小时前传回了消息，按照我们现在行进的速度，大概会在今天傍晚七点左右和他们相遇。” 齐青崖抬头看着飘在正头顶的太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还有半天时间，想好怎么给他们下马威没有？” “下马威？” 汪执刚刚还在琢磨着怎么尽可能的避免自己船队的损失，现在却从齐青崖嘴巴里面听到了这三个字。 于是他一愣，有些不确定的皱着眉头试探的问道。 “那咱们，干他娘一炮？” 敌明我暗，借用陆走龙升号主炮那超长射程的优势，完全可以趁对方还没戒备的时候炸沉一艘护卫舰。 虽然相较于对方几十艘的总数来看影响并不大，但换算成自己的损失，那可就不容小觑了。 现在黑旗帮的船队就是他汪执的命根子，哪怕是船漆蹭掉一块他都心疼的要命，要是能够在这场硬仗之后少损失两条船，让他对着大海磕三个响头他也是愿意的。 见着齐青崖点了点头，汪执没有丝毫犹豫的一脚踢在了叶麻的屁股上。 “没听见吗？快把命令传下去，让主炮手准备好，一旦敌人进入射击范围之内，便立马开炮。” 以前的历任鸡灵号，主炮的作用都不是太大，所以汪执也就放着叶麻去折腾。 但是陆走龙升号可不一样，远超平常的口径注定着它的攻击频率要比寻常火炮低得多，容错率大大降低。 他可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叶麻去做。 好在齐青崖在折旗一战之中，并没有针对船上的海盗，这才让负责主炮的小队仍旧保留满编。 他们当时压根就没想过有人能够闯上陆走龙升号，到了最后逃跑的时候也没能跑多远，全都被抓了回来。 不过他们虽然已经被齐青崖所镇压，但由于没能在他们最擅长的方面一展身手，心里面还有一些暗搓搓的窝囊气。 所以当叶麻的命令传到他们耳朵里面的时候，这股子气摇身一变成了动力。 既然没办法再朝着头顶的那个年轻人开炮，那就把所有的怒气都放在炮筒里面，朝着东洋鬼子狠狠炸去。 半天时间对于茫茫无边际的大海上来说并不算长，对于齐青崖来说更是只有一个盹儿的功夫。 船上的红旗帮老海盗早就已经制定好了作战计划，此时正坐在船长室里面抽烟喝茶，哪怕风浪摇晃，他们也气定神闲的放到嘴边慢慢嘬，似乎永远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过想也是，他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当年天保仔靠着一艘七桅大帆船，硬生生从东洋水师的手里面抢过来现如今的鸭灵号的时候，就是由他们几个扯的帆，搬的弹，开的炮。 现在有着脚下这条陆走龙升号做背书，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水师，现如今都应该已经配备了天水雷达，所以我们想要隐藏是肯定隐藏不了的。” “除了齐帮主能够凭借机甲贴近，其余船只想要靠近都难，接舷战是别想了。” 摸着山羊胡，一脸老人斑，白须穿过他只剩了两根手指的右手，遮住了他手背上贴着骨头的陈旧伤口。 徐浪显然是红旗帮驻乌山办事处的话事人，他一开口，几位老爷子都跟着点头。 而一旁的汪执更是看见他手从下巴拿下来，便立马从兜里面摸出来了一包老刀牌香烟，十分熟练的拆出来一根，塞在了徐浪仅剩的两个手指中间。 然 后又麻利的掏出来一盒火柴。 噌—— 伴随着一股青烟，徐浪十分自然的吐出一口雾气，显然早就被汪执伺候习惯了。 “所以我们干脆借助陆走龙升号主炮射程的优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用手指捏灭火柴的汪执连忙补了一句。 “鸡灵号，是鸡灵号。” 他为了从徐浪这把老骨头身上掏点真东西出来，可算是费尽了心思。 要知道自从打火机问世之后，火柴这种在船上容易受潮又不好保管的东西就成了稀罕物。 可徐浪就是闻不得火油的气味，非得说火柴点燃的烟好抽些。 于是乎汪执就搜罗了好多火柴，贴身保管。 不过汪执的所作所为也被徐浪看在眼里。 从大屿山出来的时候，天保仔就跟他们说过，只要他们愿意，什么都可以教。 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还得看个人，他们肯教，汪执等人不一定学得会。 可没过几天，没想到这个肚子里没有几两墨水，浑身上下都是陋习的独眼海盗，竟然还真的有了几分快速成长的意思。 这倒是让他们心里面少了几分不情愿，多了几分欣慰。 人一旦上了岁数，名也好，利也罢，女人呀地位呀，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 唯独在培养后辈这件事情上愿意付出十分心血，得到的成就感也不是其他事情可以相比的。 所以遇到汪执这种便宜学生，他们多少有些意外惊喜，也乐得多说几句。 只不过仍旧是直接忽略了鸡灵号这个山寨名字。 “陆走龙升号一旦开炮，就会立刻成为敌人的靶子，所以其余炮船一定要拉开阵型，在对方集火陆走龙升号的同时进行反攻。” “这样的话便还能再抢占一波先机。” “可陆走龙升号要是被炸” 汪执脸上一阵肉疼。 徐浪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烟来。 语气里面满是对他小家子气的鄙夷。 “怎么？不愿意？” “我告诉你，在东海这第二世界里，就没有空手套白狼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