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一次与楚国人打交道,都是私下密谈,怎会有走漏消息的情况发生?“公子,请救救我,我是无辜被冤枉的!” “无中生有的事情,怎么诬蔑都可找到借口。” “即使赋税确实有疏漏,降罪徭役太过严苛。”淳于越有些失态,以他的年纪,别说去服役了,只怕路途中都有丧命的风险。 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并未与六国遗民勾结,尚有机会辩解。 因此,他向扶苏公子求救,或许能有成效。 扶苏颇感棘手,刺杀他国公子乃是灭九族的大罪,任何人都难逃惩处。 “九弟,不如调查后再做定论吧?” “而且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如禀报父皇处理更为合适。” “未查清事实便降为苦役,这份责罚过于严重。”况且,先生这般高龄去受劳役,只怕凶多吉少。 “皇兄,父皇何以对你不悦?”扶苏诧异,父皇已给予九弟足够的信任,而且他自己的遭遇也很明白。 只是在他心中,还是不忍如法家那般残酷。 他认为儒家用仁义治理天下,并无不妥,然而法家的确苛烈。 或许是因为老师的原因吧,使得他如此亲近儒学。 “都被儒家给熏陶,脑袋里充斥的都是儒家教诲。” “所学的儒家理念与父皇的法制之道背道而驰。” “你的品性虽善心,但太过宽仁,这治不了大国。” “你要明白,秦,唯我父皇至上,秦朝的天,只有一个,即为父皇!”嬴夜不在意这里是殿堂上,有些话该讲,他就讲,最好能借此触动扶苏的思考。 最好的办法便是远离扶苏周围那些儒家人士。 与他们的接触减少,就不易深受其害。 也许时间久了,扶苏自己会有变化。 淳于越这罪行可轻可重,但念在扶苏颜面上,没有直接处置他,只派去做苦力,自行生灭吧。 至于税收的问题,这便足以将他降到平民百姓身份;若换成别人,家族早已血债累累,如今因顾及扶苏而得以从轻发落。 现今,他又与六国余孽勾结,加罪无疑。 让他降为苦役,并无不妥之处。 剩下的其他人,也没法为淳于越说情。 听闻此言,扶苏内心也略感惭愧。 若老师确实做了那事,他真的不该为其求情。 在扶苏看来,串通六国残余势力并不算大事,毕竟过去府上的门客就曾有过这般行径。 然而谋刺公子,实属滔天大错。 他对父皇的不满他清楚,但一时之间难有转变。 听见牵涉“串联六国余孽”之事,林之冲惊恐得当场瘫软:一旦波及到自己,诛三族近在咫尺。 好在他沾亲带故的是淳于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淳于越平安,他的全家却将遭受屠戮,这让他懊悔无比。 早知如此,当初不应受那位老顽固怂恿,为了些许私利而搭上了家破人亡的风险。 眼看着自己即将株连全家,淳于越却无碍。 这种不公让他的愤怒如狂澜翻涌,脸色青筋暴出,面目狰狞。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爆发开来,他陡然站起: “不服!为什么我要被株连全家?淳于越何罪无过?” 淳于越见林之冲动怒,心底惶恐更甚,预感到一场大祸来临。 他阴冷地看着这位受害者,正是由于这位老家伙的所作所为,令他的家业面临崩溃。 淳于越只是想多捞点好处,根本没想过刺杀之事。 秦律苛刻,他明白自己难逃一死。 可是不想无辜牵连到亲人。 “公子,下官有一消息,请让我以一条信息换我满门的活命!”他说着,跪倒在嬴夜面前恳求宽恕。 淳于越的脸白如纸,身也微颤。 “啊,消息若足够重要……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先说给我听听!”他有些犹豫。 嬴夜饶有兴致地审视着林之冲,从他的恶狠狠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事情可能与淳于越有关。 “九公子您得到的信息准确无误,淳于越确实与楚国内奸勾结!“ “而且您行踪的泄露也确系他所为,下官当时在场,想阻拦,可他威胁本官,不让我透露出去。“ “我只是为了争取世家更多的利益,并没有想过对公子进行刺杀的想法。“ “是这位老先生与刺客串通一气!“ 林之冲指了指一旁瑟瑟发抖的淳于越,继续道:“正是他,他认为公子改革赋税是要对付儒家,所以当有人联络他时,他才会将您的行程泄密。 这是他的责任,下官只是为了谋利,恳请公子明察!“ 这话传出,朝廷上众官员一片哗然。 哎呀,原来二人的矛盾竟如此深重! 淳于越听完这句话更是摇摇欲坠,险些栽倒下去。 完了。 他此刻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大臣们窃窃私语起来。 “难怪他们对税收征集态度散漫,原来隐藏有如此复杂的背景。“ “想不到博士竟然这样,这可是儒家的大代表!“ “儒教的颜面全被淳于越丢尽了。“ “竟然敢通知六国叛余孽行动给公子知会,该死!“ “还好公子没有被刺客得手,实在是大幸啊!“ “淳于越如何处置呢?” 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惋惜,还有的人感到愤慨。 然而没有人出来为他求情。 刺杀公子,这是一个天大的罪名! 淳于越尽管不算主犯,但提供了便利,让坏人知道公子行踪,并策划了刺杀计划,相当于他也期盼公子死去。 扶苏步步后撤,难以置信地看着淳于越,一直以来老师的形象都是公正无私,怎会犯下这种错? “哥哥,难道你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吗?是不是觉得公平之人不可能干这样的事?” 嬴夜看着扶苏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受到不小的震动。 他初闻此讯,也惊讶地看着淳于越。 博士竟然真的做了这种事。 这并非针对儒家,而是向所有秦帝国的贵族挥剑。 或许因为大多数儒家人士来自贵族阶层,所以他从未想过直接挑战整个儒学派。 扶苏困惑地点头,他确实不懂这其中的理由。 “当与自己无关的事影响到公众形象时,人们常常会尽力维护其设定的形象。” “但一旦触及自身的利益或团队利益时,人的本来面貌就会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