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爷,王府又来信了。” “拿来给我。” 送信的人双手将封好的信交了出去。 宫九随手将信件放到了一旁,不止没有回信,连拆开看的意思都没有。见送信的人没有动,淡淡地说:“你下去吧。” 送信的人道:“是。” 玉七转身就走。 薛沉:【我要真的死了,他连葬礼都赶不上。】 “等等。”宫九叫住了他,“你去告诉侯泓,让他准备好人手,在春节前安置在京郊。若能事成,也可过个好年。” 玉七谦恭道:“是。” 系统:【为什么是京郊啊?】 薛沉:【过年要回去祭拜亲人,我妈的墓就在京城附近的庄子上。】 系统:【我哔——他不是很在意王妃吗?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动手?】 薛沉:【看来是我这几次病危通知书逼得他狗急跳墙了。】 系统:【……你别生气,他虽然做的很过分,但是心里还是在意你的。】 薛沉:【我生什么气?我要是跟他生气,早就被气死了,怎么可能活到今天。这狗东西,等着吧!】 玉七找地方换掉了容貌和身形,把身上的衣服也都换了一遍。 他换成隗少宁的模样,拿着太平王给本体的令牌,还有他离京时太平王同时发出的密信,来到当地军队驻地后,顺利面见了这边的厢都指挥使。 大行的军队讲究“强干弱枝,内外相维”,最精锐的禁军都在京城太平王的手上,地方的军事力量相对薄弱,如果发生了变动,需要集结临近州府的兵力联合解决,因此各地之间的往来还算密切,跟太平王也走得很近。 柳仪煊回京的时候,为了减轻辎重一路上都在给自己人送钱,这边的将士们也收到了他送来的钱,这事儿才过去没几天,当地的军官还记得柳仪煊的好,对待玉七的态度热情又恭敬。 玉七也没跟他们客气,直言道:“这附近有一伙犯上作乱的江湖人,行事颇为隐蔽,暗地里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奉王爷之令,前来调拨军队,捉拿贼人,诸位大人应该已经收到信了吧?” 厢都指挥使道:“昨日刚接到了王爷的信。需要多少人手,隗将军直接吩咐就是。” 玉七:“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 他原本并不清楚宫九的位置,小荷的信件寄出以后,才伪装成不同的人,一路追踪才找到了宫九这边。 和这边的长官商量好后,玉七没有立刻派兵过去,亲自打探清楚宫九手下的力量部署。 几天后,宫九动身回京。 玉七再次伪装成宫九的模样,这才下达命令动兵,里应外合,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把宫九这边的人全都抓住了。 这次活捉的人数很多,玉七没有严刑拷打,直接把他们关了起来,每日提供食物和水,还派了几名教官来,按照军中的标准训练。 因为 这次的行动隐蔽极了,宫九那边的人没有一个漏网之鱼,连个往外面通风报信的都没有。 趁着宫九不在,玉七继续扮作他的样子联络其他的下属。 太平王的私兵还没有训练出来,能动用的都是记录在册的朝廷兵马,就算每次动兵用的都是剿灭江湖叛乱这样的理由,次数多了,恐怕也会引起他人的猜忌。 玉七没有直接把宫九的势力全部拿下,只是借着他的身份,暂停了所有的行动,静待合适的时机。 腊月初八,朝中有一天的假期,太平王没去军营,裴锐也留在了家里。 薛沉提前置办了祭祀用的香烛纸钱,与父亲和义弟一起在祠堂祭拜祖先和天地神灵。 烧完了黄纸,屋里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息。 太平王怕儿子被烟呛到,当即带他们离开了祠堂。 他轻抚着裴锐的后背:“外面的集会应该置办起来了,锐儿若是无事,可以陪你大哥到集上去逛逛。” 腊日这样重要的时候小儿子没有回来,他和大儿子心里都不痛快。 太平王担心薛沉心情不好,头疼的病症再次发作,才给出了这样的提议。 如果是平常,裴锐固然年幼喜欢热闹,以前也没在京中度过这样的节日,但是他双目失明,集市上好玩的多,人也多,怕是有些不方便。 现在两个孩子互相照应倒也不错。 裴锐歪了歪头:“集市?” 太平王:“现在是该置办年货的时候了,还有元夕的歌舞、烟花之类也该有了。” 系统:【元宵节的彩排活动现在就开始啊?】 薛沉翻了翻记忆:【对,提前了整整一个半月!而且元宵节以后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活动,过完了正月都不一定能结束。】 系统:【好热闹。】 太平王见裴锐明显意动,却紧抿着嘴,什么都没有说。 他看向薛沉,发现大儿子兴致缺缺,似乎心有忧虑。 太平王问:“在担心你弟弟?” 薛沉勉强笑了笑。 太平王:“他性子向来倔强,认准的事情不会回头,你又跟他起了冲突,就算称病,他也未必会信。更何况你前几日出入王府,并没有掩饰行踪,涟儿这样在意你,不可能不知道。” 不止不信,宫九还会更加投入地做自己的事,早日做完,早日和哥哥相见。 薛沉:“爹,我想置办些东西。” 太平王:“府上的事向来都是你打理的,想要什么,只管去买就是了。” 薛沉:“其他物件都好说,唯独这一件,还是得了您的准许比较好。” 太平王:“是什么东西?” 薛沉:“棺材。” - 宫九一连收到了王府寄过来的许多封信件,每一封信中的话语都极其简短,与小荷以往的来信完全不同。 他刚在大哥手上狠狠栽了个跟头,正是警惕心最强的时候,看到小 荷寄来的信,立刻做出了判断。 是大哥让小荷这么写的! 宫九有些担心兄长的身体,也害怕自己一事无成地出现在他面前,根本不敢回去。 ap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集结全部的力量杀死赵佶,笼络朝中各方人手,和太平王对抗,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去! 宫九一拖再拖,再次收到王府来信时,他心虚焦虑,一直不敢打开,直到第二日傍晚,处理好手上的事情,暂时清闲下来,他才撕开信封。没想到信上的内容并非千篇一律的大公子病重,而是直接送来了他的死讯。 宫九如遭雷劈。 他一直在恐惧这一天,虽不敢细想,却早已预设过许多种可能。真的到来时,反而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宫九茫然极了,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愣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想到自己应该回家。 于是他便带了个向导动身启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 腊日之后的京城到处都是新年景象,寻常街道上都热闹极了,各府也在筹办着年节需要的东西,唯独太平王府冷冷清清,连桃符都没有挂。 宫九躲开其他人,运起轻功,跃入府内。 不知为何,府里的人比往日少一些,一路过来,宫九都没有看到四处走动的杂役。 他警惕极了,防备着四周,随时准备抽身离去。 宫九在院子里绕了两圈,来到了北屋大堂的位置。 屋子前面萧萧肃肃,大白日的,屋里竟点着几盏油灯,透出灰败不祥的气息。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清楚地看到了里面摆放了一具雕刻着仙鹤和福禄寿字的黑色棺材。 宫九突然觉得很冷。 自从他的内力有成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冷过了,此时却冷得可怕,牙齿都在打颤。 这不是冷,是恐惧。 “薛涟!” 身后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宫九迅速转过身,看到身穿红袍,气势凛然的兄长,怔怔地看着他。 男人手上拿着一条长鞭,抬手一挥,不由分说地抽在了他的身上。 宫九下意识挡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他尚在迷茫中没有回神,看向薛沉的眼神中充满了小心翼翼,好像怕自己点破后,兄长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你还知道回来?”薛沉冷冷地说。 宫九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但是眼泪流了下来。 薛沉想到他做的事情,完全不为所动,痛快地抽了他一顿。 这条鞭子是他找人定做的,材质没有普通的武器那么硬,拿起来有些分量,但是非常柔软,不像宫九自己的鞭子那么有杀伤力,就算他用力抽,都不会把弟弟抽得浑身是血,最多皮肉泛红。 薛沉:【爽!早就想打他了,这鞭子真带劲!】 系统:【呜呜。】 你变态了啊! 还以为薛沉 要教训宫九,没想到竟然是在教训它! 马甲的同步率刷出来,修补了灵魂之后,薛沉的体力充沛,揍了弟弟好久都不觉得累。 宫九被他打得痛哭流涕,这些年压抑的情绪,全都借着失去兄长的悲痛,以及身体的疼痛发泄出来。 薛沉看到他这般狼狈痛苦,似乎心有不忍,停止了鞭打他。 宫九趴在地上,发出难耐的哼叫声。 薛沉冷冷道:“起来。” 宫九脸颊绯红,看起来痛苦极了:“打我……用力打我吧,求你了……” 系统:【呜呜。】 薛沉:【你又在鬼叫什么?】 系统:【两个变态双向奔赴了,曾经纯洁无暇的宿主消失不见,我在跟平静的生活道别。】 薛沉:【怎么就双向奔赴了?你看不出来吗?我在惩罚他啊。少写点小作文,脑子都写没了。】 系统:【你这叫惩罚吗?分明是在奖励他!】 薛沉:【你看着啊。】 红衣青年面上有些不忍,他收起了鞭子,淡淡地说:“你既然已经认错,那就算了……” 宫九痛苦道:“我没有错!你打我吧,打死我吧!” 薛沉语气严厉:“薛涟!” 宫九抱住他的腿:“打我……换别的鞭子……求你了……” 薛沉:【要是换成别人,我弟肯定要怒斥对方是不是没吃饭。】 系统:【你不是很心疼他,见不得他这副被迫没有尊严的样子吗?怎么现在一点都不回避了呜呜。】 薛沉:【我有底线!这狗东西作恶太多,不能再继续纵容了,该打的时候就要打!】 系统:【哔——】 薛沉踹了他一脚:“你再这样执迷不悟,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宫九身体一僵,抬头看着兄长,眼神中满是怨毒:“你还想怎样?你还想要我怎样!我只有你了,你要是敢丢下我,我宁愿去死!” 薛沉定定地看着他。 宫九急促地喘息:“鞭子……打我……大哥求你打我……” 薛沉好像发现了不对,他蹲下来,撩开散乱的头发,摸了下弟弟的额头:“你身上很烫。” 宫九拍掉他的手,带着哭腔道:“别碰我!” 薛沉目光晦暗:“是小老头做的?” “跟他没有关系!是我!都是我!我就是这么肮脏恶心,天生就是这样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宫九大笑起来,“你厌烦我也在情理之中,这世上根本没有人不厌恶我……啊……快打我,用你手上的鞭子打我……” 薛沉:【终于说出来了,果然不把他逼到绝境,他是不会从蜗牛壳里出来的。】 系统:【我怎么感觉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宫九还是那个变态,薛沉也完全变态了…… 薛沉:【不破不立,丢弃以往,重新构建新的秩序,必然是痛苦的,熬过这阵就好了。】 薛沉不顾他身上的泥土,俯身抱住了他。 原本癫狂哭笑的宫九瞬间噤声。 薛沉的身体微微颤抖:“我怎会厌恶你。” 我们是自出生前就在一起,宛如一体的双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