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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9 章(1 / 1)




圣上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了年底,他觉得江南那边的盐税又有些不对,加上甄家大概是因为徒宏憬没能上位的缘故,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架势,便想要换个盐政。
只是这事撇不开太上皇,圣上只得去找太上皇商议。
但是太上皇却不乐意,直接表示,甄家当年接驾,欠了不少饥荒,当初是他允诺叫甄家管着盐政,然后将亏空填补上的。甄家这几l年也算是尽忠职守,以至于亏空一直没还上,所以,还得给甄家几年时间才行!
圣上听太上皇的理由,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凭什么啊,当初是老爷子你享受到的,我是一天行宫都没住过,如今轮到我做皇帝了,拿着我的钱来给甄家填补亏空?
瞧着圣上眼神不好,太上皇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淡,但是真实的理由太上皇没说,因为太上皇私底下跟甄家还有些沟通,表示自己退位之后后悔了,觉得当今不孝,准备回头自己身体大好了,将当今废掉,重立徒宏憬。
至于当初为什么不立徒宏憬,太上皇理由也很简单,一方面距离徒宏憬围场闹出的笑话时间还不长,另一方面就是他那会儿以为自己命不久长,徒宏憬太年轻,也没多少威望,上位之后难免要被下面臣子架空,到时候还不定会是什么情况!
总之,太上皇那张嘴,便是鬼话连篇,也把甄家乃至贵太妃母子两个骗得七荤八素,或者说,他们愿意相信太上皇的鬼话。毕竟,他们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如今太上皇好起来了,他们不向着太上皇,又能如何呢?
也就是圣上不知道,要不然的话,当场就要跟太上皇翻脸。
太上皇其实就是想要在两个儿子乃至朝堂上头搞平衡,好维持自己超然的地位,这手段跟贾史氏在两个儿子之间搞平衡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贾史氏玩脱了,贾赦彻底离心,压根不买贾史氏的账,以至于贾史氏不得不在贾政身上不断投入。
既然要让甄应嘉继续做盐政给太上皇捞钱,那就得在别的上头退让一步,因此,太上皇便说道:“盐政先叫甄家再做几l年,不过,的确也该找个人看着点甄家,依朕的意思,也该换一任巡盐御史了!”
圣上只得说道:“不知父皇对巡盐御史的人选,可有什么想法?”
太上皇自然也想要换自己的人,他也是有恃无恐,仗着圣上手里暂时无人可用,不过嘴上却是说道:“你已经是皇帝了,此事自然有你做主!只是巡盐御史的位置颇为重要,一个不好,与那些盐商同流合污,再如同当年一样,又是百姓受苦!因而,最好不要从寒门子弟里头选,世家子弟见得多了,也没那么容易被那些盐商收买!”
这话一说,便否决掉许多人了,尤其巡盐御史,既然占了御史两个字,就得从在御史台做过御史的人里头选,再要出身世家,这下还能选谁呢?
圣上跟御史台的人也不熟悉,这会儿瞧着太上皇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也是暗骂,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儿臣愚钝,
还请父皇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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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咬了咬牙,说道:“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扬州知府乃是五品,但这巡盐御史却只是七品,总不能要用人家,反倒是贬了人家的职吧!”
太上皇笑眯眯说道:“你啊,就是不知道变通,之前朕还叫代善家那大儿子做东城兵马司使呢,他可是一品的将军!既是品级不对,那就给他一个高品的虚职嘛!”
其实这种事情在宋朝很常见,宋朝的官员就是官位是官位,差遣是差遣,只是如今却是没有这样的习惯。
圣上见太上皇将一切都想得明明白白,不免有些无精打采,不过还是说道:“既是如此,那父皇做主便是!”
太上皇又赢了一局,却也不在圣上那里显摆,反倒是安抚了圣上几l句,这才叫戴权送圣上出了大明宫。
圣上有些气馁,出了门也不叫辇,就这么只带着夏守忠还有几l个小太监,信步往前走。他近日跟皇后关系正好,信步就走到了凤仪宫。
凤仪宫这边,皇后正在跟小女儿嘉妍看银造局刚刚进上的首饰。
“都是些老式样,还不如之前七婶送我的好呢!”嘉妍看了一番,不免有些抱怨,小女孩就喜欢漂亮精致的小东西,其实银造局做得已经很好了,用的都是什么点翠、鎏金、累丝之类的工艺,繁复华丽兼备,但对于嘉妍来说,就显得有些老气,不够活泼俏丽。
“你七婶是个心思灵巧的,许多样式都是她自个想的,回头你七婶进宫,咱们便问问她有没有新的式样!”皇后也不是什么会占便宜的人,便是拿了顾晓的新首饰式样,自然也会有所回报。
嘉妍眼睛一亮,忙问道:“那七婶什么时候进宫啊,我过年的时候想戴新首饰!”
圣上进来的时候也没叫人喊话,进门的时候就听到皇后笑道:“如今你七婶住得远,进来一趟也不容易,回头母后发个帖子,请她过来,可好?”
圣上听了,振作了一下精神,笑道:“你们娘俩说什么呢?妍儿是想她七婶了?”
皇后忙拉着嘉妍站起来,给圣上行了一礼,这才说道:“哪里是想她七婶啊,是想她七婶的好东西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银造局送了些新首饰过来,妍儿不喜欢,想着她七婶之前的那些花样呢!”
圣上皱了皱眉:“可是银造局不尽心?”
皇后忙解释道:“也不是不尽心,只是宫里的东西,又要符合规制,又要符合节令,自然翻不出多少新花样来,妍儿又年纪小,觉得这些不够轻便漂亮,比不得弟妹之前送她的那些小玩意,这才惦记着呢!”
圣上听了,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嘴里说道:“还是他们不尽心,这些首饰给皇后你平常戴着倒是差不多,妍儿才留了几l年头啊,就戴这些!”
皇后见圣上语气并
不是真的生气,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道:“有了皇爷这句话,回头我便有话要说了,到时候问弟妹借了他们家的首饰册子来,也叫银造局多长几l个心眼,琢磨点新花样出来!”
说笑了一阵子,皇后便又叫人传饭,如今徒嘉珩也大了,进出后宫不便,因此,皇后便很少叫他进来,这会儿就只是带着嘉妍一起吃。
用过晚膳之后,皇后见圣上似乎有些心事,便打发嘉妍自个回屋里头玩,然后便问道:“皇爷似乎有些心事?”
圣上正会儿正是不吐不快的时候,当下就将今日的事情说了,气恼道:“父皇明明说巡盐御史的事情由朕做主,结果到头来,依旧是他的人!”
皇后沉吟一番,却是说道:“臣妾虽说久在内宅,但这个林如海,臣妾却也是知道一二的!他未必就是父皇的人!”
圣上一愣,忙问道:“皇后不如细细讲来?”
皇后笑道:“这也多亏了七弟妹,皇爷该记得以前钰儿的伴读是荣国府的贾瑚吧!那是一等将军贾赦的嫡长子,一等将军夫人张氏的出身皇爷也该清楚,当年那事,张家也受了牵连,那会儿他们府里老国公救驾受伤,卧病在床,府里的事情都是老夫人管着,瞧着张家落魄,那老夫人便起了点心思。张家与隆安侯府却是有些亲戚关系,弟妹得叫那张夫人一声表姐,听得此事之后,弟妹便将钰儿伴读的位置许给了贾瑚,算是告诉荣国府,张夫人便是没了娘家,还有人给她撑腰!”
圣上听到这里,便有些不乐,皇后娘家当年也是如此,他却是不离不弃,情深义重,如今顿时觉得自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又想到之前荣国府攀附徒宏憬的事情,口中说道:“那位太夫人倒挺会见风使舵!”
皇后也是点头:“可不正是如此,不仅如此,那位太夫人还是个偏心眼,一意喜欢小儿子,不喜欢长子,等着代善公过世之后,便硬生生以那位一等将军无能,愧对祖宗,以至于爵位连削五级,都掉落到超品之下为由,硬生生将荣国府的爵产给了次子继承!”
圣上听得拳头都赢了,这都什么事啊!你偏心也就罢了,爵产这种东西,是你一个妇人能私相授受的吗?圣上认识贾赦,当初在东宫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种,一听贾赦居然窝囊到这个份上,不免骂道:“贾恩侯那个蠢货!”
皇后又将后来的事情说了,圣上算是听明白了,荣国府如今根本不是一条心,贾史氏带着小儿子搞投机,却想要大儿子顶锅。贾恩侯也不是好惹的,差点连贾政的腿都打折了。
贾赦如今提督五城兵马司,看似官职不高,平时也没太多存在感,但在京中,委实算是个重要人物。他看破了母亲的偏心之后,只怕贾家的许多人脉也被他攥得死死的。可以说,贾赦是个可以拉拢的,反倒是贾史氏和贾政母子两个,首鼠两端,不值得信任!
圣上再一想,宁国府那边贾敬当初为了避祸出了家,但这位可是义忠亲王的铁杆,自己当初跟他也是认识的,应该也能拉拢了来。荣宁二府如今虽说无人手里有兵权,但贾代
化贾代善从兄弟两个接连掌管过京营,???▄???????蚘鵏犾嗢q????葶?鉟??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若是拉拢了这两位,那起码在京城,自己不怕遇到兵变之类的事情了。
至于说林如海,这位能高中探花,可见不是什么一条道走到黑的蠢货,何况,他原本也不是太上皇的心腹,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才做到了扬州知府的位置。这位便是一开始跟贾家二房更亲近,如今这么多年也该看出了二房的虚实,再跟二房关系近,那就是愚蠢了!
既是如此,林如海也应该是可以拉拢的。
这么一想,圣上愈发轻松了起来。他现在是又缺人,又缺钱。但以他的身份,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了人就有了钱,反过来其实也成立。
巡盐御史这个官职品级虽然低,却是典型的位低权重,盐政的官职要高不少,却在许多事情上得受到巡盐御史钳制。
林如海若是肯投靠当今圣上,那么江南那边,便有了破局之道。
“既是如此,今年就召林如海进京述职吧!”圣上很快便下了命令。
太上皇自然也听说了这事,他对林如海的立场并不是很在意,林如海虽说是姑苏人,背后还有个荣国府,但是荣国府两房几l乎早就撕破了脸,金陵那边的族人只怕更多地还是听贾史氏的,可想而知,林如海若是立场有问题,根本得不到贾家多少助益。而林如海自己,势单力弱,林家宗族跟林如海这支血缘已经很远了,当年开国那会儿还闹得很不愉快,老林侯后来更是直接将自己一脉的祖先都从林家祖坟迁了出去,几l乎是实质意义上的除族了。
林家宗族后来也懊悔,却又不肯自己上门说句软和话,反倒是拿捏着想要林侯这一脉低头,人家又不是犯贱,硬要给自己寻个祖宗。时间一长,林侯一脉即便是子嗣艰难,也宁可依赖姻亲,不愿意相信宗族。他们都觉得,自己这一脉若是真绝了嗣,到时候只怕林家宗族头一个来发绝户财,与其如此,还不如断了算了!至于说什么香火祭祀之类,他们还真未必有多在乎。
这也是为什么顾家说跟林家其实算不得什么姻亲的缘故,因为当年跟顾家结亲的是林氏宗族,而不是林如海这一支。当年之所以有往来,也无非就是两家当年都在太祖座下共事,以姻亲的名义往来,更方便一些。
所以,在太上皇看来,林如海但凡是想要做出点事情来,或者说,哪怕是为了自保呢,都不可能向着圣上。毕竟,江南那边是甄家的自留地,林如海不靠拢甄家,那想干点什么事情都千难万难。
太上皇自以为能掌控人心,圣上却是个实在人。他不方便在宫里召见贾赦,毕竟,大明宫那边盯着呢,兴庆宫这边哪怕是多了只鸟,都有人禀报给太上皇。
因此,圣上直接以私人的身份,选了个休沐日,在宫外用巧遇的方式见了贾赦。他原本还想要见一下贾敬,结果叫人去玄真观那里一看,发现贾敬如今真是修道修得走火入魔了,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开口“福生无量天尊”,闭口“功德业障”,被里头那些不知道什
么来历的道士糊弄得一愣一愣的,整日里只知道打坐念经,烧铅炼汞,也不知道当年那些儒家经典都学到哪里去了!
贾赦有些紧张,当年他在东宫其实就类似于一个吉祥物,贾敬还能给义忠亲王出出主意,贾赦那会儿代表的就是荣国府的立场,只要他人在,那就行,所以,那会儿贾赦在东宫游手好闲不说,特么还手贱,什么都要摸一把,玩一下,还厚着脸皮从义忠亲王那里讨了不少好东西。
圣上那会儿还年轻,不明白义忠亲王为何对贾赦一个小纨绔这般纵容,但是如今想起来,倒也明白一些。义忠亲王自己成熟得太早了,而贾赦这样一个同样出身高贵,却能没心没肺,毫无顾忌的家伙让义忠亲王看到了另一个可能。
想到宫变之后,贾赦的遭遇,圣上也有些唏嘘。那个在大明宫也敢动手动脚,龇牙咧嘴的少年,终于在生活的毒打下变了一副模样。
贾赦这个五城兵马司提督平时也不用上朝,他一等将军的身份倒是可以上朝,但他就没用这个身份出现过,便是每年入宫朝贺,圣上跟他也隔得挺远,别说是说话了,都未必能打个照面。
这会儿遇见贾赦,圣上都吃了一惊。
贾赦以前真的是个美少年,他长得不像贾代善,也不像贾史氏,倒是比较像老国公夫人,甚至还有些男生女相。如果顾晓见过年少时候的贾赦的话,她可能会怀疑,贾政不怎么喜欢贾宝玉,可能是因为在贾宝玉身上看到了贾赦的影子。同样深受祖辈喜爱,同样不思进取,每日浪荡,那对贾政来说,简直是年少时候的噩梦。
但是如今的贾赦,呵呵,算是彻底长残了,他虽说没有酒色过度,但是前些年的窝囊生活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他年纪其实与圣上差不多,但是如今看起来,竟是比圣上还老几l岁的样子。起码圣上那几l年纵情声色是装的,贾赦那几l年颓废是真的!
他们选的是一个包间,贾赦进门就给圣上行礼,圣上摆摆手,叹道:“恩侯,这才十来年的功夫,你都老成这个样子了!”
贾赦恭维道:“圣上却是一如往昔!”
圣上摆了摆手,笑道:“这几l年过去,恩侯也开始会拍马屁了!”
贾赦干笑一声,在圣上的示意下,老老实实在下首坐下,一边夏守忠还殷切地奉了一杯茶。
贾赦摆足了一副遭遇过生活毒打的模样,半点没有当年小霸王的嚣张跋扈,还给夏守忠道了谢,倒是叫夏守忠都有些不习惯起来。
当年的贾赦看他这样太监的时候,眼睛都是斜的,需要叫人的时候,嘴里就是:“那个谁,过来一下,给小爷办点事!”他们这些小太监就得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满足他的要求。不知道的,还以为贾赦才是皇家人呢!
可惜了,时过境迁,没了祖父父亲撑腰,贾赦也支棱不起来了。
贾赦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圣上找他来干什么,干脆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喝茶。这茶应该是这茶楼的,号称是明前龙井,但贾赦一喝,觉得顶多是雨前,而且还不是那等上
品,不过就是中品罢了。
不过,这个时候,甭管是不是好茶,贾赦就这么低着头,慢慢品着,就等着圣上先开口。
圣上也不好赤果果地说,贾恩侯啊,如今朕当皇帝了,你是倒头便拜呢,还是如何?因此,也只管摆出一副只是叙旧的模样,跟贾赦说当年东宫之事。
然后,说着说着,两人都沉默起来。
义忠亲王真的是个富有人格魅力的人,太上皇将他培养得非常成功,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引起了太上皇的忌惮。大家都跑去支持太子了,他这个皇帝该怎么办?早点退位让贤吗?
如今圣上自己坐在这个位置,太上皇都已经老了退位了,愈发能够感受得到义忠亲王当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对于自己这个兄长愈发怀念起来。
“兄长真是可惜了,偏生他太决绝,连个血脉都没有留下!”圣上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贾赦心里却是一突,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贾敬当年作为义忠亲王的铁杆,绝对干了点什么,要不然也不至于胆子小到直接出家,半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只是他不知道圣上这会儿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义忠亲王无子,圣上可以怀念,但要是突然冒出个义忠亲王的儿子来,只怕圣上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他!所以,即便这事有猫腻,贾赦也只当做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当年东宫真的有漏网之鱼,就叫他隐姓埋名,安安静静的在某个角落好好活下去吧!
贾赦如今城府也深了,面上半点异常的表情也没漏出来,还摆出一副思念的模样,嘀咕道:“当年,我家瑚哥儿出生,那会儿东宫也生了个郡主……”
他话没说完,圣上就想起来了,当年义忠亲王曾经开玩笑,两个孩子出生相差没几l天,也是缘分,要将那个孩子许给贾瑚为妻的。圣上还记得那个小郡主,粉嘟嘟的,有些贪吃,因此有点胖,但却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结果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下。
想到这里,无论是圣上,还是贾赦,竟是都垂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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