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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寂寞下手毫无分寸(1 / 1)




hotpot-42寂寞下手毫无分寸
所有人提到滨阳冬季的寒冷,无一不先联想到的是满天的鹅毛大雪,几乎被白色淹没的玻璃城市。
但对于在这里生活了两年的明雀而言,她觉得滨阳冬天最冷的时刻,反而是没有降雪的时候。
那是一种刺进骨髓的干冷,空气干燥,风势陡峭,无论穿多少厚衣服都能瞬间被刺穿,脸颊疼得快要裂开。
没有雪的滨阳,随时随地刮着如同子弹雨一样的风。
可是此刻,娄与征背对着刺人的北风站在她的面前,宽阔的身板替她当去了大部分风力。
留下的残风,也仅仅只能撩动她鬓角的软发。
明雀望着他,目光茫然,连眼睛都忘了眨。
他不是已经讨厌她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儿,还……
像现在这样,给她系围巾。
还说这种容易令人误解的话。
明雀抖了下睫毛,往后微微挪了半小步,垂下视线:“……你找我有事?”
“我听蒋望说你在这儿就过来了。”娄与征收回为她理围巾的手,视线从未离开过她的脸。
“既然要找我,为什么不上楼。”明雀瞥了眼周遭:“最近晚上都是零下十几度,你有自虐倾向?”
他把手抄进兜里,“怕你尴尬。”
明雀一愣。
“他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那么上楼找你,你在那种环境里……”
娄与征动了动唇边,“一尴尬,得更烦我吧?”
面对他的剖析,明雀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因为对方把她的心理看得明明白白。
过去还在一起的时候,她拉着他做人格测试,这个人是明显的理性大于感情的生物,在生活里的各种表现里也足以看出来。
而且最开始认识,明雀甚至觉得这个人在共情能力方面,甚至比普通人要缺损很多。
让他理解正常人的情感就已经很费劲了,更别提想让这个人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可是娄与征此刻,竟然站在她的角度,通过她的性格去判断她的情绪。
最后决定,站在零下十几度的楼下吹冷风,等她出来。
她总是一头扎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闻不问,好像只有自己最周全最可怜,殊不知偶然抬头,却发现其实娄与征……
也变了很多。
明雀不会隐藏情绪,挂在脸上的窘意和不自然暴露了所有。
娄与征看破,眼梢的弧度更往上了几分。
“你说话能不能说重点。”明雀拉了拉围巾,刻意躲避他的对视,“你找我到底干什么。”
不会还是来追问那晚到底为什么吻他,或者问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吧?
如果是那样真要命,她根本回答不了。
就在这时,面前的人开口:“你见过我妈了是吧。”
脑中猜想全都落空,明雀抬眼,滞缓:“你……知道了?”
看来他们母子见面了。
手指攥着袖口,她不自在地找补说:“可不是我主动要见她啊,也不是她非要找我,就是那天在工作现场偶然碰上了。”
娄与征胸口沉了沉,问:“她找你说话,你拒绝不就好了,理她干什么。”
“退一万步,她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么。”
明雀听完,脑子一蒙,自问自答:“对啊……”
“我拒绝不就好了。”管什么礼貌不礼貌,扭头就走,一点面子都不给。
看着她这后知后觉的傻样,娄与征扯了扯唇线,无声了然。
怪不得逮着你这种的可劲欺负呢。
“但你可能不理解。”明雀又反驳了他,“我这种人,要抛弃所有体面和别人撕破脸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我和你母亲又没什么深仇大怨,人家想和我聊几句没什么……”
“没什么深仇大怨?你确定?”娄与征说着俯身下去,找上她的目光。
两人在风中对视。
他的双眼漆黑又深入,暗示又引导:“当初提分手跟我妈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还不算深仇大恨?”
明雀费解,“你对深仇大恨这个词的注解有什么误会吗?她又没……”
她话没说完,就听对方打断。
“害你丢了个那么完美的男朋友,不恨得牙痒痒啊?”
明雀看着他这张面不改色说骚话的脸,阔圆了杏眼,耳朵飞热:“娄与征……你,你神经病啊。”
娄与征扫了眼她在风中泛红的脸蛋,眼神松弛开来。
“所以说实话,我妈当初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明雀偏开眼,似是不愿意回忆过去,叹气:“没有,你别乱问了。”
“除了这个,你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
娄与征看着她转身走出几步,慢悠悠问:“吃饭没?”
明雀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娄与征站在肃寒的风中,外套帽子的绒毛微微被风吹动。
他抄着兜,眉眼和淡:“我什么都不会再问了。”
“随你把我当什么。”
他的身姿挺拔骨直,哪怕杵在寒冬里也丝毫不显任何惧意。
可一开口,娄与征却对她低了头。
“那事儿,咱俩翻篇吧,行么?”
不知怎的,明雀眼底一片热胀,心里涌上亏欠。
就如当年她不懂这个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一样。
她不明白,娄与征到底为什么这样一次又一次的……
对她折腰言和。
…………
两人都没吃饭。
想了半天,最后明雀还是挑中了就在附近不远的“一家旋转火锅”。
娄与征听到她要去自己的地盘吃饭,随口调侃一句:“真会选地儿
,想省顿饭钱?”
明雀看他一眼,直接问:“不行吗?”
“难道你没打算请客?”
瞧着她还没完全回到平时相处的状态里,娄与征可不敢惹她,老实答应:“当然该我请。”
因为两人位处的地方和“一家旋转火锅”并不远,步行两个路口,绕过一个过街天桥就到了。
明雀率先往前走去,娄与征自然而然关了打车软件,跟着人走着过去。
滨阳并不是一座不夜城,夜生活只存在于市中心的几个年轻人爱扎堆的街区,其他区域的居民都是日出晚归,早早就扎在家里躲避寒风。
晚上十点多了,人行道上几乎没有人影,只有来回穿梭逆行抄近道的快递小哥骑着电驴子嗖嗖驶过。
灯火通明的马路上车辆倒是源源不断,来来往往,冰寒地冻的空气里添补着温热的车尾气。
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拖长,在他们背后的地面上交织在一起。
一对黑影随着身边略过的车灯,时而重叠,时而分离。
娄与征偏眼,盯着走在自己身边默不作声的明雀,还是率先开启了话题。
“我以前,是不是没怎么跟你说过我妈的事儿。”
明雀点头,说话间呼着白雾:“你又不爱聊那些,我自讨没趣地问来问去干嘛。”
他微微折眉:“你一直觉得我不想聊那些么。”
“不是吗?”她抬眼,略有强势,强调:“你可别赖账说是我误会了。那会儿只要一提你家里,你那脸色马上就变了。”
“谁还敢问。”
娄与征鲜少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看着眼前的路:“我没要赖账。”
“……以前确实不爱提。”
两人又往前走出一百多米,相对沉默之后。
在即将踏上过街天桥的时候,他主动坦白了关于他们母子之间的事儿。
“上次我喝多了,你问我,为什么每次喝醉了都会杵在一边拼魔方。”
明雀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取暖,抬起眼看向他,眼神透露着意外。
娄与征踏上过街台阶的第一层,继续说:“你还问我,小时候玩魔方玩得那么好,怎么之后就再也不参赛了。”
“因为我妈。”他偏眼,对上她目光,神色平淡:“因为我,是她经营成功人生的其中一环。”
“这个事儿我直到十几岁的时候才明白。”
娄与征掏出兜里的车钥匙,车钥匙挂着一个迷你的小魔方挂坠。
他用指腹捏着小魔方,垂着的目光似乎在回忆:“她结婚却对家庭没感情,不爱孩子却可以生孩子,我爸也一样。”
“他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
明雀听到这句冰凉凉的概述,眼神发直。
娄志是个一心全在事业抱负的人,说白了,他是一个感受不到男女情-爱的性冷淡者。
但是他知道,能够为他的商业价值所有加持的圆满家庭是必需
品,让他成为一个成功却不铜臭的完美商人。
而关流筝出身一般,低,又有想成为知名作家扬名立万,彻底挤进上流阶级的夙愿。
所以她需要一个拥有绝对实力的靠山,她的丈夫,绝对要能扶持她的名气一跃直上才行。
娄志需要一个懂琴棋书画,风雅幽默,弥补他不懂人情世故的缺点,能为他镇住交际场的妻子。
关流筝在圈子里来回寻觅目标,攀交了多任男友却都受益颇浅,而年华渐逝,年纪大了,作为一个商业作者的身份就要有所丰富。
比如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她需要一个可以长期依靠,所获利大于弊的丈夫。
所以经人介绍,这样的两个人结合了,组成了一个各取所需的,相辅相成的,在外人眼里无比荣耀与美好的家庭。
娄志冷漠,关流筝多情,她不介意他对自己有多公事公办,他也不管她在外面究竟另有多少情人。
只要她别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泄露到外面,只要生下来的孩子是他的,有需要她能出现在他身边扮演角色,就足够了。
结婚之后,两人立刻就要了孩子,于是这场交易唯一的牺牲者出现了。
娄与征从小就感受不到父母的爱,襁褓的时候在育儿嫂的陪伴下长大,懂事之后伴随情感需求,主动向父母寻求关心得到的也全是冷言冷语。
别的孩子还在父母的引领下见证世界美好,享受童年的时候。
娄与征淹没在娄志给他安排的所有精英私教中。
他去父亲的书房想告诉他,自己按照他的要求又努力读完多少书,得到的却是冷淡一眼,还有一句——
“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谁放他进来的?”
他在空旷的家里等了半夜,等到的不只是工作归来的母亲,还有醉醺醺,笑着搂他母亲腰肢的陌生男人。
夜半时刻,他醒了,问陪同在屋子里的保姆,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打架,又有嬉笑声,不像是打架。
保姆阿姨没说话,只是抱着他,从后面捂住了他的耳朵。
“睡吧小征,睡不够精神,明天你父亲要求的书,你又要看不完了。”
第二天,娄与征在空闲时间摆弄着一个魔方瞎玩的时候,关流筝正好看见。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抚着他的后颈,眼神尽是满意:“我儿子怎么连玩魔方都这么有天赋,喜欢就要好好做,做出成绩来。”
“这样妈妈就会更喜欢阿征。”
关流筝随便一句话,却成了小孩对母爱的最后一次争取。
于是魔方也成为了他必须要争强好胜,永远拿第一名的东西之一。
小小少年低着头,沉浸又快速地转动着魔方。
魔方在分秒间走向完整,有些东西也在分秒间走向破碎。
日久生嫌,这对名义上的交易夫妻也终有看对方不顺眼的时候。

丽堂皇的客厅里,娄志抱怨她绯闻丑扬在外,不自己处理干净等着麻烦他收拾烂摊子,关流筝讽刺他眼见年到中旬事业却陷在瓶颈里,连带着她这个妻子出去脸上都没光,资源钱财永远都不够她用。
夫妻二人恶言相向,对峙攻击。
小小少年就坐在不远处,低着头,不停地转着他的魔方。
父母不留情面,不顾他存不存在地把丑陋与现实的话题搬到台面上。
而他只能永远低着头,手里永远摆弄着什么,装作很忙,装作听不到任何。
不管关流筝再怎么歇斯底里,娄志永远是冷静又无情的,连她的发泄都懒得听完,不屑过后转身离去,连关门都一如既往得安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关流筝在这种冷暴力里崩溃,气红了脸,被咔哒咔哒的细小噪音吸引。
她转头走过去,一把夺过娄与征手里的魔方,摔在玻璃落地窗上。
快要拼好的魔方顿时摔个粉碎。
“别玩了!不知道很吵很烦吗!!”
“听你转魔方的声音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关流筝看着呆在原地,目光木然的儿子,“你们父子俩一个样!!都是没人情的冷血废物!”
小小少年手中空无一物,指头无助地蜷缩两下,看向那个被砸碎的魔方。
半晌,他缓缓低下头,拿起旁边的书翻开。
继续装作很忙,装作不在意。
就这样日复一日,他随成长越来越聪明,懂得也越来越多。
娄与征不再奢望父母的任何关心,变得沉默又孤僻,将冷淡变成自己的盔甲。
他就这样,孤独封闭地长大了。
娄与征没有停留在曾经缺爱又讨好父母的难看状态里,他埋葬情感,也变得更强大,尽露锋芒。
就像那颗最遥远的,最漆黑最寒冷,却也最傲气独行的冥王星。
即使他足够强大,可他心里的那个魔方,从未停止过扭转。
直到有一天,在无尽的公转中,他在活动室睡醒,瞧见某个也那般可怜又可悲的女同学。
直到再后来,大学时候,某个喝醉的夜晚,某个时刻。
有人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
娄与征抬眼,“小鸟。”
静静陪在他身边的女孩有一双全世界最干净的眼睛。
她对他笑,眨眨眼:“我在啊,吃不吃饭?一块儿夜宵呀。”
“都说这玩意是有算法的对吧?哎,我连做个数学题都能哭鼻子。”
“看你好厉害,你当初为什么开始玩魔方啊……”
娄与征目光怔松,面前的女孩喋喋不休却那么讨喜。
手上最后一转,咔哒落声。
下一秒,他放下了魔方,将她抱进怀里。
明雀才不是他的同类。
明雀是他的救星。
…………
娄与征简明扼要地对她介绍了家里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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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雀看向天桥拦网下源源不断的车流灯光,呼出一口热气,有点感慨。
听了这么多,她忽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没想到……”明雀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你家里这么复杂啊。”
“我还以为……”
还以为,能教出他这么优秀的人的父母家庭,应该会特别美满无缺才对。
娄与征自己引导自己,成长得很好啊。
“以为什么?”娄与征低头下来。
明雀看着他的侧脸,明明家庭不幸的人是他,但这个叙说者却没有她这听众看上去难过。
究竟是本来就不在乎,还是早已在层层伪装下,逐渐忘记了该怎么难受呢。
明雀干咳一声,摸摸鼻尖:“我还以为你半辈子都顺风顺水,一点苦都没吃过呢。”
娄与征微微俯身,视线略过她揉红的鼻头,“你是觉得我那些算苦么?”
对方思维敏锐,猝不及防抓到了她话里的漏洞,明雀眨眼,被问住了。
“呃,我是说……”
她藏在兜里的手已经冒了汗,直接转移话题:“我是说,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
“我又没问。”明雀扭开视线,“你自己倒是说得起劲。”
“因为你以前问过我。”周遭昏暗,光线不足,他黑眸熠熠,定在她微颤的眼睫:“我想修正当初应该说,但是没说的错误。”
明雀心跳踩空,一边回头一边无奈:“哎呀,你没错……”
顷刻她忽然噤了声。
明雀撞上娄与征乌沉的目光。
夜越深,风越冷。
可天桥之上,两人对视的目光却越发浓烈。
就像碰擦的火石,某一瞬间迸发出短暂却惊心的电花。
娄与征走近一步,抬手,再次替她把围巾拉高。
围巾遮住了她下半张脸,露出的双眼透着悸然。
“今天告诉你这些,是想你知道不管关女士说什么,都绝对不代表我的观念。”
“我不会成为他们,也不想你误会。”
天阴沉茫茫,星月被预告着雨雪的云层遮挡着。
不许它们探寻,天桥上这个男人在几个小时前落定的决心。
他对明雀的决心。
娄与征手指捏在染有她体温的围巾上,“明雀,就算全是我在错。”
他醉时的台词重现,明雀眼神忽闪。
“如果我把以前的错全都修正。”
她羊脂玉般的脸就在手指一动就能碰到的地方。
娄与征忍着想触碰她的冲动,最终,收了手。
他试问一句。
“下一次我再问你把我当什么的时候。”
“能不能给我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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